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宋嬌心里感嘆著,一邊找出身上的帕子,給男人擦掉臉上的雨水污泥。然后在他臉上輕拍幾下,“爺,快醒醒!” 也不知道胡儼有沒有被撞得腦震蕩,她也不敢搖晃,只好單膝跪著,讓男人靠在自己身上,不輕不重的拍打著對方的臉蛋,希望對方識相點快點醒過來。 胡儼頭疼欲裂,感覺腦袋好像被人用錘子擂打過一樣,還有聒噪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嗡嗡嗡。胡儼張嘴打算叫身邊的人閉嘴,但聲音卡在喉嚨里一時吐不出來。這時他感覺到好像有人在打他的臉,一巴掌,一巴掌的,聲音還挺響! 胡儼幽幽轉醒,但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山洞里更是黑漆漆一片,他只能勉強感覺到自己好像靠在人懷里,好像還是個女人。 這時,天空一道驚雷閃下,胡儼借著雷光勉強看清自己好像在一個山洞里,而山洞口豎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胡儼的小心肝都嚇得跟著顫了一下。 女山賊! 一時間想到他可能被個女山賊給擄了,這會兒正打算對他用強…… 宋嬌早已習慣了山洞里的黑暗,看到胡儼醒來,她正驚喜了,就見對方正滿眼驚恐的看著自己。怎么肥事?撞到頭了,要開始失憶梗了嗎? “爺……醒了嗎?”宋嬌忐忑的試著問道?!斑€記得我是誰嗎?” 胡儼:“……宋……嬌娘?” “對,是是是,爺還記得嬌娘,這……真是太好了?!彼螊刹恢朗鞘€是高興,但她很快抹去心里多余的想法,這會兒她不能多想,只能高興。 借著天邊閃電的微光,胡儼確定了身邊的人是他的小妾宋氏,放心下來,問道: “……這是在哪兒?你怎么在這里?” 宋嬌:“爺,不是來找妾的嗎?” “找你?我不是安排人先帶你回去了嗎?我來找你做什么?”胡儼被問得莫名其妙。 宋嬌:“……” 好吧,果然如此,還好她早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設,覺得這人就不可能是來找自己的,這會兒心里倒也沒有多失望。 宋嬌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里的郁悶,然后平靜的說道:“爺走后,妾也是按照爺的安排,立即下山的。但那些個紈绔,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是被妾給耍了,所以又帶來人追來,妾一路躲藏,最后逃到這里就下起大雨了,妾找了個山洞避雨,然后聽到外面有重物滾落,才發現是爺掉下來了,然后妾就把爺帶到了這里?!?/br> 宋嬌一口氣,簡單的說完來龍去脈,就不做聲了,她這會兒心情不太美妙,怕多說多錯。 山洞狹窄,胡儼感覺到自己還靠在宋嬌那單薄的胸懷里,他一時有些汗顏,原來他離開一會兒還發生了這么多事。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摸了摸身上的小冊子,還好,沒弄丟,還在。 他掙扎著想起來,“爺還有重要事要辦,咱們現在馬上下山?!闭f著就要往外沖。 “爺!爺……”宋嬌拉著人勸道:“現在天已經黑透了,外面風雨這么大,就算咱們冒雨出去,但山路難走,就算下去了,但城門也肯定已經關了呀!” 除非他能讓人大半夜開城門,不然她打死也不愿意冒這么大的雨走崎嶇山路。 胡儼被宋嬌一勸,也迅速冷靜下來,他沒權限讓城門專門為他打開,而且知府大人和那些高官估計還在到處找冊子,說不定城門口也有人守著,他這樣回去無異于自投羅網。還有李衛,丟給他這么大個麻煩,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里? 胡儼看著山洞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終是歇了心思。 山洞太小,塞兩個人就不好生火了,好在兩人穿得都還算厚實。胡儼的披風已經打濕了,宋嬌讓他脫下來墊在地上,宋嬌用自己的披風裹住兩個人,然后兩人就這樣擁在一起互相取暖。 