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硯心點點頭。 兩人順著長街往回走,隨口聊著天,經過一座酒坊時,里頭傳出一陣打斗聲。硯心耳廓動了動,偏頭跟她說:“里頭有位高手?!?/br> 林非鹿本來對打架斗毆這種事沒什么感覺,但聽她這么說,頓時對那位高手產生了些興趣,拉著她往里走了走:“走走走,看看去?!?/br> 兩人剛走到回廊處,便有幾張椅子砸下來,硯心拉著她避開,林非鹿抬頭一看,卻見交手的是一名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和一名藍衣男子。 她本來是來看戲的,越看越不對勁,失聲道:“是奚行疆!” 藍衣男子正是奚行疆,他今夜獨自在這里吃酒,突然便冒出一個面具人來,招招都是殺招,分明是想取他性命。 兩人纏斗片刻,對方功夫明顯勝于他,奚行疆漸漸有些不敵,加上喝了酒又有些醉醺醺的,對方一劍刺中他肩頭,帶起一串血珠,下一劍又直奔他心口而去。 林非鹿著急道:“硯心幫忙!” 硯心眉眼一凝,拔刀就飛了上去。 硯心的加入暫緩了局面,趁著硯心和面具人交手的瞬間,奚行疆及時后退,捂著肩頭的傷口喘了口氣。 林非鹿本來以為有硯心在,那面具人應該抵抗不了多久就會被制服,沒想到片刻之后,硯心居然漸露不敵之相,被對方手中長劍逼的連連后退。 她可是英雄榜上排名第十的高手,對方竟然比硯心還厲害? 林非鹿心中震驚無比,定定看著那抹黑色身影,眼底的凝重漸漸化作了一絲不可置信的驚詫。旁邊奚行疆緩過來,提著劍還想加入戰局,那面具人卻朝下看了一眼,趁著硯心轉身的空檔身影一躍,從天窗躍了出去。 奚行疆往前追了兩步,林非鹿喊他:“別追了!” 酒坊一片狼藉,奚行疆臉色有些難看,咬牙道:“要不是你們,今晚我可能就沒命了,也不知道此人是何來頭,劍法竟然如此厲害?!?/br> 林非鹿心臟跳得極快,強作鎮定:“先回府吧?!?/br> 以免面具人再出現,兩人便先將奚行疆送回將軍府,奚行疆又派了一隊侍衛護送她們回去。 硯心看著一路沉默的林非鹿,安慰道:“我雖不敵他,但也不會讓他傷你,放心便是?!?/br> 林非鹿勉強笑了一下,回到公主府后,硯心本想留下來保護她,林非鹿道:“就算那人再出現,也是去找奚行疆,不會來找我。你明日還要趕路,回去吧?!?/br> 話是這么說,硯心還是一直在府中等到深夜才終于離開。 林非鹿屏退下人,熄了燈坐在床上。 她閉上眼,在黑夜里回憶剛才那抹身影。 是自己看錯了嗎? 可……分明就是他。 那張面具,是乞巧那一夜,他們一起戴過的那一張。 可怎么可能?他怎么會來大林京都?如今宋林關系那么緊張,他未免膽子太大了吧?居然還敢在京中行刺奚行疆。 今夜若不是她恰好經過,奚行疆現在說不定已經沒命了。 他為什么要殺他? 林非鹿抱著膝蓋,感覺腦子嗡嗡地響,正胡思亂想,窗子突然極輕地響了兩聲。 是被小石頭砸響的聲音。 她渾身一顫,鞋都來不及穿,跳下床跑向窗邊,猛地拉開了窗。 夜風帶著暮春的花香拂過鼻尖,一抹身影從墻垣躍下,輕飄飄落在她窗前。 他穿一身黑衣,臉上戴著那張熟悉的面具,兩年未見,他好像又比之前高了一些,身段越發顯得頎長。 林非鹿呼吸有些急促,半仰著頭看他。 誰也沒說話,半晌,她踮起腳,緩緩伸出手,去揭他臉上的面具。他沒有動,甚至微微俯身配合她的動作,任由她揭開了面具。 面具下的臉是她記憶中熟悉的模樣。 他勾著唇角,垂眸溫柔看她,低笑著說:“公主,我們又見面了?!?/br> 第86章 【86】 暮春的花香好像在鼻端濃郁起來。 她怔怔看著那張風華無雙的臉孔, 心里像打翻了調料瓶,一時之間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的五官比之前更硬朗了一些,眼里像藏著一片夜空, 又黑又深邃,除了些許笑意, 再看不出半分其他情緒。那些圍繞著他的可怕傳言,讓她不由得將眼前的人和記憶中那個溫柔少年分離開來。 林非鹿握著那盞冰涼的面具, 下意識咽了下口水。 宋驚瀾仍是微微俯身的姿勢, 神情未變, 只狀似疑惑地問她:“公主在怕什么?” 林非鹿一抖,連連否認,“我……我才沒有在怕什么呢!”她抿了下唇,結結巴巴的:“殿下,你怎么會……你怎么來了?” 宋驚瀾笑了下,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遲了兩日,應該還不算晚。公主,生辰快樂?!?/br> 林非鹿瞳孔放大, 盯著那盒子看了半天,才慢騰騰接過來打開。 盒子里是一只小小的玉雕。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收到過他送的一只小小的栩栩如生的木雕。 