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一詫，“為什么??？”

    “父親厭煩了被勸酒，且因昨日有重要的事被耽誤了?！?/br>
    “厭煩被勸酒直接說出口就是，想必你外祖父也不會強人所難的，至于斷了親戚嗎？”范氏覺得這也太不好了，“雖說你母親沒了，但那到底還是你和遮月的外祖父家?！?/br>
    “所以只是父親自己不再去了，他說我們如常?！苯B不忘叮囑范氏，“我之所以說給姨娘知道，就是不希望姨娘從別處知道后找父親理論什么，這事已經不可更改，姨娘切莫說多余之話惹父親不快?！?/br>
    范氏心里很不痛快，覺得江鴻一點面子也不給自己，雖然吳氏沒了，但吳家也等于是自己的母家，他自此不去，以后自己回去如何有面？

    “昨日是大年初二，你父親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以前不見他厭煩，至于這么小題大做么？”

    江紹聲音冷冷清清，“父親是朝廷重臣，過年難道就沒重要的事了？姨娘又怎知他以前不厭煩？不過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不予計較罷了?！?/br>
    “也是，你母親走了兩年多了，他也無所謂了?！狈妒蠚饨Y，“以后有了續弦正妻，他又有新的親戚可走了，可憐你母親不到四十便早早病去了，給別人騰了位子！”

    江紹無奈道：“姨娘又何苦說這話？母親活著的時候過的舒心，病著的時候也受到了父親百般照料，為了給母親治病，父親什么藥沒為她求來？這些年父親是怎么對她的，姨娘不清楚嗎？人已經沒了，何必還要苛求父親后半輩子為她不再娶？更何況，現在他不也沒娶嗎？”

    “現在是沒娶，以后就說不定了，不是苛求他后半輩子不再娶，是覺得沒那個必要?！?/br>
    江紹不認可她這話，“姨娘覺得沒必要就真的沒必要了？關鍵看父親認為有沒有必要。官場上想跟父親結親的比比皆是，但都被父親拒絕了。如果真有一天父親要再娶正妻，那一定是他想要的人，江府上下有誰能攔得??？”

    范氏不言了，的確，他才是整個江府真正的一家之主。

    靜默了片刻后，她才說：“你母親活著的時候經常與我念叨，說你父親性子寡淡，對什么事都不冷不熱，盡管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但總覺得他凡事只是為了盡責。前些天也不知什么緣故，把房間里關于你母親的東西都給放進了倉庫，他對你母親當真是除了親情再無旁的了?！?/br>
    “他們婚前本就只見了一面，能相敬如賓生活這么多年，也是不錯的了?！?/br>
    *

    蘇清修中午陪婉妃吃的飯，飯后他沒有直接回泰寧殿，而是來了鳳賞宮。

    “陛下怎么這會子過來了？可是晚上打算宿在別處了？”

    蘇清修佯怒，“朕看你是巴不得朕去別的宮就寢?！?/br>
    慕氏否認，“怎么會呢？只是陛下平日里這個時候不常過來，有些奇怪?！?/br>
    “婉妃提議要將六公主許配給武斯侯的次子謝鈺，皇后以為如何？”

    慕氏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而是說：“上月皇兒被六公主加害后，臣妾讓人審了六公主追問她焚蠱是哪兒來的，臣妾也告知陛下結果了，你還記得嗎？”

    “嗯，她說派人去江封國買的?！?/br>
    “臣妾覺得不是實話，這種熱毒陛下和臣妾都是第一次聽說，她一個居住深宮的公主怎么知道的？而且她知道去哪兒能買到？又不是常見的毒。所以臣妾以為她說的不是實話，這不臣妾追查到六公主先前私下跟謝鈺有往來，這武斯侯的次子天南海北的跑，臣妾懷疑是他給六公主的，但臣妾沒證據，所以也不能隨便確定，只是說懷疑，只是希望陛下現在不要輕易同意，待追查出這熱毒的來源，再做決定不遲?！?/br>
    蘇清修沉思，謝家表面效忠的可是太子，她這是已經知道謝家的真實立場了？

