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橋(二)
老王的公司在上海一個不算很繁華的區,所以有些偏遠,杜予聲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公司樓下,秦救在副駕駛上大門的樣子都還沒看清,杜予聲就直接掛了p檔摁下手剎,動作一氣呵成,秦救看著方向盤張了張嘴:“回正......” 杜予聲似乎沒聽見,直接打開車門下了車。 秦救閉了閉眼,運了口氣,也跟著下了車。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到前臺,前臺小姐笑起來甜甜的,秦救一眼就看出來是王啟河那yin賊喜歡的款。 前臺小妹也不過十**歲的樣子,看到杜予聲之后面上一紅:“請問......” “王啟河那傻|逼呢?”杜予聲直接打斷她,兇神惡煞地問。 小妹嘴角甜美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驚愕地眨了眨眼:“什么?” 秦救在杜予聲身后補充道:“你們王經理呢?” 小妹這才反應過來,本來的羞澀變成了謹慎,格外緊張地看著宛如過來討債的杜予聲:“你們找他有什么事兒嗎?” “是他們找我們......找我有什么事兒!”杜予聲在桌上敲了敲。 小妹攥緊前臺的電話:“那麻煩讓我和經理說一聲?!?/br> 杜予聲手不耐煩地一擺。 “喂,經理,來了兩位先生......對,對對,好,我請他們上去?!毙∶么蛲觌娫捄髲那芭_里走出來,依舊很有禮貌地朝杜予聲和秦救說,“王經理請你們上去坐坐?!?/br> 秦救和杜予聲被前臺小妹帶到王啟河辦公室前就離開了,杜予聲把那有些沉重的木制雕花大門一推,王啟河這個衣冠禽獸正在里面人五人六地坐著,看到二人后滿臉堆笑地站起來,無不虛偽地張開雙臂:“哎喲,你倆可算來了,想死我了都......” 杜予聲冷哼一聲打斷他:“我限你三句話內解釋清楚,不然我連你和這兒一起砸了?!?/br> 王啟河的笑容勉強起來,搓著手說:“你說你這人脾氣咋一直這樣呢,以前在寢室的時候你就是......” “一句?!倍庞杪暽斐鲆桓持?。 王啟河額上冒了點兒汗,嘴角的笑容漸漸掛不住,求助般地看向秦救:“秦救你看他......” 秦救的態度也沒多好,陰著臉道:“閉嘴?!?/br> “兩句?!倍庞杪暤穆曇舾亮艘稽c。 “行行行,”王啟河舉起兩只手投降,“這不秦救回來了嗎,我不說是老羊,杜予聲你自己覺得你會來嗎?” “那我就不會來了再走?”杜予聲瞪著王啟河道。 “你這不是沒走嗎?”王啟河重新掛起笑容,從辦公桌后走出來推著杜予聲的肩膀讓他坐下,“而且我是真想讓我們四個聚聚?!?/br> 秦救扭頭問他:“老羊真回來了?” “真回來了,”王啟河連忙點頭,“不過不是今天,是明天?!?/br> 杜予聲這才面色稍霽:“他婚禮具體什么時候?” “下周三?!蓖鯁⒑佑X得自己卑微的樣子像極了回主子話的奴才。 “行,”杜予聲站了起來,“那明天再見,我先回去了?!?/br> “哎哎哎,”王啟河立馬摁住杜予聲,“我還沒說完......就是,秦救剛回來,還沒地方住呢?!?/br> 秦救皺起眉問:“干他屁事?” 被搶了詞兒的杜予聲默默地把剛張開的嘴合上。 王啟河搓著手,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真誠一點:“杜爺不是有一家酒吧嗎......” 明白過來的杜予聲幾乎快被王啟河氣笑,盯著王啟河一字一句地說:“沒門兒?!?/br> “哎老杜你咋這么不近人情呢,”王啟河立馬換了副責怪的嘴臉,秦救倚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人作妖,“現在什么時候,暑期旅游高峰期,酒店貴不說還難買,況且你那酒吧不有一間小閣樓嗎,離你自己家又近,秦救剛回來又沒車,明天你剛好接送一下?!?/br> “王胖子你什么意思???”杜予聲終于忍不住了,聲音拔高了一個度,“他是小學生嗎?還要人接送???” 王啟河立馬往秦救身后靠了靠,小聲辯駁:“我都不胖很多年了,咋還這么叫我......” “反正他愛住哪兒住哪兒!”杜予聲撂下這句走了出去,帶力把門狠狠地摔上。 辦公室里立馬安靜了下來,秦救和王啟河兩人站著沉默了好一會兒后,王啟河才慢慢開口,聲音是帶笑的,語氣卻是無奈的:“不好意思哈,這幾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他脾氣變好了?!?/br> “是變好了,我看得出來,”秦救從兜里掏出一包煙盒,“表面上是在說你,其實那些脾氣都是沖我的?!?/br> 王啟河悠悠嘆了口氣,插著腰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終于變得正經了一些:“你沒想過復合?” 回應王啟河的是點煙的咔擦聲。 “我覺得予聲他吧,還是在意你的?!蓖鯁⒑咏又f。 “在意前任,很正常?!鼻鼐鹊?。 王啟河皺起眉:“我說老哥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杜予聲這座活火山已經沉寂快三年了,結果一見著你就開始巖漿滾滾了,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在他心里,你秦救還是獨一份的!” 秦救的手小幅度地抖了抖,帶著火星的煙灰就掉在了地上。 