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rou吃醉了
元旦到了!大家的注意力暫時被轉移到這件事情上來,這不是個普通的元旦節,對于我來說,這是我在監獄度過的第一個元旦,而且它也是千年之交的一個分界線,不是每個人一生之中都能碰上這樣有紀念意義的時刻,所以大家都很重視。 看守所不知道是因為今年以來各種事情出的太多,想安撫一下人心,還是確實想讓大家在這個不平凡的日子里都高興一下,所里決定,把電視機搬進院子來,放在一個號子里,讓四個號子的人集中在一起看。我們就為這個決定感到歡欣鼓舞,畢竟,精神上的痛苦能夠暫時得到舒緩,也聊勝于無。用我們自己的話說,這就叫作:黃連樹下唱小曲——苦中作樂。 我有些搞不明白,l縣看守所是怎么評上二級看守所的。評判的標準是什么?要說硬件,據我所知,許多地方監室里不但有廁所、電視、攝像頭,還有單獨的敞風間。而看看我們這里,用我們這的土話說,真可謂是要慫沒慫,要奶沒奶,條件差到極點。而軟件部分,就更不用說了,所長的管理,簡單粗暴,唯一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更談不上組織在押人員學習,開展社會幫教等活動了。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四個字:活著、待著! 所以我對此一直很納悶,將自己的疑惑說給龍飛聽。龍飛哈哈大笑:“我說,兄弟呀!你確實太單純了,你不要相信那些東西,還什么軟件硬件,那都是上墳燒報紙——哄鬼的。咱們這是中國,不是美利堅合眾國,中國人辦事,不是看能力和成績的,什么事情都愛講個平衡。你想??!咱們這里,和省會城市、平原地區、那些經濟發達的地方沒法比,咱們l縣,地處山區,經濟落后,又是三省交會之處,街上跑的什么鳥都有,我可以跟你這么說,我公安局的朋友曾經跟我講過,不要看我們這是個縣城,我們的發案率比省里其他有些地方一個地級市都要高。你是在醫院待過的,我問你,其他地方你見過一個小小的縣級看守所一年槍斃十幾個人的嗎?” 我一想,對呀!我當兵的地方也是一個縣級看守所,那個地方一年處決的犯人就是一兩個,想到這,我不禁微微地點了點頭。 龍飛看見我這個樣子,又接著說道:“所以說,咱們看守所,關的人又多,條件又差,所長們收入又低,你要不給他整個二級的牌子戴上,滿足一下虛榮心,誰還愿意干呢?就算沒錢也要給你點榮譽,這就叫:上級的平衡之術?!?/br> 我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呀!看來我確實還是有點年輕,什么都不懂??!不過這些東西,好像跟咱們關系也不大,我們只關心元旦節的伙食怎么樣。 我們的關心在元旦節這天早晨得到了解答,中午飯是西紅柿雞蛋湯和土豆燒rou,下午是炸醬面。中午飯進來的時候,大家一個個都顯得很激動,畢竟很多人已經有大半年沒吃過這么豐盛的食物了,有的人甚至從頭天晚上就開始餓肚子,就等著這一頓來解饞。 那一頓,大家吃的很開心…… 那一頓,大家端起了西紅柿雞蛋湯…… 那一頓,每個人都將土豆燒rou一掃而空…… 那一頓,我跟龍飛沒有阻止他們…… 那一頓,很多人都吃醉了…… 那一頓,很多人都差點下課了…… 有關于rou吃醉了,這可不是個笑話,在我漫長的監獄生涯里,不止一次碰到過這樣的人和事。有些人家里情況不好,自己在里面混得又背,能吃個飽飯就不錯了,還奢談吃rou?長時間沒有見過葷腥的腸胃猛的一下接受不了這么油膩的東西。明明感覺到都吃到位了,還要硬塞,其結果就是將自己吃出問題。具體反應特征有兩個,一就是吃的上了頭,整個人感覺到暈暈乎乎的,就像喝醉了酒一樣,總是感覺到想嘔吐,路也走不穩了,我們將這一種戲稱為吃醉了。還有一種就是拉肚子,玩兒命的拉,不但把你吃下去的毫無保留地拉完,還要把你肚子里以前的存貨也搭上,這一種很常見,我們稱之為滑腸。鑒于這個情況,無奈之下,我和龍飛只有同意大伙使用號里的馬桶來解決問題,一時間號子里臭氣熏天,嚴重影響了人的心情。 唯一保持了良好狀態的,只有龍飛、我、牙刷和避孕套。龍飛和我是因為以前在號子里吃的都還不錯,所以這個東西對我的誘惑力不是很大,而避孕套是因為毒品的余癮未去,還沒有胃口,所以吃的不多。牙刷則是得意地告訴我們:“我不知道進了多少次看守所,所以我知道,這種東西不敢多吃?!?/br> 衛明大罵道:“你既然知道你咋不早說?” 牙刷反問了一句:“我提前跟你們說,你們能聽進去嗎?”所有人聽了都不再說話。 到了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電視機搬進了院子,并且被指定放在了三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看守所的建筑格局就是這樣,三號本身就是面積最大的一個號子。 這一天放風的時間將會達到史無前例的十二個小時,為了方便我們看電視,所長要在十二點以后才會來收風。 時間差不多了,我問龍飛:“怎么樣,去不去?” 龍飛回頭看了看,其他人都是一臉向往的樣子,苦笑著對我說:“你看大伙都急成這樣了,我們不讓去的話,那多叫兄弟們失望??!沒事,這是所里同意組織的活動,李文華他們不敢胡來的?!?/br> 我目光掃了眾人一圈,看見有幾個人拉肚子拉得小臉兒都綠了,還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就沖他們問道:“怎么樣?你們能行嗎?” “能行!我們好著呢,沒問題?!痹捯粑绰?,又一提褲子跑到馬桶上去蹲著了。 我看大家這個執著的樣子,也就不好再阻攔,對龍飛說:“飛哥,要不你帶著他們去,我在號里休息一會兒?!?/br> 龍飛一揮手:“那咋行?你是我們的頭塊板,咱們四號的一鋪,你不去他們還以為咱們害怕呢!” 我想想也是,于是只有同意。帶著所有人一起去了三號。哪知道這一去,又生出一番是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