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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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嬛臉上羞了一瞬,很快的,不再扭捏:“沒什么呀,洛陽城里橫豎就這些姓氏,互通婚姻是常事,我嫁給三郎,在意料之中?!闭f著,迅速跟嘉柔咬耳朵,“其實,阿媛嫁給太后從弟,門第還算匹配,我只是替阿媛不平那少年郎才智太過尋常,你瞧,桓家都是什么子弟,換作我,我決不能忍受夫君是個愚鈍之人?!?/br> 臉上帶著姓氏所賦予她的驕傲和自矜,阿嬛喜歡聰明的少年郎,幸好,她的夫君就是。 阿嬛有些曖昧地沖嘉柔笑了,“可我又不比柔兒呀,你跟了洛陽城里一等一的大將軍?!?/br> 她沒惡意,只是打趣,嘉柔心緒卻愈發地茫然,不說話,靦腆一笑帶過。送她兩人出來時,在水池那,見衛會一身雪白的裘衣居然在洗硯,一黑一白,比世情可分明清晰地多了。 墨跡入水,肆意猖狂,衛會剛在屋里喝了煮得絕佳的黃芽茶,滿口余香,他做慣筆墨事從不愿假手他人,更何況,是伺候大將軍。 女孩子們青蔥,嬌嫩,是冬日里誤開的桃花,自有其光明與甜蜜。衛會轉身,一雙笑眼峭立千仞,他認出諸葛氏,但見那形容尚幼卻容光如珠玉般的小小女孩,心中便明了了。 母親說,他該娶親了。消息放出后,洛陽城里許多人家頗有興趣。士季是大將軍的子房呢,雖然這話,不知是誰第一個放出去的,總之生了翅膀飛入各家。 他什么都沒說,沖三人微微打了個揖,一手的淋漓,阿媛驚嘆他身上那件裘衣竟連昆侖山上的皚皚白雪都比不得,她不知,這件裘衣既暖且輕,猶若無物。 “你是誰?”阿媛拿出大將軍家女郎該有的氣度,眉眼平靜,衛會暗笑,大將軍的女兒也很會演戲呢。 “我是大將軍的屬官,衛會,字士季?!?/br> 阿媛頷首,指著他身上的裘衣道:“你這件衣裳不錯,遠觀如神仙?!?/br> 衛會笑得旖旎:“正是大將軍所賞,不過,我可不是神仙,神仙逍遙自在來去,任意西東,我不過凡夫俗子奔波如塵?!?/br> “我又沒說你是神仙,只是看著像而已?!卑㈡铝嫜览X,反正父親又不在身邊,說得阿嬛噗嗤一樂,沒忍住。 衛會一點都不尷尬,看著她,那些越軌的心思就如青峰般陡然拔地而起。他十八歲,入大將軍霸府,掌機要,一時風頭無倆,就是要他娶公主他也不愿意。 只有中書令李豐那種眼界不開的人才會為娶了個公主兒媳得意,想到這,衛會深深不屑。他眸光再動,見嘉柔似有所思地望著自己,也不避嫌,理直氣壯地目送著幾人離開。 上馬車時,阿嬛轉頭對嘉柔道:“這個衛會,乖張得很,你在大將軍身邊要提醒他留意此人,我是弟媳,公事不好過問,有勞你了?!?/br> 嘉柔往回走,衛會仍在,好像是打定了主意等她。即便同處公府,兩人卻并沒有什么交談的機會,嘉柔看著他一襲雪衣般,頓時想起那個羸弱的少年來,圣人有情,可天地無情。 “方才那位是大將軍的女郎吧?”衛會把一池子水搞得黑沉沉,身上一滴不沾,嘉柔點頭,“你問這做什么?” 衛會不答反問,“你覺得我如何?” 真是唐突,嘉柔嘴角一揚:“你是聰明的少年人,玲瓏心竅?!?/br> “我愿等這小女郎長成,但,又怕她中途被大將軍許了人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為我說兩句話?”衛會有一種出其不意的厚顏無恥,嘉柔像是料到了,委婉拒絕,“衛郎君,大將軍日后替阿媛擇婿,不是我能置喙的?!?/br> 衛會哈哈大笑:“大將軍如此寵愛你,”說著眼睛里猶如針冒,話鋒生硬一轉,“你怕是早忘記了有人曾為你注書,還有玉翎管,你丟掉的玉翎管?!?