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祈熱在這一刻忽然理解了人生四大喜中的“他鄉遇故知”。更何況此刻她眼里看的,身前站的,是她追逐而來的,不舍的愛人。 這會兒她腳步倒慢了下來,走出的軌跡筆直而自然,腳步輕快卻又堅定。 到了人跟前,還沒開口,陸時迦就將手上的東西往她身前一塞。 祈熱急忙接住,“季老板讓你帶的?”她低頭翻看,“都有什么東西?我應該都帶了?!?/br> 這一刻倒和初中的時候,季來煙讓陸時迦給她捎帶一些點心或是換季的衣服,有些一樣。 她不問是誰告訴他她來了日本,也不問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地址,更沒有仔細看袋子里的東西,只是象征性翻著,語氣自然地問:“吃飯了嗎?” 她低著頭,再抬起來時發現陸時迦正看著她。 “我問你吃飯了沒?!逼頍嶙匀坏刂貜鸵槐?,她感受到了陸時迦身上隱隱的怒氣,卻假裝沒有。 陸時迦胸口微微地起伏,看她最后一眼后轉身就往外走。 祈熱立即收好袋子,沒有猶豫地抬步追了上去。 “你們學校的櫻花開了嗎?”陸時迦腳步飛快,她便小跑著跟在他身旁,微喘著氣問他。 “不知道?!彼K于開了口,眼睛看著前方,與她沒有半點眼神交流。 “那你有空么?”祈熱似乎一點不在意他的冷淡,換了個問題繼續問。 陸時迦聞言停下了腳步,側了側身看向她,“你到底想干嘛?” 祈熱看清他眼睛里的涼薄,卻還是說:“你先回答我你有沒有……” “沒空?!标憰r迦截斷她的話,周身都透著冷漠。 祈熱將袋子抱在身前,“沒空也沒關系,反正我有導航……”她故意將話說得模糊,讓人聽了忍不住要猜想她到底想說些什么。 陸時迦卻沒等來下文,只見她看一眼過來,說:“你回去吧,我也走了?!?/br> 祈熱說完當真就轉了身,朝著宿舍樓走了回去。 她起初走得快,接著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同時也聽見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陸時迦!”祈熱當然是要轉身的。 被喊的人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往前。 祈熱卻笑了,陸時迦現在的態度都表示著,她接下來有得追,但她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便抬高了聲音朝那抹背影喊:“我有你電話號碼了!” 或許,只該留下前三個字。 她停在原地,看著那抹綠消失在落櫻小路的盡頭,知道東京的春天來了。 她的春天,應該也不遠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14 21:14:18~20200515 09:30: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在是在在 2個;和班夫閔、給自己加點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給自己加點甜 10瓶;荲荲荲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6章 從東京外國語大學到淺草寺需要乘坐一個半小時的地鐵, 祈熱因為中途坐錯站,愣是多花了一個多小時。 等出了地鐵口, 在烏泱泱的人群之中, 她一眼見到了冷臉的陸時迦。 自上次他去給她送東西,兩人到現在有一個星期沒有見面, 中間也沒有聯系。 祈熱尚未適應訪學的生活,本想等自己適應了節奏再聯系陸時迦,柳佩君倒先來了電話。 柳佩君給祈熱打, 季來煙則給陸時迦打,一個擔心陸時迦整天忙著不休息,一個擔心祈熱剛到東京不認識路。 其實目的都不單純。 