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
“花老師您聽聽,”徐云柯不嫌事兒大,“您說她追——去日本都說得委婉了?!币粋€“追”字被他強調了出來。 “我也沒否認……”祈熱低聲地回。 這通電話之后,祈熱又主動給國內打了個電話。 那天是六月十號,陸時樾的三十歲生日。上次她回國,陸時樾恰好跑國外出差,兩人沒見著,是以在淺草寺單獨求的御守,祈熱沒能親自交給他。 先前她決定來日本,陸時樾是早知道的,知道后又給她發了陸時迦在日本的具體住址,也告訴她,陸時迦先前跟人合伙創業,電話里咨詢過他不少次。 陸時樾并沒有去問她和陸時迦現在怎么樣,只是想起比較現實的問題,“迦迦這月就結束交換,有問過他的打算么?” 祈熱來之前就考慮過這個狀況,“交換結束肯定回去,梅大的課總得回去上。而且……” 祈熱倒不是沒有想過陸時迦會為了她留在日本,他現在雖然還是別扭,但心思明顯寫在臉上。只是她覺得沒那個必要,暑假一放,再有四五個月,她也就回去了。 而且到現在,可以明顯感受到陸時迦的上進和野心,她相信他權衡之后會做出最適合的決定。 相信歸相信,學期即將結束,陸時樾正好又提到,祈熱晚上給陸時迦打電話的時候,還是直接問了他,“回國手續在辦了嗎?哪天回去?” 那邊敲鍵盤的聲音一停,祈熱以為他要說話了,豎起耳朵聽,等了一會兒卻沒等來,剛要開口,那邊忽地把電話給掛了。 祈熱頓時一臉茫然,再把電話打過去,那邊直接掐斷不接,發消息也一句不回。 原本她就打算第二天過去找他,柳佩君也早給她打過電話,要他們一起過端午節,這下她也不急,等第二天上午坐了地鐵過去。 手上提的幾袋粽子是季來煙從國內寄來的,祈熱分一袋給小區保安,再蹭坐一會兒保安亭。 這才發消息給陸時迦,問他有沒有時間回來吃粽子。若是他沒時間,她就直接回去。 或者,他跟昨天一樣,壓根不會回。 可誰知,發出去之后,界面頂上就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隨后頁面蹦出他發來的兩個字:“上來?!?/br> 祈熱看著又笑了,跟保安打了聲招呼,提著粽子上了樓。 屋門是開著的,隔著幾米遠,祈熱就看到穿了白色背心的人坐在沙發上,低頭按著手機,身上那條五分褲是上回她過來穿過的,沒穿鞋,赤腳踩在地毯上。 祈熱暗暗瞅了幾眼,有些奇怪陸時迦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明明每天忙得沒時間運動,身上摸著卻還很緊實,力氣也大得很,單手就能將她箍起來。 這會兒遠遠看過去,卻還是清瘦的少年模樣,應該是剛洗了澡,發尾是濕的,脖子上還搭著一條白色毛巾。 祈熱就停在門口悄悄看他,等他抬頭發現。 陸時迦其實早就用余光瞥見了,瞥見那對細瘦,穿著涼鞋,涂了指甲油的腳越來越近。也或者說,他本就是坐在這兒等她的,玩手機只是掩飾。 他刻意等了一會兒,抬頭看她時收了手機,隨即起身,走出去兩步,不看她的眼睛,去接她手里的粽子。 祈熱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還在氣著,便抓緊了不松手,不讓他得逞,陸時迦不配合,索性抽了手不打算管她,祈熱便抓住他手腕,死命拽著。 兩人就這么你來我往一陣子,陸時迦本就有火,這會兒脾氣上來,沒忍住開口:“你到底想干嘛?” 他一說話,祈熱就想笑,只能憋著,“想看你多久不跟我說話?!?