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錦_分節閱讀_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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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繡抱著孩子滿頭大汗的小聲問:“小皇孫呢?” 于新習慣成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小知恩,頭往廂房內點了點:“在里面,正鬧著不肯吃飯?!?/br> 春繡道:“我進去看看?!?/br> 于新立即攔住了她:“有小胡掌柜在呢,他哄小皇孫很有一手,我們別去湊熱鬧了?!?/br> 春繡哪里肯聽:“男人家家的,會帶什么孩子。小皇孫嬌貴著,不管是誰,再好的耐心這些天也熬不住了?!?/br> 于新顛了顛手中的小知恩,笑道:“我覺得我就很會帶孩子,看看小知恩,與我相處多好?!闭f罷,還拿起小知恩的手問,“傷著哪里了,給叔叔看看?!?/br> 小知恩伸出一根肥嫩嫩的手指,送到于新的嘴邊:“這里?!?/br> 于新仔細瞧了瞧,一邊拖著春繡往偏房走:“去找點藥來給她包扎一下,小皇孫固然嬌貴那也不是我們家的孩子,知恩才是你的女兒,她受傷了你才該心疼不是,哪有閑空去管別人?!?/br> 春繡掙扎了兩次都沒掙開,不由抱怨:“夫人讓我帶知恩來就是與小皇孫做伴的,我們不去陪他,怎么跟夫人交代?!?/br> 于新干脆抱著小知恩走得越來越快,將春繡甩在了后面。做娘親的無法,相比之下,自然還是自己的女兒重要,只能亦步亦縐的跟著跑了過去。 小知恩看著娘親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附耳在于新鬢邊道:“叔叔壞?!?/br> 于新挑眉,摸了知恩一把頭發:“哦,叔叔壞在哪里了?” 小知恩托腮想了半響,搖了搖頭,只說對方壞。 ……… 房內,小皇孫騎在胡算盤的背上,一手抓著他的衣領,一手拍打著他的背脊:“架,架”的喊著。 孟如沄進來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桌子沒有怎么動過的飯菜,再掃視了屋內一圈,就忍不住嘆氣。 小皇孫已經七八歲,正是人狗都嫌棄的時候,吃飯挑東嫌西,睡覺要人提前暖被子,更衣只會喊人,你慢了一步他就直接弄在了身上搞得臭烘烘,然后伸開雙手等著別人伺候他沐浴。孟如沄照顧了他半日,就捏著鼻子走了。這樣的孩子,哪怕是皇孫,她也不待見。 沒有想到的是,胡算盤居然破天荒的對小皇孫耐心十足,做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小皇孫真的只要做到吃飯站口穿衣伸手的地步,什么臟的累的活兒都被胡算盤一人包辦,看他那樣子似乎也樂在其中,感覺不到半點的委屈。 孟如沄與他已經冷戰了不少時日,雖然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在與其說話,可看他被小皇孫當作宮侍看待還是覺得心里不舒坦。 “你有必要這么寵著他么?”孟知沄忍不住開口,“jiejie也說了,這里不是宮里,我們只要保證他能夠吃飽喝暖,平平安安的就行。你這樣,做得太過了?!?/br> 胡算盤在百忙之中抬起頭來,見到孟如沄眼睛一亮,不過,依然在小皇孫的催促下繼續做著馬兒在屋內繞圈,偶爾還在對方的提醒下繪聲繪色的嘶鳴幾聲,引來小皇孫的稱贊,大喊:“跑起來,快跑起來,跑了第一本皇孫封你做御馬監!” 胡算盤頓時揚起兩只‘前蹄’,高興的叫了聲‘小皇孫坐穩了,’然后撒開蹄子在屋內奔騰,撞翻了丟了滿地的軟枕和玩偶。 孟如沄忍了又忍,忍不住大喝:“算盤,你犯得著這么作踐自己嗎?你就這么喜歡趨炎附勢?他一個小皇孫能夠讓你加官進爵光耀門楣嗎?” 胡算盤的腳步一頓,面色難言的抬頭望了孟如沄一眼。