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祈熱回頭,伸了手要往他帽子下放,幾乎是同時,看到他校服后背上,她曾經畫下的神舟七號。 “竟然沒有掉色?!逼頍嵋菜翢o忌憚地出了聲。 陸時迦知道她在說什么,他往外走了一步,將窗戶往回拉了一些,自己站在了風口。 祈熱收了手,偏要跟他作對,又將窗戶推開,嘴上嫌棄,“你這帽子一點都不暖?!闭f著雙手往外,去接飄下來的雪粒。 陸時迦看了好一會兒,他索性將窗戶推盡,也伸了手出去,側頭看她通紅的鼻尖,“我兜里更熱?!?/br> 祈熱低頭看一眼,哂笑一聲,“那你們校服質量還挺高的?!?/br> “不信你放一放試試?!彼f著要去抓她的手。 祈熱下意識往后躲,靠在了身后的書架上,“我說過了吧,保,持,距,離?!?/br> 陸時迦將手往后收,又將衣服口袋對向她,“那你自己放進去?!?/br> 祈熱搞不懂他要干嘛,“你想搞什么?” “沒什么,你不放就算了?!?/br> 他說著往窗前靠,祈熱果然沉聲喊他,“過來?!?/br> 陸時迦不動,自己將手放進了口袋,“騙你的?!?/br> 祈熱看哪兒哪兒奇怪,不管三七二十一,兩步靠近,將手往他口袋里伸,“我發現你現在跟祈涼學壞了……”她邊說邊在里面掏。 陸時迦往旁邊躲,“說了沒有東西?!?/br> 祈熱愈發不信了,將他手往外拽,自己的手則在里面瞎摸。陸時迦又重新將手往里揣,兩只手打著架,持續幾秒,直至一只手將另一只手扣住,才沒了動靜。 “初雪不是可以許愿么?”陸時迦望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 祈熱怒目對著他,手掙扎著,“你皮癢了?松手!” 陸時迦沒聽,自顧說著,“我先許了,我希望你,希望祈老師——” 他回頭看向她,目光堅定,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永遠不為錢發愁?!?/br> 祈熱一愣,隨即笑了出來,她將手一抽,“說到錢你這么認真干嘛?”手向上捏他臉,“發大財的愿望肯定得笑著說出來??!” “我笑不出來?!彼粍游磩?。 “為什么?”祈熱覺得奇怪。 “因為,我不想再聽到你被搶劫沒錢吃飯的消息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篇幅有點長了,可能很多內容被忘記了,解釋兩句。 1.入港這個詞,是之后修改的,很早開始看的伙伴看的是原版,可以回看第五章 結尾。文中“正要入港,誰知金桂是有心等候的,料著在難分之際,便叫小丫頭子舍兒過來” 出自《紅樓夢》第八十回。 入港這里指男女行歡、交.媾。 2.《當代歌壇》在第6章 前三四頁提到,祈熱在上面寫過字,寫的內容,之后會具體寫。 沒印象的可以往回翻翻~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iaxia 2個;粥粥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窮光蛋 14瓶;cc 3瓶;喵嗷~ 1瓶; 第56章 2005年, 是祈熱在法國留學的第二年。因為上一學年學業繁重,她大部分時間奔波在了圖書館跟住處之間。等學期末成績出來, 她心態放松不少, 這會兒才恍然發覺,到法國大半年, 她竟然還沒有結交上新朋友。 帶她的教授看她總形單影只,讓她跟班上另外一位同學搭檔完成一個項目。就這樣,祈熱交到了來法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zoe。 zoe活潑外向、健談風趣,時不時請祈熱喝酒,邀請她參加周末聚會。得知她至今沒去鄰國旅游過,自告奮勇說春假時候給她做導游。祈熱被她說得心動,當即便計劃著先去比利時玩, 之后再往北。 三月初, 祈熱收拾好行李后, 給家里去了電話。 知道她要跟朋友去比利時,祈畔替她開心,也叮囑:“身上別帶貴重的東西, 現金存在卡里,留一些打車吃飯就行?!?