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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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巨細,寶嬰連許允府里梅花是什么顏色都留意到了。 說完,眼皮動也不敢動,不知道坐上桓行簡是個什么表情,只聽見他在拿什么東西敲筆洗,清脆破冰。 響了幾聲后,上頭那道聲音輕飄飄傳了下來:“當時,她沒給你看卷軸?” “沒有,是從夏侯太常府里出來給奴看的?!睂殝腩^皮跟著一緊,她心中別有擔憂,“昔年,魏武曾給令君一空食盒,奴看這詔書上也是空空如也……”期期艾艾沒說完,不再說了。 桓行簡冷哼一聲,交待幾句,寶嬰一一記下了,等他語畢,遲疑道:“郎君要真想知道些什么,奴有一計?!?/br> 桓行簡饒有興味得挑了挑眉,沉聲道:“說?!?/br> 第63章 競折腰(10) 火爐上,水咕嘟嘟沸騰了,寶嬰躡手躡腳進來給嘉柔沖過茶,不聲不響拿了個杌子坐在旁邊,一心一意看她做鞋。 不多時,嘉柔把手朝頸子里一搭,捏了捏,直起腰,還未曾開口,寶嬰沖她瞇眼笑道:“奴去請郎君過來?!彼菆A臉,一笑毫無心機的喜相,嘉柔便也含笑應允。 桓行簡已經在外面撥拉半天棋子了,一個人走棋,那兩道長眉時而舒展,時而微蹙。等聽見里頭隱約人語,踱步進來,嘉柔本瓷白的臉因在暖閣里忙碌久而泛出桃花般的色澤,桓行簡目光落在她腮上,曖昧吟哦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br> 嘉柔嗔他一眼,桓行簡倒不客氣朝榻頭撩袍坐下,腳一伸,笑道:“過來侍奉你的夫君?!?/br> 此情此景,嘉柔忽愣了愣,烏黑的睫毛一垂將泛上來的情緒散去??此袂?,也知朝會過后暫且風平浪靜了。她蹲下一面為桓行簡穿鞋,一面輕聲道: “上回,阿嬛來,說大將軍有意要把阿媛許給太后的從弟,是這樣嗎?” 桓行簡一笑,雙履上腳他站起身,走了那么幾步:“很合腳?!闭f著俯身翻了翻嘉柔的篾籮,都是女孩家用的零碎東西,“阿媛隨了清商,女紅上沒什么興致,也沒什么天分,好在,讀書寫字還是可以的?!?/br> 聽他主動提姊姊,嘉柔順勢跟道:“阿媛是姊姊唯一骨血,她若在,肯定希望阿媛能選一個她自己鐘意的郎君。更何況,阿媛還小,理應該在家中多住幾年,大將軍不希望阿媛多陪陪你嗎?” 桓行簡神情淡淡,那雙洞察人心的眼一轉,對上嘉柔:“我又沒說現在讓她立刻嫁人,跟太后,只是定親。阿媛固然好,也曾讓我有幾多安慰,但女兒長大了終究是別人家的人,至于你說的鐘意與否,依我看,看各人的造化?!?/br> “大將軍這是什么意思?”嘉柔有點凄惶地看著他,難道,決定阿媛一生的不是他嗎? 隨手把嘉柔喝剩的半展殘茶飲了,杯盞上,有幽幽芬芳,桓行簡轉動著精巧的茶器,道:“意思就是婚姻大事,對于男女來說都是一場豪賭,當初我去公休家中為我三弟求娶阿嬛,兩人熟悉彼此嗎?志趣相投嗎?除了家世匹配,一切皆是未知。阿嬛姓諸葛,注定她不會嫁鄉村野夫;三弟姓桓,注定他不會娶小家碧玉。他們都各自承擔著家族和姓氏賦予的責任,如今,兩人琴瑟和諧是幸事。至疏也好,至親也好,事在人為?!?/br> 茶器一放,桓行簡臉上隱然是副桀驁不羈的神態:“倘若此樁親事不好,到時,阿媛大可改嫁。我桓行簡的女兒難道還愁嫁嗎?我不怕沒有想認我做丈人的?!?/br> 嘉柔被說的啞口無言,神情怏怏,下頜忽被桓行簡一抬,他含笑撫慰:“我知道你擔憂阿媛,大可不必,沒有人敢對我桓行簡的女兒不好?!?/br> 那么當初呢?