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隨心里發笑，四十多歲的人了，避孕套叁個字都不能大大方方說出來，教導主任搜腸刮肚才想到“計生用品”這個官方詞，試圖嚴肅但掩飾不住尷尬的神情，說出那四個字跟受完刑似的長松一口氣，緊接著迅速板起臉，恢復成大家熟知的古板脾氣暴躁的教導主任，用書猛敲桌子說：“這種行為是可恥的！是不自尊不自愛！學生的職責是什么？是學習！”

    后面教導主任近乎嘶吼的訓話程隨當成噪音自動過濾，他可能是全班最早知道避孕套的存在，他家少不了這個，在工作地點開房會有抽成，程心為了能多賺些錢會帶人回來。

    性愛可恥么？不可恥，是人的最原始的欲望，人類以性愛的方式繁衍，有人靠性詮釋愛意，有人靠性獲得溫飽，程隨甚至還覺得這不知名的使用者有保護意識，心下贊同，可笑的是對這個話題唯恐避之不及只抓住學生要學習的中年男子，教導主任吼出一身汗，最后清清嗓子說這件事不能外傳，尤其是不能告訴外校學生。

    鬧劇終于結束了，程隨看講臺上的教導主任像看一個笑話，他心不在焉地聽著教導主任說有個數學競賽你和班上誰誰準備一下，他用余光看教室的鐘表，讓滿滿等半個小時了，肯定要有脾氣了，等會兒要怎么哄她。

    程隨不覺得性愛可恥，但他有時候對他內心欲望一無所知的滿滿會產生，類似覺得卑鄙的厭惡自我情緒，他討厭別人和方小滿親近，金逸想要和她湊近說話他都會生悶氣迅速制止，他一方面試圖控制自己情緒，另一邊方小滿用腳碰他小腿他都會有反應。

    方小滿覺得講八卦這種事還是要金逸來說才有感覺，程隨輕飄飄一句“發現避孕套”比讀課文還沒有感情，這條八卦像一個啞炮，乍一聽對于高中生來說刺激，再仔細一琢磨找不到人不過又是給老師機會借題發揮來一頓思想教育。

    方小滿的班主任是個工作不久的年輕女性，除了好好學習的思想教育委婉又嚴肅地說了許多，方小滿提取精華，直白來說就是“zuoai一定要帶套”，班主任心是好的，但每個班總有些陰陽怪氣的人，比如剛上小學就搬走又和她意外同班的李東升，方小滿和他不對付，看到名單心里就開始嘀咕，等見到真人心里翻白眼，李東升應該也是認出她了，但都心照不宣地沒有過去笑嘻嘻打招呼一副忘了過去的樣子，平時在班里沒有什么交集。

    方小滿五歲就知道這人嘴賤，現在變本加厲，班會結束放學，李東升和旁邊同學口嗨：“要是在學校做圖刺激的話，我看不戴更刺激?！?/br>
    方小滿心生厭惡，快步走開，這次金逸放得比她早，遞給她一杯珍珠奶茶，方小滿驚訝，說你今天哪根筋搭錯了？

    金逸哼哼說程隨拜托我買，他從今天起要補課為數學競賽做準備，讓你先回去。他夸張地彎腰雙手奉上奶茶，買奶茶給你賠罪。

    方小滿接過奶茶，皺眉說奇了怪了他怎么沒跟我說要補課這事。

    金逸不以為然，他說就算親生姐弟也沒必要什么都說，他開玩笑，語重心長故作深沉扭頭看向方小滿，孩子大了放手吧。

    金逸給自己也買了一杯，他猛喝一口，說因為昨天那事，現在嚴抓嚴打早戀搞曖昧，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今天看到老顧找了好幾個人談話了，你要是還像小學那樣還和程隨手牽手上下學，馬上老顧請你辦公室喝茶。

    方小滿聽得心里怪怪的，他們從小到大都在一塊，上了高中她有感覺到程隨在拉開距離，他們不在一個班，樓層隔得遠，在學校不太經常遇到，遇到了最多目光對上點點頭算作打招呼，時間再往前推，上初中的時候程隨就開始否認是她弟弟了。

    方小滿咬吸管，故意回嗆金逸：“除了你誰知道我和程隨認識？你今天怎么聽程隨的話了還幫他跑腿?”