    “謝鈺哪有這等膽子給六公主這種毒藥，想來不是他所為?！?/br>
    “六公主平時看著這般膽小都敢加害嫡公主，謝鈺有什么不敢的？況且，臣妾還沒有斷定就是他所為，只是還在追查中?！蹦绞嫌终f，“況且臣妾也實在不是很相信謝家的兒子能做出這種事來，所以一定要搞清楚，免得有所誤會?！?/br>
    蘇清修聞言，心里確定她還不知道謝家的真實立場，只是有些懷疑罷了。

    “你現在懷著孕，還要處理內宮的大小事，就別在這個事兒上費心了，朕讓人去查，嗯？”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慕氏心里跟明鏡似的，蘇清修這是要控制結果。

    不管是不是謝鈺所為，結果都不會跟謝家有關系。

    畢竟現在蘇提貞已經無事，蘇云歡也已經遭到了嚴懲，給毒這個事兒若真謝鈺所為，追究下來可不是他一人的責罰。

    因為這個事去動謝家，于他而言，并不劃算。

    “那就依陛下，不過要給六公主指婚這事兒陛下也依了臣妾吧?！蹦绞险f出自己的理由，“一來，如臣妾剛才所言，焚蠱的來源沒有核實確認。二來，她上月剛加害過嫡公主，幽禁才多久？還沒有深刻得到教訓。三來，排在她前面的皇姐皇兄都未成婚，她先成婚合適嗎？”

    “婉妃的意思是跟太子一樣先把婚事定下?！?/br>
    “那也不可?！蹦绞蟿褡?，“臣妾覺得再過個兩三年說她的婚事比較好?！?/br>
    蘇清修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蘇云歡的婚事，像曾經把蘇提貞指婚給謝憐，就是在下了旨后才跟慕氏說的。

    今日他之所以沒有在隨云宮立馬答應婉妃而是來過問慕氏的意見，主要是考慮到蘇云歡上月謀害了蘇提貞，這個事不經她的同意就下旨，不用想，她肯定會生氣。

    “那就照你所說?！碧K清修答應了，“她的婚事以后再說?！?/br>
    慕氏依偎在他身上，聲音柔和了幾分，“謝陛下?！?/br>
    蘇清修喉頭滾動，環抱住她的身子，“皇后，你已經許久沒有侍奉過朕了?！?/br>
    “臣妾這不是有孕在身么？傷著孩子就不好了?！?/br>
    “又不是非要那樣才行?！碧K清修提醒她，“懷著嶺平和太子的時候，你不也挺會侍奉朕的么？怎么這一胎反而不會了？”

    “臣妾老了?！蹦绞洗鬼?，“今年臣妾可就三十九了，哪里還能跟多年前相比？當年懷著貞貞和太子，臣妾精神好的很，現在出去走個一刻鐘都覺得累，想侍奉陛下也是有心無力?！?/br>
    “你哪里老了？”蘇清修捧住她的臉端詳，“一點都不老，還是很年輕?！?/br>
    “陛下就會哄臣妾開心?！?/br>
    “朕說的是實話?！?/br>
    慕氏莞爾，“臣妾不能侍奉陛下心有愧疚，不如陛下今晚去尹貴人meimei的宮里，她今年才二十二，年輕的很，想必定能讓陛下滿意?！?/br>
    “那今晚朕就去她那兒?！彼f著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慕氏的臉上除了笑再無多余的表情。

    蘇清修想起昨天她在慕家說的話，也是，都這么多年了，她早就習慣了。

    他還記得當年成婚后他寵幸別的女人，她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現在她再也不會因為這個哭了。

    可他卻有些想她如那會兒一樣，不要這么大度，不要習慣這樣，不要無動于衷。

    慕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反正整個北安都是他的，他愛去哪兒去哪兒，不在鳳賞宮，她更開心。