嘉柔凝視著他,心境支離,當初夏侯家是洛陽城里一等一的門第,把姊姊嫁過來時,兄長是否也像他這般自信? “你愛阿媛嗎?”嘉柔頗為傷感地拿去他的手,坐到梳妝臺前,將一枚枚花鈿打開來看,是準備送給阿媛的。 桓行簡無聲來到她身后,眼一瞥,見那些花鈿形制可愛,有鳥,有魚,十分孩子氣倒貼合阿媛。 “我怎不愛她?她是我的女兒?!彼^平靜的語調讓人起疑,嘉柔透過銅鏡看他,“那大將軍為何不等阿媛再長幾歲,到時,問問她想要個什么樣的郎君?洛陽城里,太后是外戚是很顯貴,但荀氏、陳氏等無一不是可匹配的門第,為何不讓阿媛多些選擇呢?” 簪子抽掉,嘉柔一頭軟滑青絲如上好的緞匹般在他手中掬起流動,桓行簡摩挲烏發:“你想說什么?不妨直言,別人先不提,對于你,我向來都愿意給機會讓你盡情說?!?/br> 嘉柔喃喃垂首:“我不知道,我覺得對阿媛太不公,她這么小對嫁人一無所知。大將軍一個主意,就把她許配給了她從未聽聞的一個人?!?/br> “你覺得我是在利用阿媛來結交太后?”桓行簡冷嗤,“柔兒,那我若是把她嫁給令君家的人,或是陳雍州家中的人,你是不是又該懷疑我為拉攏高門大族嫁女呢?看來,我把阿媛嫁目不識丁衣不蔽體的乞丐最好,因為那樣,大家才會說我毫無私心?!?/br> 這些話,徹底把嘉柔堵得半天無言,她有些委屈:“大將軍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希望阿媛好,我當然不是要她去嫁乞丐?!?/br> 肩頭被他輕輕一握,提將起來,桓行簡搦住她纖薄腰身,低下頭,將她耳垂一含,私語道:“你對阿媛的心意,我替她心領了,你放心,我是她父親斷不會害了她,嗯?” 說完,好像不想跟她東拉西扯此事,不知不覺把她飄帶一拉,抱著倒在了床上:“說半天的話,我還沒謝你給我做鞋?!?/br> 手跟著探進衣襟,嘉柔慌忙捂住了領口:“不,我不用大將軍謝我?!彼袢障窠浟藞霰鸟R亂,身心俱疲,語氣也像是哀求了,“大將軍,饒了我吧?!?/br> “為什么不用?我偏要謝呢?”桓行簡眉頭一揚,是個誰也攔不住的架勢,反倒被她這嬌弱不勝的模樣刺激得情火更熾,“不光要謝,我還得重謝?!?/br> 很快,從帳子里丟出一件件衣裳,凌亂一地。燭影搖紅,翠帷膩粉,半夜里嘉柔倦倦地醒了,喉間干澀,昏沉沉地仿佛聽到雪壓斷青竹的聲音,不知是否是幻覺。 打過春了,似乎不該下這么大的雪,嘉柔渾渾噩噩的,思緒亂飄。身旁,桓行簡似乎被什么硌到,闔著眼一陣悉悉索索,觸到銅鈴,嘴角便不覺翹起,鼻音低沉: “還想著回涼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時河山萬里都是你的?!?/br> 別有深指的一句話,嘉柔怔住,好半晌才靜靜回說道:“河山萬里固然壯麗,可斗室就能容人臥榻安歇了。我不是男人,不要河山萬里,我其實只想做涼州的一只鷂子,或者西去的一匹駱駝,行遍四方,這就夠了?!?/br> 桓行簡慢慢睜眼,惺忪著笑:“好柔兒,你這才是真名士,不像洛陽城里有些人,只有名士的虛頭,你要真讓他棄了萬丈紅塵歸隱自然,估計要急的上躥下跳了?!?/br> “我不是名士,”嘉柔忽不知從哪來的脾氣,“我就是我自己,誰也不是?!?/br> 難為她大半夜醒了不說接著睡,有心思跟他斗嘴,桓行簡翻個身把她摟到胸前,被衾里暖香融融,讓人不由沉醉。 “好,好,你是你自己?!彼炭〔唤?,倒真像安撫一只被惹怒的昆侖妲己,嘉柔被他在頸窩里蹭來蹭去弄得煩躁,一推他,“大將軍不要老動來動去的,我睡不好了?!?/br> 桓行簡突然將她壓倒,咬牙道:“好啊,明明是你先醒了亂扭亂動?!卑讶髓滂艟o了,嘶啞著聲音,一手撫著她光滑的**,“噫,柔兒也像一尾小魚,我這水早滾沸不止,只待烹魚?!