    金逸也不遮掩，露出一口大白牙：“害！一個星期的數學作業！”

    第二天金逸因為遲到沒來得及抄程隨的數學作業，午休時間他被叫去辦公室寫保證書，老顧批改數學作業，他昨天開玩笑說方小滿小心被請喝茶，沒想到一語成讖——老顧莫名其妙改到方小滿的數學作業本，沒改到他的數學課代表，去問七班的數學老師，果然在他那邊找到程隨的作業本。

    老顧臉色鐵青，讓金逸去把方小滿程隨叫過來，他心里暗暗叫苦，腳底抹油趕緊給方小滿通風報信，程隨不在班上，和他一塊補課的蘇雨說剛去外面復印競賽資料了。

    看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方小滿可能要獨自率先面對老顧，金逸知道他倆住得近，能猜出個大概，估計方小滿和他一樣抄程隨作業，還的時候鬧烏龍弄混了，他愁眉苦臉嘆氣，說要是我早點到校抄程隨作業還能發現問題。

    這么一說搞得金逸也有責任，他良心不安，安慰方小滿說老顧也沒他以前說得那么夸張，哎實在不行你就哭吧，方小滿出其冷靜，她深吸一口氣，走進辦公室。

    接下來金逸看到了方小滿的精彩表演，她先是帶著些許緊張拘謹禮貌問好，老顧尚未開口先主動承認錯誤，她數學不好，貪圖方便借著鄰居關系向程隨借數學作業，不小心弄混了作業本，她認識到錯誤絕不再犯，其他一句廢話都沒說，說著說著就哭了，先是紅眼睛再是吸鼻子最后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滾下來了，哭得循序漸進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七班班主任率先放過，抽紙讓女孩別哭了，她翻家庭聯絡表，上面地址確實寫的是兩個人是鄰居，她覺得這不過是大家上學都做過的事，她以前也有住的近的朋友，寫作業互抄，教導主任有點見風就是雨了，最開始摔方小滿的作業本吼著問是不是她的作業本，她都被嚇到了。

    她打圓場，板著臉說些場面話，抄作業不好下次不能再犯，連檢討都不打算讓方小滿寫。

    教導主任面子有點掛不住，清清嗓子問只是鄰居關系？

    方小滿擦擦止不住的眼淚，搖搖頭老實回答，還是校友關系。

    七班班主任差點想笑，小姑娘蠻單純可愛的，教導主任臉色稍霽，他又說了幾句大道理讓方小滿走了，連帶著讓隔壁寫保證書的金逸回班，順便叫他帶話跟程隨說別來了。

    等走了幾步金逸大呼小叫猛夸方小滿演技也太好了吧，說哭就哭，他朝方小滿豎大拇指，卻看到方小滿一直吸鼻子捂嘴巴，金逸以為方小滿真被嚇到了還在哭，有點慌了，彎腰俯身問她沒事吧?

    方小滿遮住下半張臉，含糊不清地說：“快給我餐巾紙我鼻涕要流下來了?！?/br>
    ......

    辦公室在七班樓上，一班在一樓，金逸目送方小滿回教室后自己輕輕松松下樓梯回班，撞上趕來的程隨。

    金逸和他勾肩搭背：“啊，程隨你來了，沒事了，老顧說你不用來?！?/br>
    金逸勾著他準備一起下樓：“方小滿一個人解決了，哇我跟你說方小滿簡直了，哭起來跟眼淚不值錢似的?！?/br>
    程隨氣喘吁吁，他冷面蹙眉：“她哭了？”

    “對啊，還問我借紙擦鼻涕，太好笑了?！苯鹨輿]注意到程隨冷得能結冰的表情，繼續說，“老顧問你們是什么關系，方小滿說是鄰居，老顧又問一遍，方小滿改口說還是校友，我聽得想笑，還不如說你們是姐弟?！?/br>
    程隨擺開金逸的手，面沉如水，金逸終于意識到他的低氣壓，程隨手緊緊攥著，整個人強壓脾氣，金逸沒見過這么大情緒波動的程隨，有點被嚇到，他不知自己剛才的話戳了程隨什么點，他只能想到被班主任誤會生氣這一可能性，在斟酌著措辭想讓他放寬心。

    程隨氣極反笑，扭過頭掃了金逸一眼，冷冷地說：”校友？你見過想cao她的校友關系么？“

    他轉身就走，返回教室，丟下聽到后呆若木雞的金逸，整個下午金逸都非常安靜，一言不發，而他的同桌程隨和往常一樣，安靜沉穩，只要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整個下午看了很多次手表，難耐地計算放學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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