/br> 陸時迦張了張嘴,別開頭又看回去,繼而反手抓緊她手腕,往里一拉,再伸手去往她身后,一推,將門給關上了。 祈熱默默看著他的臉色,慢慢將面前的人和記憶中那個氣包子重合在一起。陸時迦千變萬變,愛跟她生氣這一點,始終都保留著。 她也總有法子“治”他,抬起頭看他,頗為自然地說:“粽子送到了,我走了?!?/br> 她說著轉身面向門,伸了手去擰把手,剛拉出一條縫,“嘭”的一聲,又被從后頭伸過來的手給拍上了。 祈熱沒回頭,嘴角止不住上揚,她指甲在把手上來回劃著,默了默,問還站在身后的人,“你真打算留下來???” 身后沒動靜。 祈熱無意識地擰了擰門把手,就見留按在門上的手又往前壓了壓,她繼續忍著笑,沒好氣地說:“你留就留,干嘛生我氣?你不說,我哪知道你要不要走?!?/br> 陸時迦是真的生氣,語氣里帶著惱怒,壓著聲音說:“你明明知道?!?/br> 祈熱這下回了頭,看著他的眼睛,“誰說我知道?我為什么來東京,你不是也說不知道么?” 陸時迦頓時噎住,索性抬手把粽子放到旁邊的柜子上,轉身坐到了沙發上。 祈熱頓了頓后跟過去,貼著他坐下,一張臉湊到他面前,“你到底知不知道?” 陸時迦感受到她的氣息,下意識往后靠,離她遠一些。 祈熱便直起腰靠過去,雙手撐到他肩膀兩側,像是說繞口令似的,“你要是知道,那我就知道……”接著問:“你知不知道?” 她就是吃準了他身體的誠實,拒絕不了她,便有些肆無忌憚,腿一抬直接搭到了他腿上。見他不自在地別開頭,她壞心思一起,連腳上涼鞋也不脫,一翻身,兩腳一跨直接坐到他腿上。 人往他身前靠,直接親了過去。 陸時迦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只眼睛眨了眨。 祈熱捧著他臉親他一下,問他:“說一句知道就那么難?嗯?”她聲音刻意變軟變柔。 眼睫掃在臉上,陸時迦咽了咽喉嚨。 “你知道的,對吧?”祈熱又換個問法,只親剛才那一下,故意又不親了。 她手從他臉上流連到他肩頭,然后是手臂,腰。 一偏頭,又去親他,再要退開,已經來不及。后腰被他手掌按住,兩只手隨后慢慢揉按著上移,到她身前,最后捧住她臉。 陸時迦一邊想她臉怎么會那么小,一邊想他指尖碰到的頭發為什么能那么軟而密,想不過兩秒,便被她舌頭轉移了注意力。 他以為自己吻技已經超過她,那一晚也印證了他的想法,現在被她一吸含,才發現她有所保留,于是他又像他們的初吻那般,全軍覆沒。 吻了一會兒,祈熱睜開眼,指腹蹭到他眼底,貼著他唇問:“黑眼圈怎么這么重?通宵了?” 她不過是隨意一猜,竟猜中了。 見他微微點了點頭,又問:“忙工作?” 陸時迦還是點頭。 祈熱氣著抱怨,“你都不跟我說你的工作?!?/br> 陸時迦原本就打算放了假要帶她去工作室看看,現在她一提,他又說:“很枯燥?!?/br> 祈熱揚了揚眉,“那你留下來干嘛?” 陸時迦這會兒扶著她腰,忍不住用力掐了掐她,好像這就是答案。 祈熱沒忍住笑了起來,嘴上倒繼續問他正經事兒,“不會耽誤學業?” 他聽著無甚耐心,“本來就要實習?!?/br> “那你暑假也不回去了?” 她一問,陸時迦心跟著一提,話里終于有了情緒,急切地問:“你要回去?” 祈熱沒事人般點頭,“嗯,花老師給我找了份活兒?!?/br> 確切的說,是她讓花自酌幫忙留意,花自酌人緣不算好,但接觸的都是些大牛,要找活兒不算難。只是問她,怎么突然想賺快錢了,她回:窮。 這回是要去給來參加醫療器械展會的法國老板當翻譯,還得兼職當一個星期導游,老板出手闊綽,半個月給出的酬勞就頂她三個月工資,她沒理由不去。 