奔稳犭p頰燒出酡紅,帳子上精致的繡花又漸次層層疊疊綻到了眼前,花蕊嬌嫩,被人一點,便在東風里蕩漾開來。 立春過后,似乎夜不再是清凌凌的寒。 一連等幾日,不見許允回應,中書令李豐跟皇帝在宮中交談時便也顯得有些心神不安了。他是中書令,掌文書機要,常留宮中自然跟皇帝走得近。 “朕這幾日每思及母后曾提到的‘政由寧氏,祭則寡人’,便如坐針氈,骨鯁在喉?!被实圩x了半日《說苑》,忽憤憤一砸,案頭筆洗等物跟著遭殃,霹靂啪啦掉一地。 驚得李豐回神,忙彎腰去收拾,見皇帝一臉的恨恨,把東西重新放在案頭,正要勸慰,皇帝卻換了張面孔,關切問他: “對了,朕的jiejie近日還好嗎?” 皇帝問的是下嫁他家中的公主,李豐答道:“公主一切都好,陛下勿要牽掛?!?/br> 皇帝很自然地拉住李豐的手,語重心長的:“是了,中書令與朕便是骨rou一家,怎會不好呢?朕有時在想,倒不如托生個女兒身,做個公主,嫁人就罷了,何苦在這太極殿上油煎火燎的呢?” “陛下,來日方長,萬不可如此氣餒。犬子蒙陛下太后不乞,得尚公主,臣自然赴湯蹈火以報浩蕩天恩?!崩钬S不避這個話頭,“陛下,陛下若信得過臣……” 君臣正說著,外頭內官送來份急件,來自雍州陳泰。 等匆匆過目,皇帝那張臉上先是錯愕,轉而變成喜憂參半,傳給李豐看。 “朕記得,東關戰事中,陳泰上書請求征討胡人。他怎么回事,這胡人還沒打,雁門郡兩地的百姓先反了?” 不消問,這個時候大將軍府里肯定也收到了陳泰的上表。大將軍掌軍國大政,政令都是他下的。如今,東關為一敗,邊地又為一敗,皇帝心境復雜,痛惜國力的同時又有說不出的得意。 “看來,大將軍這個人,同太傅比要差許多??!”皇帝意味深長輕嘆了聲,“他從接手軍國大政至今,何來勝績?” 李豐心里大喜,把上表小心還給皇帝,胡子一捻,胸有成竹道:“大將軍一無識人之明,二無韜略遠謀,位高而才劣者于國家是有百害而無一益?!?/br> 君臣對視,皇帝慢悠悠踱起步子:“依中書令之見,除了他,朝中還有何人能擔此職?” 殿內,水磨金磚折射出杲杲光亮,皇帝此刻的臉上也平添幾分神采,李豐靠近了,在他耳旁一陣私語。 皇帝振奮道:“朕也是這么想的,只是,那日朝會……”剩下的話不必出口,李豐立刻會意,伸袖執了一禮,“陛下若信得過臣,容臣去布置?!?/br> “好!”皇帝很利索,轉而臉上有了些愁容,“前幾日,朕聽太后說,大將軍想把女兒嫁給太后的從弟,朕看太后的意思,似乎是準了?!?/br> 李豐胡子下掩著笑:“陛下年歲漸長,為社稷故,也該納貴人了。四方大員里,陛下可細細挑選,看誰家有適齡女……” “你說,”皇帝突然打斷他,“朕的年紀放在這,大將軍怎么不想著把女兒嫁給朕呢?為何要繞開朕,非要同太后結親?” 這其間的宮闈人心,就不是李豐好置喙的了,他打個哈哈:“這,陛下突然這么問,倒把臣也問倒了?!?/br> 再看皇帝,那張臉上不知幾時多了層陰霾。 君臣敘話良久,李豐自宮中還家。第一件事便是問家仆:“還沒動靜?” 家仆腦袋直搖。 李豐沉吟片刻,凈手更衣,暗道許允當是怕了,裝聾作啞,虧得他高看一眼,原也是個臨陣的軟骨頭。李豐有些不平,今日沒跟皇帝提矯詔之事,心倒放得很寬,皇帝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有公主在,彼此心知肚明,一條船上總要和衷共濟搏擊風浪。 院里,樹上不知道從哪落了一群寒鴉,啼叫個不住,聽得正在想事的李豐煩惱不堪。披了衣裳,命小廝架好梯子,親自一手提燈,一手持竿,蹭蹭上去,才發覺上頭不知幾時筑了個窩。 難怪,李豐罵兩句,三五下把個鳥窩打下來,頭頂幾只鳥盤旋一陣最終散了。 不想,小廝有烏鴉嘴的,不知誰嘀咕了句“難不成附近誰家死人了不成”。