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捫心自問,她瞬時的確是抱了極大的希望。 但對方高高在上,冷若寒冰,對她是不屑一顧的。 難過是自然,但小姑娘也明白。 這事情過了,她越想自己越天真,那是當朝太子啊,和她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云泥之別,自己有那種妄想,又和想變作鳥兒飛走,有什么差別呢? 當天到了下午,老夫人的小女兒薛菱回來了,但老夫人那邊都沒叫昭昭過去,按理說是不正常的,但昭昭管它正不正常,不去更好。 其實究其原因,昭昭也明白。 原老夫人是把送她去龐府當做近期的第一要事,奈何今日蹦出來個這事。老夫人被嚇得不清,必是要緩緩的。 當天夜里,小昭昭又是難眠了。這一夜翻來滾去,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入睡的。 第二日一早,便有個消息傳了過來。 突入其來,昭昭聽到便“嗚”地一聲就哭了。 “郡尉大人昨日跟老爺打聽你了,你呀,一眼就被大人給看上了!大人要你今天就過去?!?/br> 老夫人就是這樣跟她說的。 原來昨日事后,薛家大當家的下午就想招兒拜見了那龐郡尉,孝敬了人千十來兩銀子。雖然薛府中沒搜到什么刺客,但事關太子,這一事兒也是給郡尉大人惹麻煩了,薛家擔不起,第一時間便去道歉,博取好感去了。 那龐郡尉沒收錢,只問了一句話。 “東頭兒站著的那個小人兒許了人家沒?” 薛大當家的是眼睛一轉,就知道了這東頭兒站的是誰了,回了府就把這事兒跟母親說了。 ********* 昭昭嗚嗚咽咽,那薛老夫人看著,又拉起了人的手,好頓安撫。 “瞧瞧你,哎呦,又哭了,祖母可心疼死了!這好話呀,祖母都跟你磨破嘴皮子了,去了龐家,你呀,是去享福去了!你看看你這手,你這嬌柔的身子,這漂亮的臉蛋,沒錢的人家養的了你么?貧賤夫妻百事哀,這人啊,最重要的是富貴,一旦窮了,生活所迫,這再嫩的手也要出繭子,再好的臉蛋兒也經不幾年風霜,你便放心吧,祖母不會害你,都是為你好!” 薛老夫人說著揚聲朝向了陳嬤嬤。 “去拿二十兩銀子,送去十里街?!?/br> 昭昭忍不住不哭,聽得那“十里街”三個字,她心中就更難過。 那十里街不是旁處,正是她jiejie沐蘭的居住之所。 而老夫人適才的話,說來說去,還是在誘哄威脅她,順帶著譏諷她的jiejie。 她之所以這般厭惡她的jiejie,正是因為,她最初想要把她姐妹二人都獻給那龐郡尉,而jiejie壞了她的好事。 ****** 昭昭本姓蘇,八歲那年家中生變,父母雙亡。她和剛滿十四歲的jiejie來到薛府,本是想投奔在此做妾的姨母。 哪知人到了就被姨母送到了老夫人這兒,接著便被薛老夫人給扣了下來,當作了金絲雀。 jiejie長至十五那年,老夫人便計劃了要把jiejie送走。 然計劃沒有變化快。那年夏天,jiejie失了身。 那男人不是薛家的男人,卻是承國公家大公子顧文軒。 承國公家家道中落,在江都并無實權,但卻也不是她一個商戶招惹的起的,所以,薛老夫人只能乖乖地放人。 但薛老夫人實在是憤怒至極,認定此事是jiejie沐蘭耍了心機,有意為之,不僅是她如此認為,整個薛家人都是這般想的。 只有昭昭最是清楚,jiejie,其實是被強迫了。 憤怒之余,那薛老夫人更是害怕。 她怕什么?正是怕jiejie沐蘭在那顧文軒耳邊扇風,要走她的第二只金絲雀! 事實上,昭昭還真的曾被顧文軒要走過。 姐妹重逢,一度她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但沒想到,不過是過了半年的好日子而已。 承國公家被冤,一夜之間,被抄家奪爵。 承國公鋃鐺入獄,那顧文軒入京為父洗罪,從那時起,顧家也算是散了。 jiejie和病弱的婆婆無依無靠,貧困潦倒。 薛老夫人便就是趁著這時,找人把昭昭給搶了回來! ****** 轉眼那陳嬤嬤準備好了錢,薛老夫人接過,打開了錢袋,特意把白花花的銀子給昭昭看。 “以后每個月,祖母都叫人去送一些可好,你便安心,嗯?來日生下個小公子,你呀,地位就穩了,這輩子還愁什么?” 她越說越興奮,尤其是當說到“小公子”時,眼睛仿佛都放光了,這說完,把那錢袋又給陳嬤嬤遞了過去。 “去休息一會兒,好好拾掇拾掇,???” 老夫人是開懷極了,樂的嘴都合不攏了,她叫人去把昭昭送了回去,喝了幾口茶,還是笑著。 小女兒薛菱坐在下頭,撅了撅嘴。 “娘,你就不怕那小賤人喧賓奪主??!” 她不愿意半晌兒了,自打昭昭進來,看見她那風流的身段,狐貍精的模樣,薛菱便心中生嫉。 老夫人聞言笑了兩聲,而后抬手招呼了女兒過來。 那薛菱滿心滿腦的醋意,擰巴了擰巴,過去了。 薛老夫人拍拍女兒的手。 “菱兒擔心什么呢?你不知道她是用來干什么的?” “女兒知道是知道,但若是它日她真生了男娃娃,那不就……!哼!” 薛菱說著眼圈就紅了。 “誒?” 薛老夫人憐愛地摸摸女兒的頭,旋即笑得詭異。 “菱兒有什么好擔憂的,你覺得她有那么長的命?” “???娘的意思是?” 薛老夫人嘴角微微一動,“這人生啊就像樹上的花兒,有些能落在茵席上,有些便會落在糞坑里。她生而卑賤,美又如何,命不好。不敵我的菱兒一個腳趾頭,為我菱兒生個孩子罷了,孩子有了,她也就沒用了?!?/br> “娘” 那薛菱這一聽笑了,嬌滴滴地鉆入了母親的懷中。 ****** 看來認命不過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 開始昭昭還懼怕,心懷希冀,乃至還掙扎著抓住那虛無縹緲的機會自救,但事情真的來了,她突然倒是心靜了?;亓朔亢?,小姑娘不哭也不鬧,沐浴穿衣,梳妝打扮,然后便是等待時辰。 今日她房中加派了六個丫鬟伺候。 昭昭知道老夫人的用意,不是伺候,是來看著她的。 小姑娘穿戴好了后也不說話,便就是趴在后窗前,瞧望那小果園,看那些陪伴了她多年的花草樹木,果子鳥兒。 一看便不知看了多久,這時外頭傳來了說話聲。 她也沒仔細聽,更沒辨認那是誰的聲音。 不一會兒,有人走了進來,喚了她。 昭昭緩緩地轉身回眸,只見來人是一對兒母女。 兩人穿金戴銀,打扮的皆是花枝招展。 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姨母董氏和她的女兒薛嘉。 昭昭和jiejie沐蘭有今天,這一切還都是拜這姨母所賜。 當年她姐妹二人之所以來投奔她,其實是因為她母親生前曾寄存在她這兒一筆錢財。哪知,她見利忘義,吞占了她們母親的錢不說,還轉手就把她姐妹二人送給了老夫人邀功。 是呀,原本,董氏在府中毫無地位而言,但后來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昭昭……” 進門,董氏便和氣地喚了她一聲,那宋嘉也是緊隨著母親。 “表妹……喲,表妹今日打扮的可美呀!我和我娘是來給你道喜的?!?/br> 何喜之有?她們是來看她笑話的。 昭昭看了兩人一眼,沒說話,更沒什么表情,一眼過后便又轉了回去,也沒請人坐下,冷淡的很。 那董氏母女二人這一看,臉都拉了下來,自然是不愿意了。 董氏皮笑rou不笑地哼哼了兩聲,“昭昭這是怎么了?怎么見了姨母是這般樣子?!?/br> 怎么,她心里心知肚明,昭昭不想與她說了。 那薛嘉一見氣了個夠嗆,當即便冷嘲了起來。 “你可真高貴呀,自己是個什么玩意,自己不清楚,在這裝什么裝?你以為給郡尉做妾你就厲害了,男人的一個玩意罷了,呵……” 董氏拉了女兒一把,沒什么怪罪之意,卻是也不讓她說了。 她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昭昭身邊,拿出了個錢袋,“姨母是來給你送點錢的,這到了外頭,自己手里怎么也得有點錢不是?!?/br> 昭昭瞅了眼那小錢袋,里頭最多能有個幾輛銀子而已,假心假意,不過是給薛老夫人做個樣子罷了! “姨母的嫁妝,昭昭可收不起,昭昭也不用姨母送什么了,只要姨母能把我母親留下的錢還給我,我就謝謝你了?!?/br> “你!” 那董氏一聽,冷哼一聲。 “笑話,誰知道你在說什么?不要算了?!?/br> 說著一把抄起了那錢袋,攥入手中,緩緩地傲道:“嘉嘉也許了人家了,玉安侯家的五公子,公子一表人才,長的可好呢。瞧見沒,這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樣的?!?/br> 昭昭笑了,怕這才是她二人此次來看她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