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這叫什么事啊
指導員的話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聽他的口氣,難道張義這件事,并不是眾所周知的那樣,還另有隱情? 指導員看看我,又將剛才放在煙灰缸里的那半截煙重新拿起,緩緩地吸了兩口,這才說道:“張義不是傻子,獄政科的人也不是白癡,要是在外面,或許他堅持不吐口,還能挺過去。但是這是監獄,人民政府是什么?那不是單個的人,那是強大的國家機器,在國家機器面前,個人的力量簡直不堪一擊。獄政科已經跟他明確地說了,如果要是再不配合、拒不交代的話,將不會再提審他,跟上級申請延長禁閉羈壓期限,把他就扔在禁閉室,這樣他將會在禁閉室白白度過六個月的時間。你自己算算,一個犯人,有多少個半年可以憑白浪費?他不但在這個期間拿不到考核,而且六個月以后從禁閉室出來,還要被扣掉800分的考核,并且將來就是他辛辛苦苦把減刑的考核掙夠了,按照規定,也會自動延長他報請減刑的時間。你知道是多長時間嗎?” 我趕緊點點頭:“知道,警告處分的,三個月;記過處分的,半年;一次性800分以上的,自動順延一年時間?!?/br> 指導員看了我一眼:“規定學得不錯。是??!我們算個賬,他現在剛剛減刑一次,賬上只有幾百分,他要是沒有這件事兒的話,憑他現在的這個速度,一年900分考核,兩年就是1800,再加上兩年的改造積極分子800分,他用不到兩年的間隔期就可以湊夠下次減刑的考核了。但是現在……” 指導員搖搖頭說:“要是真的按獄政科說的那樣,他從禁閉室出來,就已經倒欠人家幾百分了。更重要的不是這個,最可怕的是到時候人家肯定要給他換個改造的中隊,他到了新的地方去,本人又是出過問題的,人家中隊的警察不可能短時間就相信他。他要是想混起來,那可比在咱們這要花上十倍的努力了。在這個過程中,能不能站穩腳跟還是兩說呢,更別提考核了。你算算,這樣一來,他掙夠減刑的分數,是不是最快也要到四年以后去了?” 我聽完以后,默默無語,因為我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是的,指導員的這個賬算得是一點都沒有錯,而且考慮到了一切的因素,相比這些張義比我更加清楚……與扣分相比,真正有殺傷力的處罰,還是調隊。換了地方一切都要重新開始,而且還要比以前更加困難。這個確實是致命的,對于張義來說,這無異于扼殺了一切重新來過的希望。一件事,就可以在他的刑期上面平白加上兩年!兩年??!試問我們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兩年? 但是我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我只是想知道張義最后如何取舍的。于是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指導員。 指導員倒也不瞞我,又點上一支煙道:“張義托人給我帶話,讓我幫他想想辦法,他知道我和獄政科長等人的關系比較好,我們都是一起進監獄工作,平時私底下都是哥們。所以我和他談了一次,答應幫他想想辦法。后來我找到李科長,人家賣了我一個面子,說了一個折中的法子?!?/br> “什么法子?”我脫口而出!出言才發現有些不妥,這話怎能是我問的?指導員要是想告訴我,他自然會說。 不過還好,指導員并沒有因為這個而生氣,他繼續在煙霧中道:“獄政科說分可以不扣,人也可以不調隊,但是要罰款!” 我一時之間差點驚叫出來,什么?我沒有聽錯吧?這這這,這也太荒謬了,罰款? 指導員看著我吃驚的面孔,不以為意地笑笑:“咋個?沒聽說過吧?我也沒有聽說過。不過凡事都有原因,也有先例,既然人家說了,我就只有跟張義說了。我相信憑我們的關系,李科長是不會胡說的?!?/br> 我怯怯地問道:“那他們說的是多少錢???” 指導員看了我一眼:“告訴你也無妨,人家說了,一次性交10000元,這件事兒就當沒有發生過,到時候把他的禁閉審批表從考核里抽出來,就當他從來沒有坐過禁閉,這樣一來,他的800分也就不用扣了!但是人家有要求,就是一不能私下議論,二不能跟犯人借錢,三不能從賬面上劃錢,這個錢必須要他家里的人親自交到獄政科!” 我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但是我知道這不是我應該cao的心,于是便靜待指導員下文。 指導員很隨意地說:“我去跟張義說,他還算聰明,立馬答應了。而且這家伙對我總算還有實話,雖然到最后都沒有跟獄政科的人坦白,但是一五一十的都跟我說了,說到這,我就要說說你了!” ???聽了這話,我沒來由的身子一顫,怎么又有我的事??? 指導員注視著我,嚴肅地說:“這么大的事,你咋就想不到來跟我說一聲呢?” 我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開始不知道,你敢說你后來不知道?”指導員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我趕緊低下頭,不敢再說什么…… 半晌,指導員像是在跟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罷了!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些都不重要了。以后有什么事兒,記得跟我匯報一聲,不然我這樣很被動的!” 我趕緊點點頭:“我知道了,一定的?!?/br> 指導員在椅子里坐了一會兒才有悠悠地道:“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在監獄里聰明一點,啥事情到了最后,還是要我給你們擦屁股!”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是幾年以后那部著名的垃圾電影《無極》里張東健的臺詞一樣:“跟著你,有rou吃!” 我心下了然,于是便想問問我自己的事,但是我還沒有說話,指導員就一擺手制止住了我:“行了,不用說了。積極分子的事兒,和你老爺子多多交流一下比問我強,他也該關心一下你的改造才是??!我上次見他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我也想見見他,跟他說說你現在的改造情況呢?!?/br> 此言一出,我差點暈厥!沒有想到??!真是沒有想到??!指導員竟然赤裸裸地向我公開索賄??!我一時間心里有些復雜,有失望,有憤怒,又無奈,同時還莫名其妙的有一些喜悅…… 我點點頭,正準備離開辦公室,坐在椅子里的指導員忽然又說:“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些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記住不要外傳。這是我相信你,同時也是考驗你的一個過程。明白嗎?” 我忙不迭地答應,轉身正要出門,身后傳來指導員的聲音:“張義明天就回來了,你知道張義最后是讓誰到獄政科給他交的罰款嗎?就是他偷偷見的那個女人,獄政科都不知道,你也不要出去亂說?!?/br> 這個很有諷刺意味的消息,令我心神一震。當我麻木地走出辦公室,一時間只想仰天長嘆:“這他媽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