老而不死是為妖_分節閱讀_36
魏德義瞟了一眼信紙上的內容,是兩句詩: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 梁政拿著信紙靜靜地又看了很久,眼中瘋狂漸漸轉變成溫柔,低聲喃喃:“君未啊君未,孤亦甚想你?!?/br> ☆、腐敗與新生 鳳儀宮,小丫鬟給令虢侯奉上茶,太叔啟卻沒什么心情,沉著臉擺擺手,小丫鬟戰戰兢兢地退下了,管事的公公眼尖看到皇后走了出來就自動自發帶著其余的下人走出去,留給兩人談話的空間。 太叔衿看到太叔啟的神色還很不解,問道:“爹今日怎么過來了?” 太叔啟道:“我怎么過來了你不知道嗎?你整日里待在這后宮里是不是真的安逸過頭了,高枕無憂到都不派人四處打聽打聽了?” 論身份,太叔衿雖然是女兒,但貴為皇后,是國母,太叔啟這責怪的語氣讓她頗為尷尬:“我只知道監察御史溫修遠家的小兒子被赦免了,結黨營私謀圖篡位一案交由大理寺和都察院重審,涉事者凌遲處決,問題不是都解決了嗎?雖然沒有一舉把溫修遠扳倒,‘新革’一派這一次也是傷筋動骨,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啊?!?/br> 說著,她在上首坐下,撥弄著桌上一盆上好的狐尾百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碧鍐欀紦u頭,“本來皇上大怒,不欲徹查,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溫嘉木是必死無疑,一開始判了腰斬,后來卻一拖再拖,而在這段時間里溫修遠請假消失,前不久才風塵仆仆趕回來,他一回來,溫嘉木就無罪釋放了……” 隨著太叔啟的語氣越來越詭譎,太叔衿也慢慢咂摸出不對勁兒來了,太叔啟接著道:“你應該了解你那枕邊人,知道他是什么脾氣,說一不二,獨斷專橫,薄情寡性,生性多疑,什么人能有那么大本事勸動他?” 宮中耳目眾多,雖然整個鳳儀宮內都仔細排查過下人的底細,難保沒有隔墻之耳,令虢侯這樣談論梁政,太叔衿還是有些忌諱的,不過她也覺得太叔啟的疑問非常合理。 “說起來……那日溫修遠進宮面圣,陛下說想吃本宮做的百花糕,本宮恰好走到前頭去,看見陛下拿著他呈上的書信大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貓膩……”太叔衿入宮幾年都沒有看見過梁政這樣的笑法,直笑得她毛骨悚然,現在想起來心還砰砰跳呢。 太叔啟又想了一會兒,突然從嗓子眼里發出奇怪的冷哼聲,太叔衿忙問:“爹可是想到了什么?” 太叔啟道:“陛下繼位的時候朝中大換血,老臣所剩不多,通常陛下能聽得進去的無非是我、王丞相、國師以及晉陵侯的話,但是我們都不會可能是溫修遠的外援,那么只剩下一個可能了——灰樓樓主!” 太叔衿心里一咯噔:“灰樓不是已經換了人管嗎?” 太叔啟笑得別有深意:“沒錯,我指的就是上一任灰樓樓主,從小便跟在陛下身后的小謀士,少年老成,運籌帷幄,本以為被陛下賜死了,現在看來陛下還是舍不得呢?!?/br> 太叔衿不了解梁政小時候的事情,她只是關心:“這人會妨礙咱們的大計嗎?” “把那個‘嗎’字去掉?!碧鍐⒗湫?,語氣摻雜著冰渣,“你還是太年輕了,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幫我們,幫了,陛下第一個饒不了我們;不幫,他如果倒向梁燁一派咱們的澤兒就當不上太子,所以欲成大計,此人必死無疑?!?/br> “說了半天,他究竟是誰?”太叔衿疑惑地問。 “時隔多年,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姓江名立,字君未?!?/br> “江君未……”太叔衿暗暗記住了這個名字,一時心中沉重。本以為位至中宮,她唯一的兒子梁澤將來繼承大統應當不是問題,沒想到攆走了梁燁又來了個江君未,真是橫生枝節。 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最后太叔啟說:“我會馬上派人調查溫修遠這幾個月的行蹤,一定盡快把人找到,你帶著澤兒多去陛下面前露露臉,讓他好好讀書,別整日只跟丫鬟太監們玩在一處……對了,你弟妹這陣子要回家鄉奔喪去,別找她了,你要是悶就召那些夫人小姐進宮喝茶賞花?!?