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豆蔻答道:“奴婢從二門上拿的信,據門房講是的,您看封口處還有郡王府的印鑒?!?/br> 秦桑擰眉思索半晌,把信折好重新裝入信封,遞給豆蔻吩咐說:“叫小常福在宮門口守著,等大哥從宮里出來,立時把這信給他看。叫馬房備車,我要出一趟門,月桂跟車?!?/br> 豆蔻問:“奴婢呢?” “你留下看人!”秦桑微微一笑,“看著林嬤嬤,別讓她隨便亂走?!?/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26 22:33:42~20200428 14:32: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herish—k、ccccccofu 2瓶;我想粗去丸、不二要冷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6章 日頭已過未牌, 京郊的黃土官道上, 一輛青帷馬車不緊不慢行進著,馬蹄車輪簌簌碾過,細土便如流煙似地飛起來。 馬車拐上了岔路,越走遠偏僻,最終在一大片遮天蔽日的茂林旁停了下來。 不知什么時候陰了天,涼颼颼的風帶著雨腥味颯然而過, 只聽碧森森的樹影嘩啦啦地響, 活像有群人拍著巴掌在笑。 馬車夫頭上的斗笠壓得低低的,看似悠閑地坐在車轅上, 卻不住地四處張望。 四周并無異常, 車夫低頭無聊地玩著馬鞭,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日影一點點向西墜去,天地間只有風過樹梢的聲音, 偶有一聲兩聲鴉啼,更顯得寂寥異常。 別樣的沉寂中,車簾一晃, 秦桑扶著月桂的手盈盈下了馬車。 車夫微微一怔, 待要說話, 卻見秦桑沖他搖了搖頭, 立時會意,遂把斗笠往下拉拉,抱著雙臂默立一旁。 月桂雖強裝鎮定,眼神還是露出幾分忐忑, 小聲道:“小姐,奴婢的心一個勁兒地亂撲騰,總覺得要出事,要不咱回去吧?” “照我說的去做,決計不會出事?!鼻厣M瑯拥吐暤?,“對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來人也許在暗處觀察我們呢,別說話了?!?/br> 她說得沒錯,吳其仁藏身枝椏間,目不轉睛盯著樹下的人。 摁在刀柄上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顫抖著,猶豫著。 吳其仁緊張得每一寸肌膚都收緊了,他咬著牙,幾乎能聽見牙齒的格格聲。 腦中回響著青鳶的聲音,眼前是青鳶的凄容。 他好容易想到法子給她脫去樂籍,她卻不肯。 “我父親因得罪朱緹被整死,只要你能替我報仇,叫他嘗一嘗失去親人的痛苦,我什么也不顧了,咱們一起遠走高飛!” “這些年我也攢下幾千兩銀子,找個沒人認識你我的地方,幾間屋舍,幾畝田地,再養上幾個孩子,咱們守著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比你刀口舐血強?” “我不勉強你,你盡可殺了我向朱緹表忠心,死在你手里,我認……” 他怎么舍得殺了她? 江安郡王的印鑒是他偽造的,事后拿給了青鳶,那封信具體寫的什么他并不知道,但青鳶十分肯定秦桑會來。 她說,“她一來你就下手,得手后速速離開,千萬不要耽擱。江安郡王那里也有人送信,你千萬別和他碰上!” 殺了督主的女兒,嫁禍給朱懷瑾,然后尋個機會和青鳶逃離這潭渾水,找個青山綠水之處逍遙快樂去! 有房有地,有真心的妻,可愛的孩子,熱乎乎的家,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四周無人,秦桑身邊只有普通的車夫和丫鬟,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吳其仁深深吐了口氣,黑布蒙面,眼神不再猶豫,已是握緊刀柄。 碧森森的樹影急劇晃動著,吳其仁自樹上飛速掠下,直直沖著秦桑而去。 鏗!一柄繡春刀格住他的刀鋒。 斗笠飄然落下,吳其仁差點驚叫出聲:眼前的車夫竟然是崔應節! 然已沒工夫詫異了,他一聲不吭,只全力劈砍,刀刀沖著崔應節的要害招呼。 天已經陰得很重,悶雷轟隆隆地響起,便聽松濤一樣的雨聲由南向北漸近,混著微嘯的風聲、樹葉的搖動聲,攪得人心惶惶然。 雷聲間隙,隱隱間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避到車旁的秦?;厣硗送?,晦暗的光線下,道路遠處出現朦朦朧朧一個人影,速度很快,辨不出是誰。 月桂腿哆嗦得都快站不住了,還是倔強地擋在小姐前頭。 秦桑安撫道:“不用怕,錦衣衛中崔應節的身手僅次于大哥,來人只有一個,崔應節能應付?!?/br> 月桂白著臉道:“小姐說得對!” 像是驗證她所言似的,話音甫落,只聽“咣當”一聲,來人手中的刀飛了出去,捂著滴血的右肩膀半跪在崔應節面前,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刀尖閃著幽幽寒芒,輕輕挑開吳其仁臉上的黑布。 “果真是你!”崔應節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老吳,督主待你不薄,你居然想殺他女兒?一個下賤的窯姐兒就讓你丟了魂兒,沒見過你這么糊涂的!” 吳其仁瞳孔猛然一縮,越發著急,卻是苦笑道:“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如今后悔也沒用了。詔獄那地方……兄弟,看在往日情分上,給哥哥個痛快吧?!?