眼中的神色除了控制不住的受傷外,似乎還燃燒著一簇狂熱的火苗,原本還只是靜靜的燃燒著,在聽了孟如沄的話后陡然竄了起來,幾乎有了燎原之勢。 孟如沄心口一緊,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正準備挽救,胡算盤又低下頭去,繼續做牛做馬的繞著屋內跑圈,渾然當作屋內沒有了孟如沄這個人。 孟如沄繼續站了一會兒,見兩人對自己視而不見,這才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淚,哽咽道:“算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我強行阻攔有攔得住什么呢,平白做了惡人?!鞭D過身,最后看了胡算盤一眼,“你好自為之吧?!?/br> 等到房門再一次被關閉,屋內除了小皇孫的大笑聲就是胡算盤在喘著粗氣。 他慢慢的停下了腳步,扶著小皇孫的腰肢將人抱在了懷里,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看,這就是我要娶的女人,夠小氣吧?” 不明所以的小皇孫瞥了瞥門外,又去拉扯胡算盤的衣領:“騎馬!” 胡算盤扣住對方的手腕:“你得答應我的條件,否則日后都沒有馬可以騎了?!?/br> 小皇孫生在皇宮,雖然一直被皇后太子妃護得嚴嚴實實,到底還是在那個大染缸長大,利用過他的人有,奉承他的人更多,威脅他的也遇到過幾個,小皇孫俱都嗤之以鼻,偶爾,他甚至會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刻意學著太監宮女們說話,借此懲戒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故而,他對胡算盤的犯上之舉很是平靜,站起身來就要推門而出,一邊走一邊道:“我有很多的馬可以騎,不用你這狗奴才了?!?/br> 原本以為對方會立即跪下求饒,哪知胡算盤只嘿嘿笑了笑,抱著雙臂呆在原處一動不動的道:“你以為這真的是宮里,每個人都需要對你一個小娃娃低頭?” 小皇孫轉身看他。 胡算盤早已沒有了這些日子的小心翼翼和卑躬屈膝,他的胸膛挺得很直,眼神清澈,嘴角帶著一股子商人特有的jian詐算計:“你自己也聽說了吧,你的父王太子殿下如今重病在床,只要太醫們有一點點差池,他就……”胡算盤吹了一個口哨,手指了指天上,“一命歸西了!太子死了,你的母親太子妃也就成了寡婦,沒了依靠的女兒家只能任由你的叔叔們欺凌,你也會被強制性的搬出東宮,成為一名被新皇忌憚的皇族子弟?!?/br> 小皇孫那張原本稚嫩的臉盤隱在背光處,看不清上面的神色。他即沒有如真正的黃口小兒那樣,對著別人的挑釁和嘲諷露出被刺痛了軟肋般的大喊大叫,急不可耐的反駁,也沒有如敏感而多疑的孩子那般,聽到父母的悲慘后倏然淚下。 他的反應太平靜,甚至看不到方才在孟如沄面前對胡算盤呼東喝西的跋扈模樣。 胡算盤對對方的鎮定暗暗的點了點頭。他早已不是在敖州時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帳房,他在那龍蛇混雜的邊境城鎮遇見了太多人,經歷了太多事,他不會輕易去相信任何人,也不會看輕任何一個女人和孩子,弱者?在他看來,商場無弱者,每一個弱者的內心深處是對強者的蔑視和掌控。你如果真的小看了他們,你就會明白,什么叫做一敗涂地,咎由自取。 何況,他早就聽孟知微說過小皇孫在宮中的遭遇。一個從小到大被人算計利用,乃至下毒過無數回的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單純,那么親信與人? 胡算盤早就懷疑過對方為何獨獨選了越人閣關門之際出現,這太不合常理。 小皇孫是怎么出的皇宮,他身邊的護衛宮女太監呢?他出宮這么久,太子妃為何還不來接他?他又為什么會在于新面前透露‘母妃’這兩個代表身份的字眼,按照道理說,別人越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性命才越安全嗎?