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lood(24)
“大人,您很久都沒有休息了,先吃點東西吧?!?/br> 奧斯頓抬頭,一個士兵從火上的鐵皮罐里舀了碗食物,小心翼翼地遞過來,眼里滿是殷切。 奧斯頓把手上的地形圖一收,接過碗對他笑了笑,道了聲謝。 這士兵年紀不大,這幾日一直跟在他身邊,臉上沾滿灰,此刻羞赧地撓撓頭,然后端起自己那碗,唏哩呼嚕地大口喝起來。 奧斯頓的胃早已餓得沒知覺了,低頭喝一口,碗里是一種褐色的蘑菇混著不知名谷物熬出來的糊糊,味道說不上好,但比起連續大半個月啃又干又硬的干糧,至少是熱的。 奧斯頓吃完,那士兵立刻將空碗接過去,抱著一堆碗去河邊洗。 奧斯頓重新拿起地行圖,著重看了幾個重要的標記點,順著目前的位置往下,有一座城池,那里有駐守的軍隊,或許可以過去補充點糧草資源。 周圍有許多士兵在休息,不少人都負了傷,不時發出低微的痛苦呻.吟。這場仗對他們來說打得太過艱難,騎兵團作為前鋒一直戰斗在最前方,沒有援軍,敵人數量遠超他們,他們在上一場遭遇戰上中了埋伏,幸得奧斯頓反應快,領著眾人殺出一條血路,遠遠甩掉敵人后,暫時在此處落腳,爭得片刻喘息之機。 洗碗的士兵蹲在水邊,大概是因為放松,一邊洗碗一邊輕哼起家鄉的歌謠,是一首青年向心愛的姑娘求愛的歌曲,他哼得很投入,引得他身邊的人也一起跟著低聲唱起來,一個人開頭,立馬就帶起一群人附和,輕柔的歌聲動人婉轉,沉寂壓抑的氣氛漸漸輕松起來。 奧斯頓看著他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抬手將項鏈拉出來,將那枚帶著溫熱體溫的戒指握在手心,突然開始思念那個人。 “砰——” 一聲槍響忽然破空而至,眾人的歌聲戛然而止,就見方才洗碗的士兵,身體保持一個詭異的姿勢,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見自己胸前汩汩冒血的大洞,然后往前一撲掉進水里,水面立刻暈開一大片血紅。 “敵軍來了!快!” “在那邊!從那里過來的!” “我們被包圍了!” 士兵們抄起槍,迅速進入防御狀態,兩方很快交起了火。 對方攻勢太猛,況且此處的丘陵地勢并不利于騎兵作戰,奧斯頓帶著眾人且戰且退,等再一次突破重圍后,他帶領的這支騎兵數量從最開始的五千人馬,到現在只剩不到一千人。 “大人,我們的求援函早已發出,為什么還沒有援軍?”身邊的下屬問道。 奧斯頓雙眼看著天際最后一抹殘紅,搖頭。 下屬嘆氣,問:“那下一步我們去哪里?” “先去格拉默斯城?!?/br> “是!” 后面的追兵一直窮追不舍,奧斯頓一行人連夜奔襲,終于在黎明的時候看到了那座高高的城門。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無論怎么喊,城門都緊閉著,絲毫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開門!快開門??!”眾人齊聲喊。 城門紋絲未動。 “怎么回事!”屬下憤懣道:“后面全是追兵,是要我們死在這里嗎?” 奧斯頓無奈道:“門不會開了?!?/br> “大人,您說什么?” 奧斯頓抬頭看了眼天空,深吸口氣,語聲里滿是疲倦:“早該明白的,從被派出來的那天起,數量遠超的敵人,遲遲不來的援軍和補給,原來是這個意思?!?/br> “大人?”屬下臉色變了,蒼白的臉上難掩驚怒。 奧斯頓閉上熬紅的雙眼,再睜開時滿是冷意,“既然如此,與其在這里等死,不如拼死一搏!”旋即調轉馬頭,大聲吼道:“跟我殺出去!” 