兩人是坐一塊兒前后腳打的電話,原先已經“串通”好,開口寒暄過后便進入正題:“你學校離淺草寺遠么?” 陸時迦回的是:“近?!?/br> 而祈熱早就查詢過, 所以也清楚距離:“得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br> 季來煙就好接話了, “迦迦, 那阿姨求你件事兒,阿姨讓你祈熱姐給家里去求平安符,她那邊離寺廟遠, 她剛去東京,人生地不熟的, 你幫你祈熱姐帶帶路?!?/br> 柳佩君則裝傻充愣, “一個多小時???阿姨還以為你學校離寺廟更近呢,你mama也說要你去求平安符,那阿姨還是讓迦迦去吧, 到時候你們倆結伴兒,你剛去那邊,別迷路了?!?/br> 祈熱都能想象兩個mama坐在客廳商量的模樣,她們大概沒想到她們隨意提起的景點,對于祈熱和陸時迦來說,是一個埋在有些特別的地方。 而眼下,祈熱腦袋里晃過陸時迦從她這兒拿走粉紅御守的場景,邊氣喘吁吁地跑向他,一臉歉意卻不說對不起,只有些無奈地說:“不認識日語,坐錯了?!?/br> 四月上旬的天,溫度已經升高,陸時迦只穿一件淺麥色的短袖襯衫,同色系褲子,看著簡潔而日系。 他面上沒什么表情,也不說話,只默默帶著路。 祈熱看著路兩旁的風景,跟得并不緊,有時候停下來看幾眼,再跟上去,陸時迦仍與她隔著三兩步的距離。 一路到了淺草寺門口,頭頂懸一只巨大紅燈籠,上寫“雷門”兩個字。祈熱看著上頭的字,這會兒終于忍不住,跟陸時迦搭話,“你之前來過嗎?” 她以為陸時迦還是不會搭理她,卻聽他低低地回一句:“來過?!?/br> 祈熱聽了后臉上沒什么反應,淡淡“哦”一聲,表示知道了。其實心里后悔死了,雖然他說來過,來過就來過吧,暫且不論當初他們沒有說必須要一起來淺草寺,就算說了,陸時迦在他們分手之后來也無可厚非,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生自己的氣。 早知道她就不問了,問了,也寧愿他不回答。 真要說陸時迦來沒來過他們現在站的地方,那確實來過。那會兒也是春天,班上同學相約過來玩,其他人都有空,他不好搞特殊,便跟著一起來了。 來之前也想了很久,他將祈熱那些傷人心的話拿出來反復咀嚼,幾番糾結過后,下了決心要來??傻搅碎T口,腿卻邁不動了,打著工作室臨時有事的幌子“臨陣逃脫”。 所以準確一些地說,他只來過淺草寺門口,沒有進去過。 而這些,他這會兒不想告訴祈熱。 祈熱只是默默地覺得糟心,一路跟著他進了寺廟。 雷門往里是一條街道,叫“仲見世”,賣禮品和小吃。 香港喊公仔餅,在日本叫人形燒,祈熱點了兩份,翻錢包的時候,旁邊陸時迦已經將錢遞了出去,接了零錢后便站到一旁等她。 祈熱捧著兩盒過去,遞一份給他,他卻一避繼續往前去了。祈熱愣了愣,隨即打開盒子,直接用手從里頭拿了一塊出來,追上去后用手肘拱了拱他,等他回過頭時,一把將手上那塊塞到他嘴里。 陸時迦被突然喂了一嘴,眉頭緊蹙,吐也不是,只能胡亂嚼幾下咽了下去。 祈熱塞給他之后便不再看他,知道他臉色必然更難看,也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拿著手里兩個盒子繼續往前逛。 陸時迦看著她背影,心情十分復雜,嘴里的人形燒也吃不出味道。 之后他索性不再給她付錢,只是站在旁邊,看她買下冰激凌和一小袋油炸包子,擔心她又要分給他,便故意快了一兩步走在前頭。但祈熱再也沒有分食給他,好像剛才塞給他只是臨時起意,自個兒拿著手里的東西吃得不亦樂乎。 走完仲見世,兩人穿過了寶藏門。祈熱先前在網上查過攻略,知道有種說法,說摸了門后的那兩只大草鞋,可祈求健康。 柳佩君一直擔心陸時迦的身體健康,說了太多次,以至于祈熱都認為陸時迦身體不好。 這會兒她看著旁邊的人,身形高大,背挺得筆直,臉色雖然差,但只是因為心情,露出的手臂線條流暢利落,看著像是健過身。 柳佩君的擔心明顯是多余的。 