/br> 太叔衿愣了一下:“柳老爺子去世了?” 太叔啟搖搖頭:“不是老爺子,是他嫡長子不知道怎么夭折了?!?/br> “哦?!碧羼茮]太放在心上。 與此同時,丞相府,晉陵侯和王準正喝著酒聊天。 “溫嘉木無罪釋放,太叔啟那老狐貍肯定有所動作,逼君未回朝恐怕是遲早的事?!睍x陵侯撐著頭,語氣里聽不出是喜悅還是憂慮。 “那又如何?隨便他們折騰去……”老丞相有些醉了,“君未這一走就走了幾年,或許已經什么都不想管了?!?/br> 晉陵侯垂下眼瞼,緊了緊身上的狐裘,低聲笑道:“丞相此言差矣,因仇恨而擱淺的蛟龍懷著更大的野心回歸大海,絕不是為了養老的?!?/br> 花溪鎮,竹林村。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勤勞的農戶們也要在被窩里流連一會兒。早上的時候,白霜滿地,水缸里的水結了薄薄的一層冰,洗起東西來冷得刺骨。 春菜砸破冰層,想挑兩桶水進廚房燒,正拉得費勁,一只大手就輕松地接過了她手里的小水桶。 “我來吧?!闭f話的正是春菜幾個月前救下的黑衣男人。 春菜不好意思地擺手:“沒關系我挑得動的,你回屋里再睡會兒吧,還早著呢?!?/br> 楚深放下桶,拉過春菜的手道:“難受嗎?” 春菜平日里勞作辛苦,每年到了冬天兩手都長滿凍瘡,剛開始腫得像個蘿卜,接著嚴重起來還會潰爛,又痛又癢還不能撓,碰冷水麻麻的,碰熱水就脹脹的,叫人看了揪心。當然,以前付貴從沒有注意過,也沒有一句關心的話。 春菜腦子里有點亂,臉不禁紅了,邊縮回手邊小聲說話:“沒事……” 楚深說:“你去歇著吧,這種活我來做?!?/br> 春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楚深利索地挑水燒柴,忽然覺得好人有好報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當時楚深傷重又堅持不肯叫郎中,春菜不辭辛勞上山采藥,細心熬藥,又殺雞宰鴨給他養身體,雖說幫助時不圖回報,但現在楚深真的回報了她,她自然喜悅。 付貴畏罪潛逃,或許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春菜倒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如果能一直和楚深一起過下去,便此生無憾了吧……想到這里她忍不住臉紅心跳,又暗暗慌張,萬一只是自己想多了,楚深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該怎么辦? 春菜雖然是成過親的人,但戀愛經驗嚴重不足,喜歡江立時太過虛無縹緲沒希望,她想通了便覺那是一種憧憬而不是愛情,那么喜歡楚深呢? “春菜?春菜!” 春菜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發現是王媒婆在籬笆外叫她。 “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好一陣子你都沒反應?”王媒婆扭搭扭搭地往里走,臉上笑得跟老樹逢了第二春似的。 “沒什么……”春菜微微側過臉,小女兒的嬌怯盡顯。 “哎喲,瞧瞧我家春菜,幾日不見越發標志了,”王媒婆笑得更加燦爛,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拍了拍春菜的肩膀:“怎么樣,王婆跟你商量的事情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春菜道:“您費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br> “唉你聽王婆一句,姑娘家這輩子干什么都沒有嫁個好男人重要?!蓖趺狡挪豢陷p易放棄,畢竟談攏了她是能拿錢的,“王婆這話糙理不糙,你跟付貴啊是掰定了,不如為自己早做打算。雖然劉老爺年紀有點大妻妾也多,但架不住有錢啊,你再考慮考慮!” 春菜本就心煩,聽了王媒婆的話更難過。 正在沉默之際,廚房里突然傳來清脆的瓷碗碎裂聲,王媒婆下意識就想進去看,春菜連忙擋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