又是一場暗無天日的血戰,子彈穿透胸膛,尖刀刺破心臟,guntang的鮮血隨著生命消逝逐漸變冷,年輕的身軀不再柔軟鮮活,變得僵硬冰冷,過不久就會腐爛發臭,化為枯骨永埋地底。 奧斯頓神情麻木,動作機械地殺死任何一個靠近的敵人,他們的鮮血濺在他身上,混和著他自己的,渾身鮮血淋漓。 當他帶著所剩無幾的士兵逃出包圍時,已經是傍晚了。 如血殘陽氣息奄奄地伏在地平線上,風聲里似乎還有方才戰場上聲嘶力竭的嘶吼,鼻腔里能聞到的只有血腥味。 奧斯頓腹上受了傷,好在傷口不深,借著黯淡光線用水勉強擦干凈傷口表面的血痂,他痛得冷汗涔涔,咬牙從隨身的包里摸出一個藥瓶,是凱瑟琳給他的傷藥。 軍醫戰死,傷藥也早已用盡,幸好還有這瓶,奧斯頓咬開瓶塞,忍著劇痛傷藥,然后撕下一塊衣料當作繃帶,將傷口包扎好。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奧斯頓幾乎已痛到麻木了,脫力地仰靠在一塊石頭上,長時間的急行軍和戰斗使他疲倦不已,迫切需要一場休息。 他很困倦,不遠處的士兵在低聲說話,話音到他耳邊模模糊糊聽不清,睡過去前手習慣性握住那枚戒指,在心里喚了聲那人的名字。 與此同時,小鎮里正喝茶的余浮眼皮莫名一跳…… * 奧斯頓睡得很不安穩,他做了個很亂的夢,夢里一會兒是從未謀面的母親,油畫里的女人凄凄地望著他,眼里流出兩條血淚,一會兒是帶他長大的jiejie,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求他原諒自己,一會兒又是伊登,那人神情悲傷,手里落下一枝玫瑰,落到躺在棺木中自己的胸前…… 棺木!自己怎么會躺在棺木里???眼見著棺蓋就要合上,奧斯頓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此刻依然靠在石頭上,頭昏腦漲,喉嚨干澀,呼吸粗重。 奧斯頓覺得非常冷,而身上卻在發燙,立時就明白過來現在在發燒。 周圍的士兵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可是他們不敢點火,只能打了冷水給他喝下,奧斯頓難受地勉強睡下,到半夜時,他忽然察覺身體似乎很不對勁。 傷口處火辣辣的疼,伴隨四肢異樣的麻痹感,奧斯頓小心撕開腹上包扎的布條,看到了已經開始潰爛的,流著黑血的傷口。 我中毒了,奧斯頓想。 他拿出貼身放置的藥瓶,面色復雜地端詳著,腦中回想這一路上所有細節,得出一個讓人絕望的結論:不會有人有機會投毒,除非一開始藥里就混有毒藥。 一種無法言描的痛楚從心底泛濫開來,迅速擴散至全身,錐心刺骨,甚至超越了身體上的疼痛,奧斯頓疼得彎下腰,喘不過氣來。 為什么?他想問,可是他發不出聲音。 他喉嚨像是被一塊燒紅的烙鐵堵住了,燙得他血rou潰爛,無數把冷光閃閃的利刃同時刺進身體,一點點將肢體連皮帶rou地分割開,每一個細胞里都被灌滿叫做“痛苦”的毒液。 為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 原來你這次不會再等我回去了,我最后的親人——jiejie。 士兵們很快就察覺了奧斯頓的異常,紛紛緊張地圍在他身邊,看到他泛著黑氣的臉,不知所措。 可敵人沒有給他們太多時間,很快就追了上來…… 奧斯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憑著一口氣又撐了一天的,等到第二日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已是強弩之末了。 