他低下頭看著那逐漸黯淡的灼火,他不是不想去挽回,只是這破裂過的感情就像這已經點燃的煙一樣,伸手去抓又疼又燙,就算去抓了,你怎么知道抓到手里的是還能繼續抽的煙草,還是已經飄散成煙的灰燼。 他不怕燙,但是他怕杜予聲最后只遞給他一把煙灰。 ### “老板,今天店還開嗎?” “不開了,休息一天?!?/br> 不等對方說完,杜予聲就掛了電話,他一個人坐在床頭,對著白紋衣柜發了會兒呆,突然仰頭朝床上倒去,連著頭發和臉一起狠狠地搓了搓。 搓完后,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cao,我才他媽是傻|逼?!?/br> 他正心煩意亂著,一個小巧圓圓的rou墊突然湊了過來,輕輕地踩上他的肚子,杜予聲抬頭一看,果然是老舅,老舅正以一種高傲的姿態坐在他的肚子上,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再慢悠悠地跳下床,回到了自己的窩里。 杜予聲看著老舅有些反常的舉動愣了會兒,漸漸地反應過來,老舅是看他突然抓狂抽風一般地搓自己,以為他要尋短見,所以過來看看他有沒有事,不過貓可是地球上最高貴的生物,瞥一眼看你無恙就算是盡到一個主子的責任了。 杜予聲頓了頓,突然笑了起來。 “這拽樣,真像啊?!?/br> 隔天早上,杜予聲還在睡夢中就接到了王啟河的電話,他還沒開口,王啟河就劈里啪啦地說上了,唯恐他會掛電話:“這是正事也是真事,老羊到了,勞煩你再去接一下,啊你放心,秦救和我在一起呢,一會兒直接和我去酒店?!?/br> 看著王啟河這么戰戰兢兢的樣子,杜予聲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淡淡地嗯了一聲。 老羊有一個很別致的名字,因為他姓南宮,單字一個洋。 老羊在車站看到杜予聲的時候都激動得蹦了起來,沖杜予聲瘋狂招手:“予聲!杜予聲!我在這兒!” “看到了看到了,都要當爸爸的人了?!倍庞杪暡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羊,輕輕砸了砸舌,“白了,帥了?!?/br> “嘿你還別說,”老羊眉飛色舞道,“我家婆娘給我用那個什么什么美白的面膜還有護膚品,真有點兒用呢!” 杜予聲輕笑一聲,張開雙臂抱住老羊,在他背上輕輕了拍了拍:“回來了?!?/br> “回來了?!崩涎蜉p輕回答道。 杜予聲慢慢地垂下眸子,松開老羊,重新勾起一個笑容:“我們去酒店吧,老王定了包廂?!?/br> “就四個人,定什么包廂??!”老羊道。 杜予聲挑眉,慢慢地側了側身:“你也知道他要來?” 自知失言的老羊立馬閉了嘴,杜予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口氣說:“沒事兒,昨晚想了想想開了,你們不用介意?!?/br> 老羊這才略略松了口氣。 杜予聲和老羊到酒店的時候,桌上已經上了幾道菜了,還熱乎地冒著煙,看樣子是剛上沒多久,王啟河和秦救正在聊天,杜予聲推門進來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抬起頭看著他,露出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王啟河笑著朝他招手:“坐啊坐啊,哎你們口味都沒變吧,你們倆愛吃的都點了,上學那會兒一個學期舍不得吃兩次,現在隨便吃!” 秦救看樣子是想和老羊打個招呼,但是見杜予聲在旁邊他便硬生生地忍了下去,端起面前的瓷杯喝了口茶。 老羊搓著手拉著杜予聲坐下:“這也太多了,吃不完啊?!?/br> “吃不完就吃不完唄,咱們就奢侈這一會兒,大學的時候餓也沒少挨,就當彌補當年了?!蓖鯁⒑蛹又亓恕皬浹a當年”四個字。 老羊也連忙應和著,王啟河和老羊哈了好半天,秦救和杜予聲依舊一言不發,王啟河笑得臉都快僵了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換了個話題:“老羊,你媳婦兒懷孕多久了?” “剛足月,知道她懷孕后咱倆就扯證了,”老羊笑哈哈地說,“她還各種不滿意我求婚倉促呢,我哄了好久,而且她懷孕后我都沒出去和朋友聚過了,也就是聽說是你們,她才放心放我過來?!?/br> “是啊,”王啟河感慨一聲,“我當年是真沒想到,你倆真會走到一塊去,是吧?” 杜予聲和秦救一起點了點頭,說起以前一起經歷過的事情就忍不住回憶過往,然后就難免會引起共情,這一點頭后氣氛明顯緩和了不少,四個人一起聊了起來,杜予聲和秦救偶爾還能心平氣和地搭兩句話,甚至在最后隔著王啟河和老羊碰了碰杯。 “我婚禮你們都要來??!”老羊一把摟住他們,突然癟起嘴哭了起來,“我好想你們......我還想再和你們念一次大學?!?/br> 王啟河立馬紅了眼,一把抱住老羊一邊錘他的背一邊打酒嗝:“想你麻痹呢想,想補考還是想重修??!” 老羊哭得更慘了:“這倆不想......” 杜予聲忍不住笑了一聲,抬眼看到了同樣被勾著脖子的秦救,他也正抬著眼,不遠不近地看著自己。 窗外有車急速駛過,車燈在屋里留下了一道匆忙的光線,從左到右,在雙眸之間一閃而過,像極了一道淚痕。 杜予聲迎著光,被閃瞇了眼睛。 瞇眼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秦救張開了嘴,說了一句什么,只是一句極短的話,秦救也只是翕動了一下雙唇。 但是他卻偏偏看清了秦救說了什么。 他說:“別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