落進李豐耳朵里,頓生怒火,氣不打一出來劈頭蓋臉把小廝罵了個狗血淋頭,竹竿一丟,人抖索著衣裳氣咻咻進了屋。 一盞熱茶進肚,本氣小廝胡言亂語惹人煩,他忽靈光一現,盤算良久,喊進來兩心腹: “眼下,有件當緊的事,只是不知你倆敢不敢去做了?!?/br> 說罷,手一招,兩心腹湊上前來,聽主人喁喁囑咐。 果真滲人,兩人身上登時打了個寒顫,面面相覷,不知道李豐這是個什么主意。 “此事機密,只你兩人知道,事成我重重有賞,你家中有屯田客的,我幫他們脫籍?!崩钬S乜過幾眼,甚好,兩人體格健碩一身蠻力,擔得起此職。 事不宜遲,一番籌謀后暮色初初顯露,這兩人準備好便從中書令府邸角門靜悄悄出來,一躍上馬,直朝北邙山方向奔去。 月色涼薄,整座北邙山在如流霜般的光線中隱隱綽綽,好似一座巨大墳場。 一陣風來,便嗚嗚咽咽地拂過千樹萬枝,更添凄艷。這兩人饒是平日里膽子再壯,此刻,面對著莽莽群山,耳畔盡是如泣如訴的風聲,也難免害怕起來。 “干他娘!老子才不怕鬼!”其中一個果斷給同伴打氣,“走,上去!” 第64章 競折腰(11) 初春的夜,將兩人的眉眼與聲音都籠得混沌不清,借稀薄月色,上到半山腰,其中一個忍不住放眼四望:茫茫天際下,這人世反倒像頭擱淺的巨鯨般雌伏于此了。( ) 時辰耽誤不得,就他兩人,等摸到夏侯妙陵園附近,未見人影,先聞器具碰撞之聲。這兩人暗自驚訝,藏在森然柏樹后頭屏息盯半晌,隱約聽到低斥聲,是讓動作快些。 這一幕太過詭譎,兩人萬萬沒想到竟還有比早一步先來掘陵的,到底是何人,無從得知。前胸后背本窩了一團子的熱氣,立了半晌,也冷卻了,涼颼颼地貼在肌膚上,好不難受,兩人只能迅速下了山。 李豐書房的燈還亮著,窗紙昏黃,兩人眉睫掛露地現身,他吃了一驚:“如此之快?” 兩人把所見所聞三兩句就描畫清楚了,李豐更是驚詫,手中的竹簡一放,對著燭火是個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了。 底下兩人杵了半晌,李豐轉頭,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靜觀其變?!?/br> 如他所料,公府里和天子幾乎同時收到西北送來的軍報?;感泻喗z毫沒耽擱,不等朝會,將罪責一攬上書給皇帝,翌日里坊間便流傳開大將軍那句“此我過矣,非陳雍州之責”。 一時朝野心悅誠服。 皇帝心里細細碎碎晃著些不滿,卻不好再說什么,一肚子悶氣來見太后,開口便說:“大將軍真乖覺,很會收買人心,陳泰估計要感激涕零了!” 太后在修剪鮮花,枝枝蔓蔓,她語氣沖淡像個名士:“做做樣子,惠而不費,陳泰是個厚道人,三兩下被桓行簡感動也不足為奇。是啊,這個時候指不定捧著大將軍的回信如何慚愧呢,不過隨他去吧,邊地憂患多,得有人在那頂著。這些人,只要不瞎摻和洛陽的事就好,”眼神越發沒了溫度,但嘴角笑意還在,“陛下急什么,大將軍一敗再敗都沒急?!?/br> “人都說夏侯太初是君子,君子如玉,玉果真不能跟刀劍碰?!被实蹖W會了打機鋒,太后付之一笑,皇帝的這些牢sao,她左耳進,右耳出,全當他是半大孩子撒氣了。 不過,太后瞧著皇帝唇邊毛茸茸的一圈似乎又密了幾分,平日里,也知道多看幾眼小宮女了。她心領神會,把李豐等人找來商量立后納貴人的事宜。 公府里,日頭乍暖晝氣催得迎春花黃燦燦開得射眼,連鳥鳴都多了起來。衛會迫不及待換了春服,雖說打過春,可北方的春天總是神出鬼沒,來一陣野風就能把人打回寒冬。 可衛會不管,今朝暖,今朝錦繡。陳泰西北出事,公府上下難能愉悅,唯獨他心情每到春來就很美妙。 風和日清,衛會指揮著人把桓行簡書房里的書拿出來曬,時不常地要提醒:“仔細些,不要弄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