一時間,這狹小的山洞里,也有了些許溫暖。 半山腰這邊因為驚馬,現場一片混亂,不少人都在混亂中被踩踏,受了傷。知府大人的兒子烏克里被馬屁股一下子撞飛,閃到了腰,傷得最重。 因為這一系列的混亂,河道總督的小本本也沒空去找了,因為有不少人在混亂中走散。最后大雨急下,所有人不得不全部暫時退到廣德寺避雨。 在廣德寺休整了一番后,河道總督等幾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就著廣德寺的這些人,再搜索一番比較好,反正這次上山的賓客都有登記,帶了多少家丁也都報過人數,再仔細搜查一下,萬一找到了呢。畢竟這次丟的是他河道總督的小本本,河道總督掌管運輸,他那里的賬目比其他人的都要細致得多。 知府大人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又安排人仔細的搜查了一遍,連女眷那邊都仔仔細細的搜了,結果一無所獲。 “你們宜州的通判也走失了?”經過一番清查,有一些人提前走了,有些人下雨后沒到廣德寺來,但河道總督卻獨獨問起他們宜州的通判。 知府大人忙碌了大半夜,心里又擔憂著他那受了傷的兒子,也沒心思考慮河道總督為什么獨獨提起胡儼,想了想今天的情形,他道:“咱們第一時間就把下山的路戒嚴了,除了那些提前走的,后面的基本全都讓退到廣德寺來了,我估計剩下的人,要嘛,是在回來的路上,要嘛,就是在山里迷路了?!?/br> 小本本沒找到,大家心里都繃緊了一根弦,能搜的地方都搜過了,已經過了這么久的時間,要是有人把小本本藏在山上那里,他們一時也不可能搜得出來。 “可有通知城門那邊嚴加搜索?”河道總督繼續問道。 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忙碌了大半夜,但哪怕累得快虛脫了,也沒人有心思去休息。 “已經派信得過的人去了,要是有山上的人回去,城門那邊會將人扣押,也會立即過來通知?!敝笕嗽谶@宜州地界干了這么多年,雖說近幾年因為從龍之功有點狂妄,但這么多年的知府也不是白干的,該有的謹慎,還是有的。 河道總督想了想,又道:“山上那些沒回來的,還是注意著些,一定、一定不要漏了……” 這次他沒有再特意提起胡儼,但他心里總覺得不安,那個宜州通判那時候來,是不是太巧了,他的小本本差不多就是那時候丟的。 幾個貪官在一起又商量了一陣,最后實在是想不出什么對策了,也只好先就此做罷,回去休息不提。 然而這樣人心惶惶的夜晚,又有誰能安心休息呢。 大雨下了整晚,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逐漸停下。 宋嬌在山洞里貓一整夜,自然不能說睡得有多舒服。不過好在沒有淋雨,而且還有個男人在身邊,這至少讓她心里覺得安全了許多,男人的體溫天生就比女性高一些,她窩在男人的懷里,著實沒有受到多少寒冷。 天剛剛擦亮,樹林中霧蒙蒙的,想到城門這會兒差不多也該開了,胡儼也不多待,拉著宋嬌就往山下趕。 偏僻的山路特別難走,好在宋嬌手里的水果刀挺長的,一路上砍掉了不少擋路的樹枝,兩人艱難走到山腳下,發現大馬路上有不少官兵戒嚴。 胡儼拉著宋嬌躲在樹后,一臉凝重。他想過將冊子順利拿回去可能不那么容易,但沒想到會搜查得這么嚴。從其他路離開應該也不行,看這架勢估計方圓十幾里都有官兵在搜查,雨已經停了,這會兒倒回山上也不現實,知府肯定會下令搜山,而且他昨晚沒有回去,說不定已經成為他們的重點關注對象了。 胡儼摸著身上的小冊子,看向正擔憂望著他的宋氏。他想了想,覺得也只能這么辦了。 宋嬌跟著胡儼一路艱難的下山,而且這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她悍勇的一面,就不把她當女子了,這一路上居然就讓她拎著大刀開路,他一個男人跟在后面撿現成的?這眼看馬上就要走出來,卻又突然被他一把拉回樹叢躲起來。 看著胡儼遞到她手里的小冊子,宋嬌腦中一陣轟鳴,她想,她大概知道胡儼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山坡后面了,再看看外面那些嚴陣以待的官兵,她就知道她手里的小本本可能就是個要命的東西。 “你……想法子把它收好,它很重要,千萬不能被人發現?!焙鷥半p手扶著她的肩膀,十分鄭重的叮囑。 宋嬌“……”我謝謝你這么信任我哦,可你覺得是我想讓它不被人發現,它就真的能不被人發現嗎? 雖然很無語,但宋嬌也知道這事兒不能拒絕。她也拒絕不了。 像這樣冊子,電視劇里面演得可多了,一看就是什么關鍵的重要罪證,沾上這么要命的玩意兒,她這是有多倒霉。 宋嬌將小冊子貼身放好,然后也拉著胡儼認真說道:“爺,妾身身無長處,也就有這么條命,要是妾遭遇什么不測,還請爺看在妾伺候了一場的份上,善待妾的家人?!?/br> 她這也是在告訴胡儼,要是事情敗露,她會承認這事兒是她自己的注意,跟他通判大人沒有任何關系,她身后另有其他主子。 宋嬌悲憤,想當初她選擇當小妾而不是賣身為奴,就是因為這時代主人可以隨意打殺奴仆,奴仆的命太不值錢了,小妾身份好歹高一些,不至于隨隨便便就沒命。但是,為什么,還是讓她遇到這么要命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命嗎?好不甘心。 別問她為什么不拒絕胡儼,胡儼是家主,要是家里男主人被人拿了罪責,她們這些女眷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她若是拒絕了,還會被胡儼記恨,以后不管是好是壞,她都沒好日子過。 所有她也只能現在趁機表表忠心,讓男人想想辦法,千萬不要牽連到她的家人。 女人看他的眼神認真而決絕,他們在山里呆了一夜,明明滿身狼狽,但女人那眼神卻亮得好似初升的朝陽,照得他心尖好像都疼了一下。 他的小妾宋氏,是他妻子給他納的清白良家子,他一開始并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妻子太多慮了,他再寵愛蘇氏,也不會越過正妻去。家宅安寧在仕途上的影響可不像是表面那樣說說而已,他看到太多因為后宅不寧而被影響仕途的官員了,他才不會犯這樣的小錯誤。 為了讓妻子安心,他也沒拒絕她納的小妾,但也不會去特意寵愛就是。但是沒想到,就這樣個不爭不搶的小家碧玉,漸漸的倒是引起了他幾分興趣。 她雖然不爭不搶,但也不會讓自己吃虧受委屈,每次得到便宜了就在一邊偷著樂,像只偷了腥的小狐貍。 而且也不是沒脾氣,有時候不高興了還敢跟他甩臉子,看到他表情不對又馬上給自己臺階下屁顛屁顛的來討好他。 還有這次被那幾個紈绔為難,是真讓他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么潑辣的一面。他是真的很好奇,小宋氏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為什么她會有這么多面,她就像一本書,讓他越看越入迷。 雖然喜歡,雖然舍不得,但他知道現在不是什么兒女情長的時候,胡儼安奈住心里那一點焦躁,對宋嬌鄭重承諾道: “放心,爺絕不會虧待你和你的家人?!碑斎贿@是最差的結局。他相信,以小宋氏的聰明,小心運作一下,說不定就能逃脫山下的搜查。 作者有話要說: 沒能保證日更,自己給自己打臉了,不過窩會盡量把字數補回來嗚嗚嗚…… 第24章 過關 兩人整理好走出林子, 就有眼尖的官兵看到他們,立即圍了上來。胡儼表明身份, 圍上來的官兵也沒有放行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 有兵頭子趕了過來, 大兵頭子正是知府大人的屬下, 他也認識胡儼。 “胡儼大人,您終于回來了, 知府大人一直在找您呢,我們見您也沒下山,想著您是不是在山上迷路了, 都擔心得不得了?!蹦潜^子一邊討好的說著,一邊引著胡儼往路邊臨時駐扎的帳篷走。 胡儼畢竟是宜州通判, 他們也不敢太過強勢, 只能先派人去通知知府大人,他們在這里拖一會兒。 路邊臨時搭了個簡陋的棚子,還有幾個官差坐在那里喝茶, 看著像是在這里等了一些時候了。 宋嬌攙扶著胡儼走到棚子里, 那些官差立即讓開座位。 