可即便如此,祈熱還是開口告訴陸時迦摸草鞋的說法,邊說邊自己伸手摸了一把。陸時迦聽進去了,卻沒有任何反應。 祈熱不勉強,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想著他說先前已經來過,可能這會兒她干的,他早就跟別人一起干了,是以沒再跟他說明。 等在水舍凈手參拜之后,兩人總算有了正事兒要辦——買御守。 祈熱其實不記得季來煙讓她求哪種御守,便每樣都買一件,再看向陸時迦,陸時迦似乎跟她一樣,各種都挑了一件。 祈熱原本行動間十分自然,可拿起那對良緣守的時候還是慢了些動作。她仔細看了看,發現御守的樣式已經變了些,與幾年前她讓同事求來的不太一樣。 她用余光去看旁邊的人,陸時迦動作流暢,沒有半點停頓,每樣選好之后直接裝進了袋子,然后朝面前的女士說了句什么。 收錢的女士看了一眼祈熱,將兩份御守裝在了一塊兒,然后給陸時迦找了零錢。 等那位女士將袋子遞給祈熱的時候,祈熱沒有去接,而是回頭看向陸時迦,“你要不要求一個?” 陸時迦聞言看了祈熱一眼,他眼神里像是有很多種情緒,卻又像什么都沒有,冷聲反問道:“你覺得我還需要嗎?” 祈熱聽了一愣,很快低頭去拿袋子,嘴里又是“哦”一聲,像是沒有察覺他的情緒,說:“我也不需要,那走吧?!?/br> 陸時迦聽著拳頭不自覺握緊,胸口一起一伏,到底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買完御守,祈熱馬上又對正堂旁邊的占卜來了興致,知道陸時迦不感興趣,便自顧地往那邊去了。 在臺前一站,鼻尖隨即聞到熟悉的味道,祈熱轉頭,就看見陸時迦手插著口袋,不遠不近地站在她身后,表情嚴肅,似乎極不情愿。 祈熱又扭回頭,他分明不樂意,她嘴角卻還是不明顯地彎了彎。她看著別人有樣學樣,拿了100日元準備投進去,忍不住又看一眼旁邊那對年輕男女,動作親昵,一看便是情侶。 祈熱臨時將投幣的手收回來,回頭看向身后的人,本想直接問他要不要也占一次,想到剛才買御守時他的語氣,便換了個說法:“他們說這里的兇吉比例一直沒變,不為取悅游客,所以都說這里很靈,你…信嗎?” 陸時迦聽她語氣自然,又想到當初她送他御守時說過的話,再眼看現在他們的處境,心里滋味復雜,所以開口說的是:“以前太幼稚容易相信,現在不信了?!?/br> 說著便移開視線,看向了別處。 祈熱知道他會拒絕,但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句。 她鼻子一皺,像是因為它的話很受傷,下一刻卻目光篤定,看著眼前一排排放著簽文的木盒,堅定地說:“我信?!?/br> 她說著拿起旁邊的簽筒,本來只想像別人那般搖晃一下,這會兒心境一變,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陸時迦就是在這個時候看過去的,他微低著頭,看見她長而濃密的眼睫,看見她柔和的側臉線條,也看見她嘴唇抿著,表情專注而嚴肅。 他看得太入神,以至于祈熱將標了數字的木簽搖出來后看過來,兩人一對視,他才反應自己看得有些久了。 神思有瞬間的晃動,陸時迦很快定下心神,沒有錯開視線,接受著祈熱的注視。 進寺廟后不過一個多小時,陸時迦心里就已經百轉千回,心情起起落落,他看不明白祈熱,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捉摸不透。 他不別開頭,祈熱也就跟著看了他好一會兒。她不知道這會兒陸時迦在想什么,但清楚地看出,他眼神不似剛才那樣冷。 片刻后,是祈熱先別開頭,她撿起那根木簽,看清上面標的“21”,便按照數字找到面前對應的木盒,從里頭取出一張簽紙。 上寫,第二十一,吉。下頭的四句簽文是—— 洗出經年否 光華得再清 所求終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