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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列阿斯搖頭道:“你是尼爾?!?/br> 他的尼爾。 金頭發,藍眼睛,年輕的騎士尼爾。 “我怎么會忘記你的名字呢……”佩列阿斯苦笑道。耳鳴的聒噪戛然而止,緊繃的弦被切斷了,劇烈的頭疼感也在消退。 “是啊,是我。您還好嗎,老師?”尼爾也笑了,一臉倦意。 他想了一會兒,問道:“你去哪兒了尼爾,為什么不回家?” “我很快就回來,老師?!?/br> “你的頭發有點長了?!?/br> “等回家,老師就幫我修剪一下吧?!?/br> “我稍微有些累,尼爾,我想去睡了?!?/br> “別睡老師,再忍耐一下,你不想等等我么?” 佩列阿斯頷首道:“那我等著你?!?/br> “這就對了?!?/br> “不過我真的要去休息一下,我實在撐不住了?!?/br> “佩列阿斯,”尼爾笑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放心。去休息吧……” “再見,尼爾?!?/br> “再見老師,還會再見面的,肯定的?!鄙钏{的光芒黯淡下去,最終化為普通墨水在泉池中散開,尼爾仍單膝跪地,望著自己的倒影不愿起身。 伊戈上前將少年扶起,尼爾看了他一眼。就憑借這個眼神,伊戈決定再把少年看守得緊一些,尼爾肯定在謀劃著什么。同時伊戈也很清楚,他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了,因為少年的決意已經明明白白地寫在那目光中,無可動搖。 第37章 XXXVII. 伊戈考慮過是否要沒收尼爾的劍,他可以肯定少年絕對不會安安分分地就這么躺在房間里休息。不過伊戈沒有那樣做,佩劍在身畢竟關乎一個騎士的尊嚴,況且他也不至于連一個年少的普通人類都看不住。就之前尼爾的身體狀況來看,這孩子要自己走下旋梯都困難,更不可能有力氣胡鬧。 走廊很暗,暴風驟雨吹得燭光瑟瑟發顫,飛蛾的影子撲騰閃爍。伊戈抱著劍坐在門前,稍作闔目休息。這三四天來,黑發的騎士幾乎沒休息過,就算西比爾人體魄強健勝過普通人類,連續的不眠不休還是會讓伊戈漸感吃力。而且那種特有的“渴”已經在他喉嚨深處灼燒,無論怎樣清涼的水或飲料都無法緩解。特蘭德那家伙總是笑話他過于節制,而伊戈也見不慣特蘭德像那些輕浮的西比爾貴族一樣,對金果有著酗酒般的狂熱。他既與公爵有盟約,就不樂意從別處獲取。 雷聲遠遠地響起,他不由地將疊著的腿倒了個過兒,食指不停地輕敲著劍鞘。自己這樣對待尼爾是否太過?這樣強硬的阻攔也并非伊戈所愿。但既然學院都無力為之,他并不相信尼爾一個孩子能有什么辦法。 在離開伍爾坎時,卡洛亞洛先生特意囑咐過他,絕對別讓少年去接觸那些古奧而危險的存在。當時他反駁過公爵:假如真是危險的魔法,學院肯定設有重重防備,沒可能讓一個孩子隨隨便便就接觸到。 “我不擔心學院的制度。只是……有時候強烈的愿望有可能會造成難以挽回的結果。本源的力量是如此廣大,人總是想要借助它來完成自身的愿望,但又絕不可能控制事態的發展?!睂舻倪@番話,伊戈深表贊同。 之前和尼爾在神殿分別后,伊戈回到學院安排的寓所休息,但沒過多久古蘭爾就匆匆趕來,告訴他尼爾闖了禍——因為擅自觸碰名冊而被魔法重傷。那一秒鐘伊戈驚得一把捏住古蘭爾的胳膊,古蘭爾也臉色蒼白,兩人來不及多說什么就往神殿趕去。來到柱廊前,一位身材高大的術士已經把尼爾背了出來,伊戈趕忙上前把少年換到自己背上。銀發的女人一直跟在他們身邊,告訴他該把少年帶到哪兒去,還安排別的學者處理殘局,以及派遣雀鷹去請醫師。為了把尼爾安置妥當,她前前后后cao勞了很久,伊戈非常感謝她。待諸事穩妥之后,伊戈才注意到她也是西比爾人,而且正是久聞大名的伊西斯博士。 在尼爾沉睡時,伊戈一直守在少年床邊。他緊緊攥著劍柄,怪罪自己為何沒能看護好少年?在里茨時尼爾就因為他的疏忽大意而受傷,前往學院的路途中也是??粗嫔珣K白的孩子,伊戈懊悔不已。尼爾是他唯一的徒弟,佩列阿斯十余年來的隱居與勞心也大都是為了這個孩子。假如尼爾有半分閃失,自己怎么配得上傳授者的身份,又怎么擔得起對友人的誓約?好在少年并無大礙,就算無法再做騎士,等回了帝國他們也有辦法幫尼爾安身立命。 伊戈睜開眼望向走廊盡頭的高窗,雷電交加。他決定了,自己必須狠下心這么做,唯有如此才不會辜負佩列阿斯。 屋內忽然響起風雨的呼嘯,木窗吱吱呀呀亂撞,大概是風把窗吹開了。伊戈象征性地敲了三下,不等得到回應就擅自打開了門。只見尼爾站在窗邊張望,紙張被吹了一地。伊戈發現原本散放在桌上的尼爾的隨身之物已經被收拾起來了,兩把劍就擱在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裝上。 少年轉身看他,像是花了極大的決心才將意欲逃離的目光集中在伊戈身上。 “我就是想開窗透透氣……”尼爾解釋道。 那故作自然的語態實在拙劣,伊戈都懶得深究。他重新關上窗戶,把吹入屋中的雨水擦干,然后逐一拾起地上散落的紙張。他輕推著尼爾的背,催促少年躺回床上去。 少年幾次回頭望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