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盒菜
二〇〇三年五月以后,我的改造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盡管很多次我曾想盡量地要遠離麻煩,但是命運最終打了一個轉,讓我回到了原地…… 自從開始接觸指導員交代的這些事兒之后,我的地位在中隊更加鞏固起來。隊長雖然也曾經風聞過很多事情,但是出于工作上配合的考慮,他再也沒有過問過關于我的任何事情。這樣一來,我變得更加有恃無恐、變本加厲! 漸漸地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指導員的紅人,是不可撼動的。到了最后,一些其他組上的管事犯也找我,請我幫他們把搜刮的貨物或者組上犯人賬上的錢變成現金,而且是大量的!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被盲目的自信和利益沖昏了頭腦,做事情開始變得不管不顧,只要是有好處,我一概答應! 其實我心里很清楚,這些人要錢,也是孝敬他們管組干警或者各自的關系的,我在監獄混了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事情,我自然知道。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關心一件事,就是我能得到多少好處! 在這個利益鏈的驅使下,整個中隊的風氣變得越來越差,犯人想要辦事,必須要花錢,踏實改造、安心干活的人,已經沒有了出路。你要是想獲得考核,首先得改造成績好,其次還要花錢才能行! 這樣一來,很多人都慢慢地記恨上了我,因為是我推波助瀾,使得他們即使辦正常的事情也要花比平時更大的代價。于是開始有人試著找我的麻煩…… 有一天我正在號子里睡大覺,忽然有人跑來將我搖醒:“寒哥,寒哥,你還睡呢!出事了!還不趕緊起來看看!” 我睡眼蒙眬地聽他講完事情經過,心里開始感到一絲后怕。 事情是這樣的,監獄的親情餐廳落成以后,除了平時為接見提供親情會餐以外,還對內,為監獄的犯人賣起了炒菜。 每天到了午飯的時間,都可以看見在親情餐廳干活的幾個犯人,騎著一輛三輪車,將一盒盒的快餐盒輪流送到每個中隊。每天數量有限,都是每個隊平均供應。 其實菜做得很一般,無非就是青椒炒rou、炸魚塊,或者是炸丸子,那幾樣翻來覆去。但是買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原因有三:第一,這個菜絕對比大灶菜有油水;第二,省心省事,每天光等著吃就行了,原來的時候要是自己想要改善生活,還要花錢找警察去買,找地方做,對于一般的人來說,確實是很麻煩;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因為供求關系的緣故,買的人多,菜少。所以能吃上盒菜,本身就是一種混得好的象征,犯人是一個沒有尊嚴的群體,所以在其他很多方面,都拼命地想要找回自己所謂的面子…… 這樣就便宜了我??!那段時間我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美好!監獄的這些舉措,簡直是在給我送錢,我高興得做夢都快要笑醒了!那個時候我沒有一點羞恥感,沒有絲毫的畏懼之心,我覺得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正是基于這個原因,所以我沒有和任何人商量,自己悄悄地就將手伸向了盒菜買賣這個生意…… 我的做法大膽而又簡單,就是加價! 送菜的人、結賬的人都是和我單獨聯系,其他人根本插不進去手!一盒豆腐燒rou,實際價格五元錢,我對外公布的是七元錢!這樣一盒菜我就凈賺兩元,按每天三十盒算,那就是六十元!雖然錢少,但是每天要給我、麥虎,還有我的兩個份子娃拿三盒菜,這個錢剛好免去,還能給我再掙出一天的煙錢。 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盡量控制買菜人的范圍,喜歡斤斤計較的、那些難纏的、和警察有關系的,我一般不賣;要是想要,我就會謊稱已經有人預定了,明日請早!但是第二天我又會對他說同樣的話。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大家都有錢,有的人每天吃得都不想吃了,有的人卻一直沒嘗過。 什么?你說不夠公平?這里是監獄,這里本身就沒有任何公平可講…… 就這樣我賣了幾個月,對任何人都沒有說實情,包括麥虎。即使張義、狗娃他們,我也是這個價格!不為別的,我就怕誰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本來一直相安無事,賣的人、賣的人都皆大歡喜!我以為就這樣了,沒想到今天翻把了! 今天是周日,前面的接見樓需要打掃,我們隊很近,所以值班的警察就叫了我們隊上常年負責打掃衛生的幾個犯人去了。但是意外發生了。 走在路上,迎面碰見親情餐廳幾個干活的犯人,我們這邊就有人打招呼:“哎!上班了!” 餐廳的人雖然不認識我們的人,但是有人打招呼總不至于不理吧?就回了一聲:“是??!你們打掃衛生???” “去清潔一下接見樓。你們周六還上班???” “沒法??!我們要做盒菜??!” “今天什么菜???” “豆腐燒rou!” “豆腐燒rou實在是沒什么油水,還不如直接紅燒rou呢。純紅燒rou才10元錢一份,豆腐里面加幾塊rou就要七元!” 此言一出,餐廳的幾個人同時停下腳步,問道:“誰說的一份豆腐七元?我們一直是五元錢?!?/br> “我們隊上一直……”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們的組長——帶隊的馬曉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嚇得他再也不敢聲張,迅速地離去了。 馬曉雖然制止了他的問話,但是不能堵上他的嘴,一回到號舍,不一會兒,這件事就傳遍了整個號舍。馬曉眼見控制不住了,這才讓人來通知我。 我聽完之后,覺得事情有一點棘手,這不是一般的事兒,經濟問題,一向是敏感問題。今天指導員剛好沒在,現在犯群群情激昂,這可如何是好? 我在號舍里,轉來轉去,反復思考,慢慢地,大腦里有了一個主意,我對號舍的監督崗說:“我去下車間,有人問,就說我給那邊送表去了?!?/br> 我穿上衣服,朝樓下走,一路碰見的人看我,眼神都很奇怪。我假裝不知,下樓朝車間走去,心里默念:不要慌!一定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