那時候她說,木朽玉不朽, 殿下以后有錢了,給我雕個玉質的吧。 如今,終于送到她手上。 她把那小玉人拿在手上打量半天, 最后抬眼看向他,遲疑問:“殿下冒著風險千里迢迢來到這里,就是為了給我送生辰禮物嗎?” 宋驚瀾點了點頭。 她抿著唇,聲音有些悶:“那為什么要殺奚行疆?” 他語氣又輕又隨意,好像只是做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他想娶你,當然要殺?!?/br> 林非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宋驚瀾垂眸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很輕柔地摸了摸她腦袋,低笑著問:“生氣了?” 林非鹿哽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那手掌從她頭頂緩緩后移,撫過她后腦勺,最后按在她后頸處,將她身子往前帶了帶。他力氣并不小,隔著半寸窗臺,林非鹿一頭扎進他懷里。 他手指輕輕捏了下她后頸,像是在笑,又像沒什么情緒:“公主舍不得他死?” 林非鹿聞著他身上淺淡的冷香,唔唔兩聲,伸手把他往外推。 宋驚瀾依言松開了力道,令她有縫隙喘息了,但手放在放在她頸后,像是懷抱的姿勢,垂眸看她。 林非鹿心跳得好快,被這樣陌生又有點變態的小漂亮嚇到了??捎趾苊艿氖?,她并不怕他,心里也十分清楚,他絕不會傷害她。 她兩只小手撐著他胸口,身子往后仰了仰,半仰著頭看他時,對上他幽冷的目光。 林非鹿嘆了聲氣:“殿下,你不要這樣?!?/br> 他笑了笑:“哪樣?” 她說:“不要亂殺人?!?/br> 宋驚瀾看了她一會兒,唇角笑意漸深,他微一低頭,額頭幾乎就貼上她額頭,但卻未真的貼上來,用商量的語氣溫聲問:“公主不想我殺他,應該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吧?” 他們第一次挨得這么近,她一抬頭,唇就能碰到他下巴。 林非鹿僵著身子不敢動,感覺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圍,全身每一處感官都被放大,他手指還捏著她后頸,指腹輕輕摩擦,像過電一樣,她頭皮都一陣酥麻。 抖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說:“是……是謠言啦!我不會嫁給他的!” 他在她頭頂笑了一聲,緩緩松開手。 林非鹿臉紅氣喘,從來沒覺得自己心臟跳得這么快過。 她明白他話里有話。 她想說,那我不嫁給他,總要嫁其他人的,難道你都要殺嗎?難道我只能嫁給你嗎? 可她不敢問。 她知道自己一旦問出口,他就會給她肯定的答復??伤淮_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前方太多未知,她不想把自己的未來在一夜徹底定死。 還好宋驚瀾沒有逼她。 他收回手,后退一些,束在身后的墨發被夜風撩起,又變回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林非鹿不由自主嘆了聲氣。 他笑問:“怎么了?” 林非鹿看了他一眼,有些郁悶:“沒怎么,就是覺得我的影后獎應該轉交給你?!?/br> 宋驚瀾挑了下眉。 她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嗎?你……殺了你父皇?” 宋驚瀾微笑著:“嗯?!?/br> 林非鹿:“……還殺了很多朝臣?囚禁了皇子?” 宋驚瀾低頭撣了下袖口:“嗯?!?/br> 林非鹿不說話了。 他抬眸看過來,低笑道:“我以前跟你說過,奪嫡之路萬分兇險。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公主希望我死嗎?” 她搖搖頭。 宋驚瀾笑起來,伸手捏了捏她嬌軟的耳垂。 林非鹿身子一抖,側頭想避開,他手指已托住她臉頰,大拇指指腹從她眼瞼下緩緩劃過,俯身到她耳邊,溫聲說:“公主,別害怕我。不然我會很難過?!?/br> 林非鹿繃著身子,從鼻尖輕輕應出一聲“嗯”。 他心滿意足地放開手,回頭看了眼身后天色,笑盈盈道:“夜深了,去睡覺吧?!?/br> 林非鹿有些緊張:“那你呢?” 他說:“我該走了?!?/br> 這樣短暫的一次見面,不知道是他布置了多久才抽出來的時間。 林非鹿眼里突然就涌上來一抹酸澀,那種舍不得的情緒讓她有些慌亂,她不喜歡這種自己無法掌控的情緒。于是趕緊后退兩步,跟他揮手:“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