有誰在背后cao縱這一切,他自己又充當了什么角色?他如果真的是懵懂的孩童,這布局之人明顯別有所圖;若他并不如外表表現出來的不知世事,那么,這孩子的心機也與宮中這個環境相得益彰了。 故而,胡算盤特意觀察了許久,也試探了很多回,到了今日,他才決定拆穿對方的真面目。 不得不說,換了另外一個成人來,說不定會繼續偽裝下去。偏生,小皇孫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耐心不足,心機有限,城府也不深,被胡算盤這么一戳穿,就有點不知所措了。 對,沉默其實也是不知所措的一種,因為對方沒有后招。這個認知讓胡算盤對自己之后的打算又多了幾層把握。 “殿下,沒了太子和太子妃,你的皇孫身份不再象征著權勢和地位,反而成了催命符。這一點,想必早已有人告訴過你?!?/br> 小皇孫這次沒有沉默太久,再開口時他那稚嫩的嗓音也有些低沉,他問:“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胡算盤盤著腿:“很簡單,有人讓我來問你一句話?!?/br> 小皇孫:“你說?!?/br> 胡算盤盯著對方那雙眼睛:“你的父王,也就是太子殿下,真的中毒不治了嗎?” 小皇孫身子一抖,又有所察覺似的立即控制住了。隔著諾大的屋子,他與胡算盤對視著。一個小孩子,又是被父母親人嬌寵大的孩子,他的閱歷到底太淺,無法從一個即將榮升為媲美莊起的第二個jian商的胡算盤臉上看出任何端倪。 小皇孫嘴唇蠕動了幾下,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然后,他立即反問:“你想要什么?你背后那人是誰?” 胡算盤不自覺的望向窗外長廊下正與春繡說話的孟如沄:“小人要的很簡單,一個承諾而已?!彼[了瞇眼,靜靜的笑了,“至于我背后那人,小皇孫不是早就猜著了么?你之所以跑來越人閣,不就是為了見他?” ☆、第五八章 最近的大朝因為皇帝病重比往日更加熱鬧。按照莊起的話來說,全都正事不干,一股腦為了儲君之事唇槍舌戰去了。 孟知微笑問:“立儲君難道不是大事?” 莊起翹著二郎腿:“太子難道不是儲君?天無二日,兩個太陽都曬得人半死不活,別說是三個太陽了?!?/br> 孟知微與他對著干一般,只說:“那兩個太陽都自身難保了,第三個太陽還不出來搶占先機,這么個大好的局面就白白浪費了?!?/br> 莊起點了點她的鼻子:“女人啊女人,你怎么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孟知微嘆口氣:“我只是擔心宮中的皇后,她的日子得多難熬。三皇子對儲君之位勢在必得,大臣們阻攔的力度越大,他鋌而走險的可能就越大,有些事情現在沒有爆發,不代表一個月后還是如此?;屎蠓怄i了中宮,可宮里還有皇上呢!在三皇子的眼中,皇帝與太子都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魚rou,皇后的下場可想而知?!?/br> 莊起一點都不奇怪孟知微對人心險惡的認知度,相反,很多時候她都會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一些人,而事情的發展也往往與那些人的本性有著莫大的關聯。說白了,她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之后事情沒到那個地步,她反而更為舒心。仿佛代表著,壞人并沒有壞到喪心病狂的地步,這個人世間就還有救一樣。 傻得可愛的女人! 只不過,哪怕你將人心看得有多透徹,人心也只有更壞沒有最壞。 莊起今日剛剛下了大朝,心里還在嘀咕著又是無聊的半日被消磨了,還沒走出大殿,身后突然傳來一聲耳語,輕輕的問他:“莊將軍,聽說你家獨子快要三歲生辰了,請帖上可有老夫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