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息素的味道真迷人(五)
余浮醒來的時候是早上,睜眼那剎那的刺目明光瞬間讓他清醒過來,瞇著眼打量周圍的環境。 屋子很小,墻面泛著黃,一處墻角大概是漏雨,霉青的墻皮剝落斑駁,露出灰撲撲不知什么材質的墻體。 窗戶也極小,開在幾乎貼著屋頂的地方,幾縷陽光從窗口刺進來,在困囿的囚籠上強行開了個孔隙,光照到人身上時卻變得柔和,暖暖地給近在咫尺的人鍍了圈金邊。 相對而眠的姿勢,對面人背對著光,半張臉籠在陰影里,另外半張臉上,銳利的輪廓被光暈生生磨得分外溫柔,遮眼的黑布已經取下,眉毛很濃,眼窩略深,睫毛不算長但勝在濃密,此刻密實實地掩住一雙緊閉的長眸。 視線往下,鼻梁挺而直,接吻的時候會輕輕刮蹭著他,呼出的氣是熱的,噴在他的喉結鎖骨上,情.欲鋪天蓋地。 真是一副令人迷戀的好皮相。 可惜了。 余浮還枕著他的一條手臂,表情很冷靜,極輕極緩地從他懷里退出來些,皺著眉觀察了好一會兒,睡著的人呼吸平穩面目舒朗,看起來毫無防備。 余浮面無表情地摸上腕上的腕表,不多時手里多了支微型注射器,針管里是一種致命的神經毒素,藥效狠且快,只需幾秒,面前這個昨晚還在和自己纏綿的人,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注射器的針尖閃著泠光,漸漸貼近緊實的胸膛,余浮甚至聽見里面的心臟在有力地跳動,就像昨晚擁著他時那樣。 混亂記憶紛沓而至,火熱夾雜情潮,信息素的味道馥郁交纏。 “別怕,我只是想以后能找到你?!边@人纏綿地吻他,一手撫在他頸后,溫情款款。 像是怕他忘記:“我叫裴簡舟,可記住了?” 又一遍遍描繪他的五官輪廓,愧疚又仿佛情深:“抱歉,我看不見,只能這樣記住你?!?/br> 余浮呼吸一亂,在就要刺破皮膚的那一刻,手迅速縮了回來。 算了。 大概是他動作大了,這張稀松的床沒出息地吱嘎了一聲,余浮一驚,面前人睜眸的瞬間,眼里的銳利幾乎讓他窒息。 可這銳利一閃即逝,瞬間被空洞無神取代,裴簡舟有些初醒的茫然,聲線低磁沙?。骸澳阈蚜??” 余浮目露懷疑,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就見裴簡舟往他手移動的方向微微側了側頭。 他看得見?! 仿似讀心般,裴簡舟笑笑,搖頭解釋說:“我看不見的,只是能感受到光?!?/br> 感光?那就是能治好,余浮想。 “怎么不說話?”裴簡舟略向他的方向靠了靠,英俊硬朗的臉在視野中放大。 余浮拉起他一只手,翻過手心,寫:我是啞巴。 裴簡舟輕輕眨了下眼,濃密的睫毛被陽光映成暖金色,微淺笑開,余浮這才注意到他左邊臉頰上有一個酒窩,“唔…正好我是瞎子,緣分?!?/br> 余浮嘴角抽了抽,那是相當有緣分吶!他翻了個大白眼,收好倉促間藏起來的注射器,放松下來的身體疲倦無比,正好今日不用去研究所,便打算翻個身繼續瞇一會兒,就見裴簡舟弧度極小地皺了皺眉。 他是發現什么了???余浮心里瞬間打起十二分警惕。 裴簡舟“看”著他,糾結了一會兒,臉色有些詭異的尷尬,開口:“額…手麻了?!?/br> 余?。骸啊?/br> 他略抬頭讓裴簡舟把手收回去,這廝仰躺著將手半抬,齜著牙從手腕揉到了肩臂,赤.裸的手臂肌rou流暢有力,骨關節活動時發出清脆的喀嚓聲。 余浮看到他肩膀上被自己意亂情迷時咬出來的微紅齒痕,在明光照耀下,弧度輪廓都顯得分外清晰,那點叫做羞恥的情緒終于姍姍來遲,昨晚的情形又浮現于腦海,一時臊得面紅耳赤,翻轉身背對他,悶悶地閉上了眼。 