秋日的天空陽光依舊耀眼,他坐在一棵枯樹下,背靠粗糙的樹干,蔚藍色的眸子一動不動,認真注視著手里那條項鏈。 戒指上滿是凝固的血,奧斯頓有些難過,戒指被弄臟了,伊登會不會不高興。 不過就算伊登不高興,他大概也看不到了,奧斯頓有些遺憾,竟想象不到那人生氣會是什么樣子。 周圍無數人端著槍,小心翼翼地圍上來,眼前這個憑一己之力戰斗到現在,殺了他們大半同伴的人,即便將死,也仍舊淡定從容,絲毫不顯狼狽。 靠的很近了,帶頭的人左右看看,謹慎地確認沒有異常后,豎起一只手掌,“準備——” 無數桿槍齊齊上膛。 就在此時,變故突起。 一股怪風平地而起,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掀翻,足足摔出好幾米遠。 “什么情況?” “那是什么人??!” 余浮無視了周遭的人,彎腰檢查奧斯頓的情況,確認人還活著,心才放了下來。 奧斯頓眸子一瞬間閃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干燥脫皮的嘴唇艱難開啟:“你…唔……” 余浮捧著他的臉,把這一路上所有的擔心和后怕全部傾注在這個吻里。 奧斯頓閉上眼,回應這溫柔的吻,心里朦朦朧朧地想,我是已經死了嗎,不然怎么會見到他?但即便此刻死了,最后還能吻一吻他,好像也沒那么遺憾了。 “伊登…我愛你?!?/br> “我知道,我也愛你?!?/br> 眾人終于回過了神來,想到剛才那恐怖的力量,戰戰兢兢地爬起來,四處摸索找槍,驚恐道:“什么情況?” 一吻畢了,余浮輕撫奧斯頓的臉,輕聲說:“等我一會兒?!?/br> 隨著最后一蓬血霧炸開,一切都結束了,余浮踩著洇血的土地,一步步走到奧斯頓面前,身上帶著濃烈的血腥味,臉頰沾了斑斑血點,將他那張異樣俊美的臉襯得陰森且妖冶。 奧斯頓的瞳孔已經聚不起焦了,余浮明白自己還是來晚了。 沒有時間糾結了,余浮輕聲喚奧斯頓,捧起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問:“你愿意變得和我一樣嗎?” * 余浮又回到了那座千年古堡。 這里的玫瑰花似乎永遠也不會凋謝,他就在花海里,把奧斯頓放進寬大的棺木,然后自己也躺了進去。 奧斯頓皮膚蒼白,那雙如海般深邃的眸子緊緊閉著,氣息全無。 余浮吻了吻奧斯頓冰冷的雙唇,溫聲道:“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你很快就能醒來了?!?/br> 七日后,滿月之夜。 余浮回到玫瑰海,剛吸完人血的他眸子赤紅,來到棺木邊,低頭看棺木里的人。 奧斯頓無聲無息地躺著,臉雖蒼白,但再無之前的死氣,他選擇了接受初擁,變成和余浮一樣的吸血鬼。 余浮抬頭看天上的滿月,再過一會兒,奧斯頓就會醒了。 余浮躺回奧斯頓身邊,或許是因為成為了吸血鬼,奧斯頓那張本來就足夠英俊的臉愈發深邃立體,眉眼間比之前多了種說不出來的氣質,余浮看著看著,忍不住俯下身,親吻從額頭一路往下,一直流連到他的嘴唇。 忽然,奧斯頓緊閉的眼睫抖動了一下,余浮正要抬頭,后腦就被人按住了。 奧斯頓加深了這個吻,余浮微啟雙唇,讓他得以長驅直入,引他沉入更深的情潮…… 呼吸不知何時早已凌亂在一起,余浮在糾纏的間隙里被抱坐起來,浮沉中玫瑰花海卷起一陣紅色海浪,紛飛花瓣翩躚飄灑,下起一場妖冶艷麗的紅雨。 奧斯頓一雙紅瞳深深凝視他的愛人,從此永遠屬于他。 他終于進入了這座為他敞開的伊甸園,果然如預料般快樂美好。 ※※※※※※※※※※※※※※※※※※※※ 雖然晚了點,但我還是要大聲吼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