/br> “知道, 您的私房錢我不帶去, 留著發芽長出一棵金元寶樹來?!?/br> 祈畔哈哈大笑,“那還是棵法國樹?!?/br> “根可是咱們大中國的!”祈熱也笑。 跟祈畔通完電話,又跟陸時樾聊天, 她開玩笑說去安特衛普給他搞一顆大鉆石來,陸時樾卻十分嚴肅,讓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別單獨行動。祈熱連聲答應,讓他別擔心。 出發前,班上同學突然過來。給了她幾百歐,讓她幫忙從比利時帶東西,說是要送給比利時的女朋友。祈熱收下錢,盤算著給家里以及教授帶禮物,粗略一算,最后還是將現金全帶上了。祈畔的私房錢被他提前兌換成歐元,加上陸時樾給她的1000歐,她全裝進密碼行李箱,打算出發前去銀行存進卡里。 第二天在公寓前等zoe的爸爸開車來接,因為堵車來遲,兩人緊趕慢趕才趕上了火車。 一小時后,兩人抵達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酒店是提前打電話預約的,下榻后,兩人外出吃飯。 zoe的確是個不錯的導游,對布魯塞爾的景點了如指掌。大廣場、撒尿小童、原子塔,大教堂,每過一處她都熱情地替祈熱留下游客照當做紀念。 兩人在布魯塞爾待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去完最后一個景點,緊接著又要連夜坐火車去西北的安特衛普。在酒店收拾行李時,zoe激動地告訴她,說去安特衛普的鉆石區得戴墨鏡,不然得被閃瞎,祈熱聽著笑出聲。 收拾好行李后,zoe去上廁所,祈熱先去酒店外叫車。 下午回來時還是艷陽天,這會兒外面卻飄起了小雨。祈熱拖著行李箱招手喊車,面前不斷有車經過,卻都載了人。 又等了幾分鐘,終于有輛車過來???。祈熱欲上前交涉,仔細一看,發現這輛車沒有出租車的標志。意識到不對勁,祈熱走出兩步便停了下來。 忽然,黑色的車門打開,下來兩個身材魁梧的黑衣人,面部被黑色口罩裹得嚴嚴實實。祈熱幾乎是在看見的同時,飛速地轉了身朝酒店大門跑。酒店前臺是荷蘭人,說的荷蘭語,祈熱下意識用了英語呼救。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上滾出聲響,耳邊是雨夜的風,比之更清晰的,是黑衣人的腳步聲。 他們幾步便追上她,一個在前攔住,在祈熱企圖開口反抗時,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她;另一個在后,一把將她的行李箱搶走,往后一推準確地送到了跟過來的第三個人手中。那人輕松將行李箱提起,立即朝車走去。 酒店前臺在聽見呼救后出現在了門口,看清持了槍的人,瑟縮著退了回去。 被槍口對著,祈熱絕望地舉起了手。黑衣人不說話,朝她招了招手,是要讓她主動交出肩上的包。 包里裝了她所有的證件,手機,以及一部分還沒存進銀行的現金。而另一部分現金,在已經被搶走的行李箱里。 祈熱屏息凝視,看不清對方的臉,也不知道對方說什么語言。她試圖將一部分談判的語句塞進一片空白的大腦里,還未開口,對面的黑衣人已然失去了耐心,朝她身后那個黑衣人抬了抬下巴,下一秒,祈熱感覺小腿上一痛,瞬間往前跪了下去。 緊接著背上吃痛,踢她的人往她身上吐著唾沫。持.槍的人則撲上前,粗暴地扯住她的包帶,輕易地將背包搶了過來。隨后又去翻她口袋,將她外面一件衣服一扽,沒如愿看見項鏈,嘴里開始罵罵咧咧。 祈熱在混亂中聽清,那人用法語粗俗地罵著:“putain!espece de mal baisée!” (妓.女,欠x) 祁熱整個人發蒙,躺在地上無力也不敢反抗。 zoe出來時黑色的車已經揚長而去,她哭著去扶坐在地上的祈熱,嘴上連聲說著抱歉。 警車來了又走,祈熱被帶去警局,一番問答后,被安置在走廊上的長椅上等待,身后的門內,zoe在大聲跟警察交流,說不過幾句,開始罵臟話掀東西,緊接著被兩個警察駕著胳膊帶出來。 祈熱像失了魂,抬頭的力氣也沒有。那兩個警察頗為不屑,朝著zoe說:“為什么你沒事,就你朋友被搶?”zoe繼續破口大罵,另外一個竟笑了起來,“就這些中國人最煩,出來玩一點警惕性都沒有?!