再醒來是被身邊的動作吵醒的,裴簡舟應該是在穿衣服,皮膚與衣料摩擦發出輕微的窸窣聲,實在算不上什么動靜,但奈何余浮十分警覺,幾乎在瞬間就完全清醒。 裴簡舟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頓,接著又似是毫無所覺地繼續穿衣,但動作卻更輕了一些,余浮又一次心驚,他并沒有動,也沒有睜眼,裴簡舟僅憑呼吸頻率的變化就能判斷他醒了,可見此人極為警敏,剛才也許不等他真的將針刺下去,這人就能用被他枕著的那只手從后面擰斷他的脖子。 再裝睡也沒有什么意義了,余浮面無表情地坐起身,裴簡舟已經穿好了衣服,黑色的修身短袖,兩條長腿被軍綠色迷彩褲包裹著,腳踩一雙作戰靴,是游蕩在c市的雇傭兵最常見的搭配。 裴簡舟伸手準確地摸到余浮的臉,盡管只過了一夜,卻已顯得十分親昵熟稔,對他之前的殺意只字不提,溫聲說:“我有事要出去,天黑前會回來,你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走,灰星的omega被抓住會有危險?!?/br> 余浮不置可否,裴簡舟說完自顧走到門邊,臨出門前側過半張臉,聲音低沉認真:“不論你以前怎樣,我們既已有了關系,只要你愿意,我會負責?!闭Z音稍頓,“…或許也能帶你離開?!?/br> 人離開了,余浮被一團寂靜的空氣包圍,垂頭坐在床上冥想了片刻,肚子咕嚕唱起空城計,眼睛瞥到桌上的食物,眉頭一揚,下床時動作太劇烈扯到了痛處,“嘶”地倒抽口冷氣,低聲罵了幾句,便憤憤地開始進食,只不過看他嚼東西那兇神惡煞的勁頭,活像是要咬死誰似的。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余浮百無聊賴地掰著指頭,眼看著太陽就快下山了,心里有些糾結。 要不要等他回來? ——等個頭啊,一夜情還來認真的? 我走了他會不會有點難過? ——難過個屁啊,你都差點送人家上西天了,對你溫柔那是客氣。 跟他走嗎? ——走個鬼啊,你身體里被植入了芯片,只要一離開c市范圍,就會炸成宇宙中最絢爛的一朵煙花。 以后見不到了呢? ——見不到最好,你本來就不屬于這里。 身上被臨時標記的信息素氣息已經散去了,身體的alpha狀態也已恢復,出去不會再有危險,余浮臨走前想了想,還是在桌上留了張紙條。 回到家的時候,月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看見他便焦急地跑了過來,“博士,您沒事吧?” 肥總蹲在一邊舔爪子,乜著眼:“他能有什么事,估計是到哪里鬼混去了,哪會懂得我們這些獨守空閨的如雪寂寞?!?/br> 余浮面色如常:“無事,研究所有事耽擱了?!?/br> 月笑得有些勉強,“沒事就好,您那么久沒回來,我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br> 余浮走過客廳時看見沙發上有一床被子,沙發上的褶皺也表明昨晚有人睡在這里,轉臉問身后的月,“昨晚你沒回房間睡嗎?” 月不好意思地點頭:“我…擔心,所以…” 余浮頷首,毫無波瀾:“以后不用擔心這些,無論怎樣我都會安置好你?!?/br> 月眼睛微睜:“我不是……” 余浮沒等她說完,快速走上三樓,月因著他的叮囑,守規矩地站在樓梯口看著他的身影消失,表情晦暗不明。 