/br> 到底是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崔應節將刀尖移開寸許,嘆道:“我做不了主,萬幸沒釀成大禍,饒不饒你,且看督主和秦妹子的意思吧?!?/br> 吳其仁愁容慘淡,“我和你們不同,你們都有家人,就連朱閔青都有個奶嬤嬤,可我呢?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唉,我唯一的心愿……” 他緩緩說著,左胳膊無力地垂了下來,掠過靴筒時掌心一翻,赫然一把匕首在手,倏地向崔應節襲去。 崔應節忙向后躍開,然吳其仁只是虛晃一招,隨即腳尖點地,急速沖向秦桑。 噗! 吳其仁低頭看看露出胸前的一截刀尖,滿臉的不可置信。 朱閔青毫無溫度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找死?!?/br>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此時他應在宮中當值才對,還有崔應節,難道他們一早就知道了? 那青鳶,會如何? 吳其仁張張嘴,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低吼,轟然倒地。 崔應節默默移開了目光。 朱閔青冷眼瞥過,吩咐道:“帶上尸首,回署衙!” 崔應節看著他,眼中不由掠過一瞥極其復雜的情緒,若說他剛才看吳其仁是痛心,現在看朱閔青則是十萬分的不忍心了。 然朱閔青沒注意到這位眼中的幾許憐憫,他反反復復打量著秦桑,語氣不自覺帶著叱責,“真是胡來,覺得書信有問題就該等我回來再做打算,若有個萬一后悔也來不及?!?/br> 秦桑垂下眼眸,默然了會兒,輕聲說:“上車吧,咱們回家慢慢說?!?/br> 車輪骨碌碌地轉著,馬車逐漸消失在暗沉沉的暮色中。 一道明閃劃破暗沉沉的天際,雨點子沒頭沒腦地打下來,頃刻就將地上的血水沖了個干凈,痕跡全無,丁點兒的東西也沒留下。 距離西城門不遠的青石橋上,青鳶憑欄撐著油紙傘,出神地望向巷子口。 寂靜的雨巷,一陣紛亂的呼呵聲突兀響起。 “快!別讓她跑嘍!” “督主吩咐要活的!” 兵戈聲聲,腳步霍霍。 沒有等來她想見的人,青鳶笑了下,仰頭把白瓷小瓶的毒藥一口吞下。 她將他的長命鎖牢牢套在手腕上,縱身跳下石橋。 身體急墜之時,竟有種解脫般的輕松。 青鳶嘴角啜著淺淺的笑,如此,也好…… 油紙傘漂浮在暗黢黢的水面上,幾經沉浮,慢慢沒入水底。 驚風不定,雨聲刷刷,秦桑院子里的玉蘭花碎屑如粉,落了一地。 燭臺紅淚堆得老高,煌煌閃爍的燭影中,朱閔青的臉色幾乎像窗戶紙一樣白。 “林嬤嬤身上的香氣和那個青鳶相似,我覺得不對才留心查了她?!鼻厣5穆曇魺o悲無喜,“今天收到江安郡王的書信,我一看就知道她要動手了——朱緹犯下欺君大罪,若要解困,單獨赴約?!?/br> “江安郡王為人坦蕩,不會故弄玄虛,他若找我只會直接登門,所以這信定然是假的。還說什么欺君大罪,若說欺君,爹爹只有一條……” 秦??纯粗扉h青,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朱閔青呆然僵坐著,聽著外面翻江倒海似的雨聲,腦子里也是混沌一片,喃喃道:“竟是林嬤嬤布的局?買通一個妓子迷惑吳其仁?殺了你栽贓朱懷瑾?她瘋了不成?嬤嬤究竟要干什么?她人呢?” “被爹爹的人帶去署衙了?!鼻厣5吐暤?,“江安郡王那頭我不清楚,崔大哥說爹爹也派了人去查,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br> 朱閔青霍然起身,“我不信!我要親口問問嬤嬤?!?/br> 秦桑也站起來,“我和你一道去吧,說實話,我也納悶她為何一心要殺我?!?/br> 與此同時,東廠署衙一角,朱緹正笑瞇瞇和林嬤嬤說話,“嬤嬤啊,照你說的,這純粹是場誤會?” 林嬤嬤絲毫沒有懼怕的模樣,冷哼道:“我是去過青云樓兩次,可那又能說明什么?青鳶是閔氏舊人,我去看看實屬情理之中。至于吳其仁,他是你的手下,我和他素無來往,他做什么與我何干?” 朱緹呵呵笑了兩聲,慢悠悠說:“可惜那個青鳶投河自盡了,拿不到口供,倒是一樁為難事。唉,畢竟你是朱閔青的奶嬤嬤,挨著他的面子,也不能把你扔到詔獄里頭?!?/br> 聽聞青鳶已死,林嬤嬤當即心口一痛,又暗暗松了口氣,長嘆道:“大總管,風風雨雨十來年,小主子平安長大,眼看要撥開云霧見天日,咱們彼此少折騰折騰,通力合作扶植小主子上位才是正經?!?/br> 朱緹也頗為感慨,“是啊,少折騰,你算說到我心坎里了,這一折騰,平白生出多少可憐人!” 說著,他從袖子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銀長命鎖放在桌面上,幽幽道:“當真可憐可嘆吶?!?/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28 14:32:19~20200430 15:56: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uibian珊 10瓶;荔枝加菲貓 5瓶;ccccccofu 2瓶;不二要冷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7章 搖曳不定的燭光中, 小小的長命鎖瑩瑩閃著銀白的冷光。 林嬤嬤起先還笑著, 見了長命鎖身子猛地向前一傾,用狐疑的目光盯視著朱緹,“你打哪兒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