只是,她剛要跟身前的人詳細解釋,搭在她腰上的兩只手就將她一提,再輕輕往旁一壓,她人便被摔到了沙發角落。 祈熱就知道他會生氣,所以才會那么主動吻他,哪知道還是一樣。 她爬起來,隨后下了沙發,跟著他一路進了廚房,“我忙完了就回來,學校沒開學,你還得收留我!” 陸時迦知道自己矛盾,一面不愿意原諒她,一面又按照習慣,將她的一切都跟自己聯系起來,偏還總因為她的一言一行生氣。 他將鍋里裝上水,又將一提粽子放進去。 身后的人還在繼續說:“你要是還讓我睡沙發,我是不會回來的!” 她這么振振有詞,陸時迦都差點以為,她真的是去去就來,結果卻事與愿違,祈熱又一次說話不算話。 不過這次責任不在祈熱,而是柳佩君。 柳佩君早在六月份的時候,就已經在祈熱的建議下敲定了室內裝修設計師,知道祈熱回來,特意把跟設計師見面的時間延后,等她從北京展會回來,再一起跟設計師商量。 因為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敲下來方案,祈熱偶爾閑得慌,季來煙見她沒什么事兒,說有朋友開駕校,她要是想學,可以過去學一段時間。 祈熱滿口不在乎,說自己坐上車就沒了方向,不想學遭罪。 柳佩君除了幫陸時迦裝修房子,也沒什么其他事,便說帶她練。祈熱還是拒絕,幾個大人又一起勸她,她是自個兒突然想到,以后不能只讓陸時迦一個人開車,便裝作被他們勸服,答應了下來。 是以這段在家的日子,祈熱幾乎每日與柳佩君一起同進同出。裝修的事兒柳佩君沒有再隱瞞陸時迦,陸時迦聽了不樂意,祈熱便私下給他打電話,直言告訴他:“我回來就想住新房子?!?/br> 底氣十足,好像他的房子,也是她的。 陸時迦不知道祈熱上次回國那趟,是專門去他家里跟兩位家長表明態度,但也明顯可以看出來,她和他爸似乎已經沒了齟齬,她現在這么做,也有緩和他們父子關系的傾向。 但是這件事,陸時迦一時半會兒做不到原諒。 不過還是松了口,說:“錢我會還他?!?/br> 不等祈熱再說話,又冷著聲問她:“你什么時候回來?” 祈熱故意和他唱反調,“都沒地方住,我回去干嘛?” 陸時迦果斷掐了電話。 祈熱對著手機愣了好一會兒,才跑出去繼續練車。 沒成想,第二天一早,日本又發地震。這已經是近幾日內,日本的第三次地震。 祈熱起得早,知道消息時,柳佩君已經和陸時迦通過電話。手機里也躺著陸時迦這么久以來主動發來的第一條消息:“別過來了?!?/br> 祈熱也急得不行,電話打過去,劈頭蓋臉就問他:“你當初干嘛非要去日本?!” 陸時迦愣了幾秒,淡淡說:“已經沒事了?!?/br> 祈熱急得說不出話,那邊陸時迦第二句話帶了些安撫意味,“沒事了?!?/br> 祈熱不知怎么地,一時很是感慨,忽地說:“去年五月,我想了無數次要給你打電話……” 說完就后悔了,她最討厭往回看,于是又故意說:“后來想想,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 那邊聽著,竟然笑了。 祈熱愈發來氣,“你還笑?你知不知道柳阿姨因為擔心你,都沒辦法睡個安穩覺?” 陸時迦頓了頓,說:“知道?!?/br> “知道……”祈熱學他的語氣重復一句,又說:“你干脆回來吧?!?/br> 陸時迦回答得含糊,“再說吧?!?/br> 祈熱氣憤地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