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管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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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搖頭:“沒有,石沉大海?!?/br> 宋思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手掌撐著辦公桌:“我明天去一趟明安醫院?!?/br> 李恪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倏地抬頭:“......你還是不要過去為好?!?/br> “為什么?”宋思衡不解。 “你去了他對你防備更重?!崩钽∷尖夂?,“如果真的要去套他的話,我去吧?!?/br> 宋思衡看向他:“你,沒問題嗎?” 李恪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么,搖頭:“沒事?!?/br> - 第二天剛好是周六,李恪托人辦好了復雜的探視手續。明安醫院嚴格控制探病的人數,需要提交非常繁多的材料,才能得到批準,而且探視時間也有嚴格的限制。 院區坐落在江城的西郊,占地面積極大,人跡罕至。 在此之前,李恪只是耳聞有這么一個精神病院,卻從沒有來過。而當他驅車開進院區時,才發現這里比他想象得更加冷清、陰森。 醫院四周被雪白的高墻圍住,墻頂扎著三排通電的鐵絲網。院內只有固定的區域有綠植,植物也多是柔軟枝干的小灌木,沒有一棵高大的喬木。 車被安排停在了靠近圍墻的地面停車場上,引導的工作人員等李恪下車后,便領著他往住院區走去。 李恪往里走了數百米,才看到一棟孤零零的建筑物?;野椎耐鈮?,大約只有三四層的高度。所有對外的窗戶都被封閉著,共通的走廊也被高大的護欄攔起。站在樓下抬頭望去,根本看不清病房里的情況。 “宋先生住在一樓最里面那間109?!惫ぷ魅藛T跟李恪叮囑后,把人送到了走廊就先行離開了。 李恪點了點頭,獨自向里走去。病房的墻體很厚,但依舊能聽到一些從房間里傳出來的哀嚎。 李恪原先跟宋欽的看護一直保持著聯系。這一日對方知道李恪要來探視,也就早早站在門外迎接他。 兩人碰面后,點頭問了個好。 看護先開了口:“李先生?!?/br> 他們并沒有直接推門進去,而是往外走了兩步,靠著走廊的護欄交談起來。 李恪問:“他最近狀態怎么樣?” 看護笑了笑:“宋先生這幾天狀態好多了。他剛來的時候比較抗拒,有過一些過激的舉動。后來經過系統的治療以后,這幾天行為舉止都緩和了很多。我們下午放風活動的時間,他喜歡在那里呆著看小鳥?!?/br> 李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片小小的花壇,旁邊有一張棕色的木質長椅。而所謂的小鳥,不過是花壇邊圍墻上偶爾盤旋來的黑烏鴉。 “對了,他最近還開始寫日記了?!笨醋o補充道。 “日記?”李恪抬眼,“寫了什么你知道嗎?” “那就不清楚了。每天下午他看完花草小鳥回去后,都會寫上幾句。不過您放心,他寫東西我都會在旁邊守著,我們也擔心他拿紙筆之類的東西出什么意外?!?/br> 李恪點了點頭:“走吧,你帶我進去?!?/br> 看護嗯了一聲,叮囑道:“每次探視限時半個小時,到點了我會去敲門。到時候麻煩您出來?!?/br> “知道?!崩钽↑c頭應下。 病房的門很厚重,上方的玻璃小窗也被金屬桿封起。整個房間看起來密不透風,像是鐵盒子。 看護拿出了鑰匙,把門打開。一聲輕響后,李恪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宋欽。 病房里非常干凈,雪白一片,一張孤零零的病床,一張圓角的椅子。宋欽穿著白色的病號服,幾乎快融進了墻面里。屋內沒有一件尖銳的危險物品,連窗臺都被打磨成了鈍角。 宋欽背對著門口,只露出一個背影。 聽到門響,宋欽沒有回頭。李恪緩步走到了他身側,看護走到了門外,重新把門關上。 宋欽這才緩緩轉過頭來:“你怎么來了?” 他說話聲音很輕,鼻梁上空空如也,沒有架著那副他慣常戴的眼鏡。李恪轉頭看了一眼床頭柜,眼鏡并不在那放著。 宋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竟輕笑了一聲:“他們怕我拿玻璃自殘,進來第一天就把眼鏡沒收了?!?/br> 李恪沒有接話,喉結滑動了一下,才開口:“春天到了?!?/br>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選這句話做開場白,可能是方才驅車來的路上,滿街飄灑的櫻花瓣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里沒有春天?!彼螝J依舊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 來之前,李恪打了無數次的腹稿,為這場對話做準備。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此刻站在這里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攥著他的脖頸。 “宋平復崗了?!?/br> 李恪沒有想到,宋欽會主動跟他說話。 “你知道了?!” 宋欽看著窗外,彎了下嘴角,看不出是悲是喜:“舉報信被人查出來是我寄的。宋平找明安開具了我的精神疾病鑒定。你說,一個精神病人的話,誰會信呢?” 李恪的雙拳緊攥,目光停留在宋欽頭頂的發旋。 “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說這句話,但是你不能一直活在對過去的怨恨里。更不能牽扯到其他無辜的人?!?/br> 宋欽冷笑了一聲,看向他反問:“我活在怨恨里?” 李恪看著他的眼睛,沒有接話。 “我不是活在怨恨里,我就是怨恨本身?!彼螝J緊咬著下唇,直到尖利的齒緣把嘴唇磨破了一道口子,沁出了絲絲血跡,然后繼續自顧自地說,“我媽不是意外去世的。她是得了精神病,燒炭自殺的?!?/br> 沒等李恪反應過來,宋欽就回過頭來:“宋平沒讓她過過一天好日子,把她生生逼成了精神病。最后她燒炭自殺了,宋平這個畜生還要把責任推脫到我身上。說是我誤鎖了門鎖,讓我媽在衛生間意外去世!” “他騙了我三十年。三十年!每一天我都活在她死去的陰影里!而他呢,去完美國回來就火速結婚了。伏雪華是帶著孕肚結的婚。你讓我怎么調整心態?” 李恪深呼吸之后沉聲道:“但這一切跟宋思衡沒有關系。他什么都沒有做錯?!?/br> 聽到宋思衡的名字,宋欽頓了幾秒,然后垂頭低聲重復:“宋思衡.......宋思衡......” 然后李恪低頭看到地面出現了一滴水漬,緊接著又是一滴。 啪嗒,啪嗒。 宋欽的肩膀微微顫抖,白色的衣服把他的肩膀裹得更緊,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往消瘦得多。 “對,你們都沒有錯。宋思衡也沒有錯,錯的是我......”地面的水漬越來越密集,深色的圓點像是他語句之間的頓點。 他吸了吸鼻子,喉頭似乎被哽住,過了好幾分鐘,他才在沉默中重新開口:“一杯溫水?!?/br> 李恪以為他想喝水,下意識回頭望向門外的看護。 “我的書桌上,總是會出現一杯四十五度的溫水?!彼螝J這才仰起頭來,“冬天一杯溫水會在十五分鐘內涼透?!?/br> 李恪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宋平監視了我三十年。他利用我對我媽去世的愧疚,把我的生活控制在每個十五分鐘里?!彼螝J的眼神變得冷漠,“他知道只要我活著一天,他的秘密就有被拆穿的可能。所以他要事無巨細地壓制著我?!?/br> “我為此努力了三十年,想成為他最聽話的孩子,但是到最后我發現這根本就是個騙局?!?/br> 說到這里,他倏地抬頭跟李恪對視:“你說在他眼里,我算什么?是。你們每個人都沒有做錯,那我呢?有誰關心過我的死活?宋思衡.......宋思衡他逃出這個家的時候,有回頭看看我嗎?” “在他們眼里,我算什么?你說,你說啊,你既然看得這么清楚你幫我回答!”宋欽的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幾乎快給自己勒出一道血印來。 宋欽的眼睛爬滿了血絲,嘴角不停的顫動。 李恪的呼吸聲也開始顫抖,他無法再忍耐下去,聲線一下拔高:“你問我,你算什么?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宋欽被他的聲音嚇到了,一下愣住了,木怔怔地回看他。 “我呢,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李恪把自己悶在心里許久的問題問了出口。 話音落地,他心底卻像是被針扎過一樣疼。 門口的看護忽然敲了敲門:“李先生, 是出了什么事嗎?” 李恪僵住了,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用手掌按壓一下自己的眼眶,朝著門口說:“沒事。你先出去?!?/br> 看護不放心地往里看了兩眼,才把門重新關上。 病房里復歸寂靜。窗外有風吹過,墻角的灌木叢發出一陣陣沙沙的響聲。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宋欽躲開了他的視線。 直到五分鐘后,看護敲響了房門:“李先生,探視的半個小時到了?!?/br> 宋欽視著窗外,重新開口:“你走吧?!?/br> 李恪的腳步沒有動。 宋欽繼續低聲說:“我知道你來這一趟的目的......我會,如你所愿的?!?/br> 說完他遍背過身去,用手背快速地擦拭了一下眼角,再沒有回頭。 病房的門再次打開,李恪獨自走到了門外。院區里沒有櫻花,只有被風吹落的葉片,在草坪上輕輕滾動,最后被掩埋進更深的土地里。 【??作者有話說】 開工了開工了~~ 第52章 你輕一點 宋思衡回公司處理完遺留的事務,再回到家里時已經是周末的清晨。 家里被打掃得很干凈,地面反射著窗外柔和的天光。宋思衡還沒有吃早飯,他沒有先去餐廳,而是轉身先進了主臥。 主臥的窗簾被拉得緊緊的,密不透光。 昏暗中,宋思衡看到床上有一個人影,躺得歪七扭八,整張臉都蒙在被子里,只有一撮頭發露在了外面。 宋思衡嘆了口氣,走到了床邊,輕手輕腳地沿著床沿坐下。 床上的人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眉頭舒展,閉著雙眼仍在沉睡中。出院之后,楊曉北似乎就很少再做噩夢了,睡眠質量也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宋思衡把被子微微拉了下來,楊曉北的臉也隨之露了出來。 屋子里溫度比醫院高一些,幾日休整后,楊曉北的臉頰也有了血色,不再是單純的慘白。 濃密的睫毛輕輕搭在下眼瞼上,昏暗中五官的輪廓卻格外清晰。他下唇飽滿,唇部也不再干燥,嘴角微微翹起,不知夢到了什么美夢。 宋思衡沒有忍住,輕輕地伸出手指,蹭了一下他的下唇。他從未覺得這張臉如此誘人。 床邊的手機忽然收到一條推送消息,屏幕亮起,微弱的亮光正好照在他的面龐,像是在這張漂亮的臉上抹上了一道高光。 宋思衡感覺喉嚨有些干澀,手指停留在他的臉側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