胡儼的樣子比宋嬌要狼狽得多,他從山坡上滾下來, 衣服上都沾滿了泥, 臉上還有些擦傷,反觀宋嬌,除了頭發亂些,腳上因為走山路沾了些水汽和爛泥, 其他都還算整潔。 也不知道是在做戲,還是胡儼真的累了,他靠著宋嬌的攙扶,懨懨的跟著官差走到棚子里,待坐好了,才問道: “發生什么事了,怎么山下這么多官差?” “大人,因為昨日山上的河道總督大人的丟了一件重要的寶貝,所以現在整個宜州府都戒嚴了,知府大人發下話來,這來往行人都要嚴格搜查?!北^子一臉憨厚,又趕緊泡兩杯熱茶給胡儼和宋嬌。 “怎么個嚴查法?連本官也不能回城了嗎?”胡儼雖然一身疲憊,但身為宜州通判,那一身官威還是有的,只見他沉下臉色,兵頭子就被嚇得有些腿軟。 胡儼在宜州當了幾年通判,名聲也是響當當的,他雖然辦公嚴謹公正,但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主,那些犯了事兒的人,在他手里一般下場凄慘。 兵頭兒一時想起這位的威名,兩股戰戰,滿頭大汗。只在心里祈求著知府老爺能快點兒過來,解救他于水火。 宋嬌捧著熱茶啜飲了兩口,才感覺身體暖和了些,她也不知道胡儼這下要怎么應對,想著被自己貼身放置的小本本,她只恨自己為什么不是個透明人,這樣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她了。 那兵頭兒又惦著臉向著胡儼說了幾句討好的話,見對方都暗沉著臉不答話,他越說聲音越低,最后也徹底沒聲兒了。 胡儼一想到知府的兒子居然還敢帶著人追趕通判府的馬車,胡儼心里就一陣厭惡,這些紈绔簡直無法無天,要不是是宋氏機警,躲過去了,不然被那些人追上了,還能有命? 自他把宜州知府的罪證找齊后,便沒有再將人放在心上了,就等著陛下下旨抄家,沒想到還鬧出這么多事來。 想到等會兒還要跟那知府周旋,神情就更加冷淡。 兵頭兒感覺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才看到知府大人才急匆匆的趕來,他如蒙大赦,趕緊把知府老爺引過來。 “胡儼啊,這一晚你都去哪里兒,老夫可是擔心死了,派人到處找也沒找到你……” 知府大人氣踹噓噓,滿臉焦急,好像真的擔憂了整晚。面對如此熱心的知府大人,胡儼也不好太過冷淡,雖然昨晚聽宋嬌說烏克里帶人追趕了通判府的馬車,他很氣憤,但這會兒明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勞知府大人關心,昨日太過混亂,胡儼在山里迷了路,又下著那么大的雨,只好先找了個地方避雨。這才下山呢,如今這山下這么多官差,怎么,連下官也不能回城了?” 知府見胡儼態度還算好,跟昨天沒多大變化,心里一下放松了許多,看來他昨天猜得沒錯,這胡儼確實想親近他們葉赫那拉家族。 想了想,知府大人耐心解釋道:“胡儼吶,這不是昨天河道總督大人丟了重要寶貝嘛,人家來咱們宜州做客,又丟了東西,咱們怎么也得盡一下地主之誼,把東西給人找回來啊?!?/br> “是那河道總督大人丟的祖訓冊子?下官到是不知,河道總督丟了祖訓冊子,要這么大費周章的四處搜查,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宜州府是在抓捕罪犯呢。這……是不是太給他河道總督面子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河道總督丟的可不算什么祖訓冊子,而是要命的賬冊,但胡儼并沒有參與,如今宜州的動靜這么異常,胡儼作為通判,不管內里如何,表面上都應該要過問一下。 知府大人也知道,說什么丟失了祖訓冊子這樣三歲小孩兒都騙不到的謊話,自然也不能騙到胡儼這個六品通判。但事已至此,哪怕硬著頭皮也得繼續編下去。 “胡儼吶,你也看到了,這次踏青,從江浙一帶來了不少高官,他們這次都是秘密過來的,商談的也是機密要務,而那河道總督大人丟失的小本本,關乎幾位大人的機密,這可是要命的東西,所以咱們得盡快找到,不然到時候大家可能都要掉腦袋啊?!?/br> 胡儼也一臉凝重,問道:“大人,到底是什么機密,盡能關乎到你我的性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