    想到晚上見不到他，慕氏晚膳多吃了幾口飯。

    初四早上，梁嬤嬤告訴她：“陛下昨晚只在尹貴人小主宮里待了半個時辰便走了?！?/br>
    “沒留宿？”

    “沒有，陛下是在泰寧殿就寢的?！?/br>
    “可是尹貴人說錯話惹怒他了？”

    梁嬤嬤搖頭，“據說沒有，陛下走的時候并無怒氣?！?/br>
    “那想必是有事回泰寧殿處理?！?/br>
    原本慕氏也沒多想，直至早上各宮妃嬪來她這請安，尹貴人在她們走后留下同慕氏說了一句話。

    “陛下昨晚把嬪妾當成了皇后jiejie?！?/br>
    慕氏問她是什么意思，“什么把你當成了本宮？”

    尹貴人咬唇又道：“陛下去了嬪妾那里后就責令嬪妾不許點燈，整個內室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見，完了后他就摟著嬪妾喊了一聲皇后?！?/br>
    “然后呢？”

    “嬪妾就說自己是尹貴人，不是皇后jiejie。陛下就直接把嬪妾給推開了，然后就走了?！?/br>
    慕氏緘默了片刻后又問，“他可喝酒了？”

    “沒有?！?/br>
    “那就對了，他去的是你那里，意識清醒，怎么可能把你當成本宮？左右不過是一時因為沒點燈喊錯了名字，面上有些下不來才走的，并不是把你當成了本宮?！?/br>
    尹貴人聽了她的話后覺得有道理，畢竟這宮里面的女人只有慕氏陪伴蘇清修的時間最多。

    “那許是這樣?！?/br>
    等她走了后，梁嬤嬤見慕氏坐那也不說話，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娘娘，您是不是在想尹貴人小主說的話？”

    “有什么值得想的?！蹦绞涎哉f，“我只是在想，以前怎么就不覺得宮里的時間過的慢，現在竟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等下次出宮的時候肚子都大了?！?/br>
    梁嬤嬤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是得小半年了，不過娘娘也不是沒機會，陛下有時不是會傳召江大人去泰寧殿么?！?/br>
    “內宮里面太危險了，而且也說不了幾句話。尤其是內宮出入口去泰寧殿的那條路，到處都是陛下的人，上次宮后苑就冒了太大的險，以后還是不要這樣了?！?/br>
    “的確?！绷簨邒呋叵肫饋碇两裥挠杏嗉?，“萬一不小心被陛下知道了可怎么辦？”

    慕氏與她說，“以后需要他做什么事我會讓江院使傳話，至于以后他被傳召來內宮的消息就不要再告訴我了?！?/br>
    “是?！?/br>
    *

    阿嫵正在廚房刷碗，門外傳來林莫之的喊聲，“阿嫵姑娘?！?/br>
    她應了一聲，“林大哥，有事嗎？”

    “有你的信?！?/br>
    阿嫵把最后一個碗刷好放在桌面上，擦了擦手到門口接過。

    “送信的人是誰？”

    “是個姑娘?！?/br>
    “姑娘？”阿嫵疑惑著打開，頓時知道林莫之口中的姑娘是誰了，柳家的侍女。

    這封信是柳元安給她的，說讓侍女給她送的信，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現在人就在府門外不遠。

    她想了想，去告知了蘇提貞。

    “去見，看他要說什么，讓莫之隨你一起去?！?/br>
    天色晚了，沒人跟著不行。

    “好?！?/br>
    阿嫵與林莫之出了府門口就見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馬車外站立了一位姑娘，正是送信的侍女。

    “我家公子在車上，你一人上去便可?！?/br>
    阿嫵踩著馬凳進去，車廂里有燈，柳元安的臉清晰可見。

    她坐的距離他稍遠，語氣疏離，“柳侍衛找我要說什么？”

    “你往這邊坐?！?/br>
    “你說吧，我聽的到?！?/br>
    “這馬車不是那么隔音，我不想讓外面的人聽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