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喊冤
隨著喊冤聲,只見人群中突然伸出兩只手,高舉著一個牌子,上面正反兩面寫著大大的兩個字——冤枉!最夸張的是,那字兒還是自己描的黑體字,遠遠看上去就透著一股凜冽的味道。 大家聞聲都向他望去,喊冤的人一下子就成為了全場關注的焦點,那股拉風的勁頭我唯有在觀看英超轉播的時候,突然看見一絲不掛闖進球場的裸奔者才能與其媲美。 那是一個蒼老的犯人,身形矮小,單薄的一陣風似乎都能吹倒,但是這一刻,他那瘦小的身體里卻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高舉雙手,使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看見他要表達的話語。任憑身邊幾個管事犯模樣的人再怎么拉扯,他也紋絲不動! 后來當我也成為管事犯的一員的時候,我才真正明白,其實犯人很多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遇見這種情況,也想看個樂子,故而根本不會真正用全力去摁下他! 但是主席臺上坐著許多嘉賓??!這傳出去影響多不好?但是令我奇怪的是,領導們好像早就司空見慣,并不感到意外,在那個老頭喊冤的期間,他們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自顧自的交談著,好像下面是個歡呼的人。 “中國從來就不缺少冤案!”麥虎就坐在我的前面,回頭看見我疑惑的神情,淡淡地說道,好像是在為我解惑。 我無奈地搖搖頭,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事態的發展。 事實證明,國家機器還是很有力量的。當喊冤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獄政科長皺了皺眉頭,食指一揮,說了一個簡短的詞語:“防暴隊,上!”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從主席臺側后方沖出一伙頭戴鋼盔,手拿驢俅棒的警察,餓虎撲食一般地沖上前去,一把就將那個老頭摁翻在地,那個牌子也被踩得稀爛,有個警察正要隨手扔掉,獄政科長在主席臺上又發話了:“那個留著,調查一下,問問是不是別人幫他做的,我估計他沒這水平!” 老頭被押走了,看警察對待他的態度,好像那不是個毫無殺傷力的老頭,而是一個手握核彈極端危險的恐怖分子。 用得著這樣嗎?我心說,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呀? 關于我的疑問麥虎后來告訴我,警察之所以在一些具有影響力的事情上,對當事人處罰很嚴厲,不為別的,就是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影響大不大?這是監獄處理事情的唯一因素,至于那種暗室虧心的事,不管有多大,只要有關系,基本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過這都是后來我才慢慢明白的。 這邊會場才剛剛恢復平靜,獄政科長的話才講了一句:“今天我們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改造積極分子表彰暨全年工作總結大會,下面有請h監獄黨委書記、監獄長xxx同志講話?!毕旅婢陀珠_始響起了不和諧的聲音。 “你們這些不讓人說話的法西斯呀!天良喪盡!” “你們繼續執法,遲早要亡黨亡國!” “呼喚司法公正呀!想念毛主席時代!” 這次不用看人,我一聽就知道是那個回民領袖。只有他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罵警察,也只有他,才能罵得這么抑揚頓挫,毫無顧忌! 我早就知道他來到主監,因為一來他已經在分監影響力甚大,用警察的話說就是臭了大街了。二來李文華和王強的越獄案發生之后,監獄考慮到繼續將他這樣圈禁也不合適,所以就趁著新人下隊的機會將他送到主監六分監區嚴管組改造,只是給他的活動范圍大了很多,允許他在監院沒事瞎轉悠,反正警察現在也知道,像他這種人,就是你給他機會,他也不會跑的。 我這一段時間經常在院子里看見他,穿著便服,留著長發,一副藝術家的造型。那樣子不像是來改造的,倒像是大領導來視察工作。 事實證明,領導在這件事不說是大錯特錯,最起碼顯得有些一廂情愿了,像這種充滿了蠱惑力和自我信仰的人,一旦有了些許的自由,他的危險性絕對超過任何一個危險的殺人犯! 防暴隊員們眼巴巴地瞅著獄政科長,獄政科長也用同樣的目光瞅著監獄長,監獄長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水,仰望著天空,嘴里念念有詞,不知道是不是在說,今天天氣可真好啊之類的話。 科長大人無奈,只有起身下臺,疾步走到陳方榮面前,低低地說著什么,看那樣子就像是在商量撫慰。 陳方榮的面子得到了極大地滿足,輕蔑地沖著科長笑了笑,然后搖搖頭,倒背著雙手走了。 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在感嘆和佩服他,后來想想,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才真正走進了自己掘好的墳墓…… 那天的會議開得很不成功,就是因為有這兩個插曲,一些領導或許認為臉上掛不住,所以就早早退場了。但是那一天還是有一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是當改造積極分子和優秀通訊員戴著紅花上臺領獎的情景,令我無比羨慕,不是為了出風頭,而是因為,那都是比金子還要珍貴的考核獎勵呀! 我的改造目標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那就是在不久的將來,我也要和他們一樣!而且,兩個我全部都要! 會議結束后,各隊帶回,回去的路上,麥虎走在我前面,和那個叫張哥的在交談。他們的話被我全部聽在耳中 “今天這事兒有些怪??!以前大會就沒有喊冤的,這次開了個頭,而且一次還是兩個出彩的!” 麥虎笑嘻嘻地說。 “看吧!監獄這一下就熱鬧了,那個陳方榮放到主監,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呢?!睆埜缡冀K保持著他一貫的酷。 “就是,你別說我總覺得今天這事兒好像有關聯?!丙溁⑷粲兴?。 “cao那么多心干嗎!四隊那老頭的確夠冤的,這都多少年了,還不給人家平反?不說他了,就是陳方榮也冤??!我要是換了他們,我也喊,不管有沒有用,沒事先喊上一嗓子,權當革命了,惡心一下他們也好??!”老張難得地終于露出了一絲壞笑。 聽了他們的對話,我的好奇心一下起來了。那個老頭究竟有什么冤屈?為什么張哥要這樣說呢?我準備有時間問問麥虎。 沒承想,第二天我就知道了我想要打聽的,而且監獄調查的結果證明,麥虎的腦瓜子確實很強大!今天的兩次喊冤真的都和陳方榮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