敝徊钫f一句“活該”。 就在三人繼續爭論時,一直坐著的祈熱站了起來,她走到兩個男警察面前,開口前笑一聲,語氣淡淡:“je baise ta mere.” (我.cao.你.媽) 猖狂的黑衣人,加上不作為的警察,祈熱的東西注定不能被追回。 幾天后,祈熱拿著警察局給出的一份臨時證明回了法國,接著申請補辦護照、id,花去的幾百歐是跟zoe借的,之前訂的比利時的車票跟酒店也全部打了水漂。同學來找她拿要送出去的禮物,她才想起,禮物放在行李箱里,現在丟了,她還得還錢給那位同學。 還在比利時的時候,祈熱跟家里聯系,用的是zoe的電話號碼,她謊稱手機落水壞了,等回去再換新的。 現下,換新手機、換號碼、交房租以及最基本的吃飯,都成了問題。課程又緊張,她只有用一點空余的時間去打工,同時試著聯系翻譯公司找一些活兒干。 翻譯工作并不好找,她便就近在超市打工,切奶酪,理貨,也兼職送貨。她每日帶著一些奶酪屑回住處,連續的忐忑也終于變成現實。房東鮮見地上了門,在門口等著她,她沒了法子,無奈去找了教授。 教授借她一筆錢,并安慰她不急著還,也讓她每天去家里吃飯,若不是得空出時間做兼職,祈熱確實會接受這份慷慨。 原來只需要擔憂學業,現在一大筆債等著她還,她心態已經算好,相信最多半年能把錢掙回來??僧敵欣习逅F馃o賴克扣并拖欠工資時,她終于崩潰了。 新一月的房租馬上要交,手頭的翻譯工作還沒有做完,拿不到酬勞。她幾次想給家里打電話,最終還是放棄。 暑假前,祈畔來電說計劃來法國,祈熱不想讓家里擔心,拿實習當借口,說沒空一起出門旅游,打消了祈畔的念頭。 拿著賬單欲哭無淚的時候,陸時樾又打來電話。 陸時樾說:“你回來實習吧,我去接你?!?/br> 她差一點就要說:“你來接我吧?!?/br> 她知道,只要她說這么一句話,陸時樾立即會買了機票飛來,帶她離開這個從前她心心念念現在卻只讓她心如死灰的國家。但是說出這句話,也就不是她了,她不甘心就這么走。 她用力捏著手機,終于還是忍住。 考慮再三,給李妲姣去了電話。之前李妲姣因為家里需要錢,找祈熱借了一筆,她幾次說要還,祈熱都說不急,這會兒,她只得主動開口問。 她對李妲姣沒有隱瞞,李妲姣得知她被搶劫之后,急得在另一頭哭。 “你別急,我馬上發工資,我先給你寄過去?!?/br> 祈熱還有顧慮,“醫院那邊……” “沒事,醫院這月的已經交了,我再跟同事借一點,你一定要吃飽飯,別餓著自己了?!?/br> 祈熱眼淚突然往下掉,“大腳,我不想跟家里說,我把我爸,還有陸時樾給我的錢全丟了,我說了,他們肯定會過來的?!?/br> “我不想……” 李妲姣連點著頭,“我知道,你別急,我想辦法?!?/br> 祈熱擦掉眼淚,“你別逞強,如果沒有,我跟家里說?!?/br> “你放心,我知道輕重?!?/br> “我爸媽他們還沒有發覺,今天陸時樾給我打電話,他應該察覺到了,我猜他會去找你?!?/br> 李妲姣明白她的想法,“嗯,我不跟他說?!?/br> 如祈熱所料,陸時樾第二天就去找了李妲姣,李妲姣打著哈哈糊弄過去,好不容易有點成效,手機一震,她拿出來看,是祈熱。她拿老板當擋箭牌,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祈熱那邊還是早上,醒來就看到李妲姣的消息,說陸時樾約了她見面。她立即撥出電話,問是不是見過了。 李妲姣半捂著嘴,“嗯,我現在就跟他在一塊兒,他真的是,說你可能遇上什么麻煩,嚇死我,我差點就露餡了?!?/br> “我今天跟老板說了,讓他提前給我發工資,這兩天就會發下來,也問了同事,能借到一點?!?/br> 她兀自說著,其實都是些謊話,她確實跟老板提了,老板沒有同意。也確實問了同事,都是窮人家出來的孩子,賺的錢只夠補貼家用,根本沒有閑錢。她mama每天化療,醫院那邊已經在催她交錢。 所以祈熱在另一邊忍不住哭了的時候,李妲姣也哭了,她恨自己幫不了她最好的朋友,只能徒勞地用語言安慰,“熱熱,你別哭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