余浮一進門就鉆進了實驗間,換上雪白的工作服,穿梭在琳瑯滿目顏色各異的試劑間,他需要配藥,避孕的藥。 昨晚除了最后的標記,裴簡舟那混帳都做全套了,而omega這種奇異的體質,余浮擔心自己會懷孕。 浪了那么幾輩子,余浮是萬萬沒想到,他竟也會有擔心意外懷孕的一天,腦海里一直回蕩著某些遠古廣告。 ——三分鐘就三分鐘,無痛人流去無蹤。 ——開始了嗎?已經結束了。 余浮起了身雞皮疙瘩,使勁晃頭將這些亂七八糟地甩出天靈蓋,專注地調配起來。 這種簡單的藥劑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他最不解的地方,還是自己為什么會突然發情。 他本質上是個omega沒錯,可原主是個瘋子,最開始的研究不是將alpha轉化為omega,而是相反,將omega轉化為alpha。 他的第一個實驗品,是他自己。 轉化的副作用很大,如今他的身體狀況變得越來越難以控制,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 研究所的實驗有條不紊地繼續著,黎帆奔波于各實驗間,此時正盯著手下一名實驗員將一管古怪的綠色液體注入到實驗品體內。 “博士,新型s分裂病毒已成功融合?!?/br> 黎帆點頭,翻起實驗品閉合的眼皮隨眼一看,末了略帶嫌棄地甩手,邊走邊脫下手套用消毒濕巾仔細地擦手,頭也不抬,語氣漫不經心:“給我好好看著,每15分鐘記錄一次體征數據,及時報告,不然出問題了有你好看?!?/br> “是?!毖芯繂T低頭恭敬道。 “還有,”黎帆停住腳步,“注意那個姓葉的,別讓他發現了s病毒被動過?!?/br> “是!” 黎帆出了實驗間,往左右兩邊的雪白通道看了看,隨后悠閑地背著手,一路吹著口哨回到了公用辦公室,路過余浮的區域時還故意停了停,鼻中發出一聲輕哼。 余浮對這種中二行為毫無反應,沉心靜氣地坐著,看似在沉思,實際上思緒已進入了另一個次元。 距離那日已過去近一月了,可他腦子里總是會回想起那晚的情形,裴簡舟信息素的味道實在太獨特,是一種煙熏的木質香,性感多于清冽,在荷爾蒙的氣息中纏綿至極,直到現在都似乎還繚繞在他鼻間,揮之不去。 他忽然發現,他好像有些上癮。 “葉博士?”有人喚他。 余浮回神,對上對方有些疑惑的眼神,壓下心虛,鎮定道:“怎么?” 這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尤其一雙眼睛特別大,睜圓了看起來有種小鹿般的天真無邪,“這是涅槃項目的最新數據,我給您整理出來了?!?/br> 所謂涅槃項目就是將alpha轉化為omega的實驗項目,諷刺的是,明明是再殘酷不過的改造,卻要被叫成“涅槃”。 余浮謝過,接下厚厚一沓紙,隨意地翻看起來。 一切正常,一切也都不正常,余浮并不希望他們那么早醒。 因著前陣子軍隊的進攻,最近反叛軍總部的守衛明顯的更加嚴密了,幾乎每幾步就會看到全副武裝,目光警惕的守衛在值守巡邏,不過他向來不關心這些。 這日余浮走在研究所里,一隊面色冷肅的巡邏守衛與他擦肩而過,長長的走道兩邊隱著無數的攝像頭,除了個別因某種原因毫無動靜外,均隨著他的動作移動旋轉。 他從實驗室出來,轉進一邊的實驗準備間,開燈,沒有反應。 燈壞了?他皺眉,可很快身體先于思考地應激,汗毛幾乎在瞬息間立了起來。 有人?。?!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