/br> 見他雙眼幾乎噴火,嘉柔臉上的寂寥一掠而過:“枉你跟蕭輔嗣知己一場,他注書,是為開宗立派,恰如文帝所言,是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你說的注書為我太小看了你的故友??v然我有幸蒙他青睞,可他心里我相信絕不僅僅有兒女情長,衛會,我知道你為他不平,”她眼中一黯,“我來洛陽后,見人不斷死去,年長的,年少的,春天那場瘟疫半夜總聽到有人在哭,你說人又能如何?我沒忘記他,很多人我不說不代表我忘了,你難道天天把他掛嘴邊嗎?” 眉眼還是美如畫,衛會注視著她,竟被駁倒,他那顆少年的心忽就躁動不息,好似意識到嘉柔與往日不同了,早晚有一日,她不再是少女,他也不再是少年,唯獨蕭輔嗣永遠年輕,在北邙山下,白骨明燦。 他許久沒覺得悲傷過了,恨恨把嘉柔一瞪,扭頭就走。 過了幾日,東關大敗的事情傳遍洛陽城,諸葛誕等幾人晝夜兼程,善后一過,即刻奔赴洛陽。 駿馬載著幾人,不急面圣,而是先往公府來。到了府前,紛紛下馬,將兜鍪一脫,抱在胸前,佩劍頂著甲胄稀里嘩啦地響,被人引進聽事。 桓行簡居上座,聽了通傳,眼皮都沒撩一下,旁邊,虞松幾個正襟危坐,各自忙碌手底的成堆文書。 人進來,嘩啦啦按次序跪了,桓行簡眼睛在手中書簡上,輕輕一翻,過了那么會兒,才淡淡道:“都起來罷?!?/br> 桓行懋那雙眼早在他身上滾了幾番,不知是不是錯覺,只覺得大將軍又清減了。他帶頭,幾人七嘴八舌搶著認罪,皆往自己身上包攬。衛會手底不停,他向來擅一心二用,覷了幾眼,便像只機警的狐貍豎起耳朵等桓行簡的動靜。 大將軍果然是大將軍,沒有拍案而起,沒有狗血淋頭,桓行簡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命后廚為將軍們接風洗塵,輕描淡寫道: “我不聽公休之計,圍城打援,才招致今日大禍,此我之過,爾等何罪?” 諸葛誕瞠目結舌地看了看他,旁邊,本該還有毌純王昶兩個。只是東關的軍報送往上游武昌,估摸著他得晚些時候才退兵了。 幾人都捉摸不透桓行簡這番話是什么意思,從眉到眼,皆錯愕不已,張口欲再言,桓行簡手一揮:“不必再說,將軍們在前線為國家出生入死實在辛苦,不過,主帥難逃其咎,安東將軍,”他眸光一轉,落在桓行懋身上,給衛會打了個眼風,開始口述旨意,桓行懋已經沉默出列。 “安東將軍身為督軍,瀆職失守,著免去都督削爵位?!?/br> 衛會筆走龍蛇寫著一手的好字,人一怔,心里隨即可惜,若這一筆筆記的是功勛就好了。他起先略覺不安,身為主戰派,大將軍會不會怪罪自己此刻是柳暗花明了。 喪家之犬般的軍隊灰頭土臉的回了洛陽城,這一路,重傷者死在半道,就地匆匆掩埋。三軍無顏告廟,當初夾道歡送的百姓,皆換作了一聲迭一聲的哭號。 本朝例制,遵古法,早朝聽雞鳴而定?;感泻喥鹕頃r,嘉柔睡眠亦淺,揉著兩只惺忪的眼強打起精神為他一層層穿戴朝服。她困得呵欠連天,蹲下給他束腰時幾乎要睡著,他笑,把人一推,自己戴好頭冠,對著銅鏡略作打量:“劍給我?!?/br> 從劍架上取了劍,沉甸甸的,嘉柔這才清醒幾分。劍履上殿,贊拜不名,是大將軍的特權,她知道東關的將軍們回來了,遲疑幾日想打聽毌純一部,沒好意思開口,主力慘敗,偏師總歸難能落個好。 “毌純已燒屯退兵,昨日剛至洛陽下榻在官舍,今日與朝,等下了朝,他詔命在身恐怕也不能耽擱,你有什么要送的,送到官舍好了?!被感泻啅溺R中一窺她的臉,將她那點小心思點得明明白白,嘉柔一喜,面上困意頓消,臉頰上那梨渦難得盤旋不散,向他道謝。 等桓行簡人走出去,嘉柔想起朝會,方大夢初醒般追出來,趿拉著鳳履,有些焦急地看他:“大將軍今日朝會,會不會……” 她打算好了,若他平安無事再提阿媛的事。若不好,可能什么事都不必提了?;感泻單兆∷珙^,微微一笑:“外頭冷,進去吧,我自有道理?!?/br> “朝廷會很嚴厲處罰那些將軍嗎?”嘉柔脫口而出,問完,低下頭不語了,桓行簡一笑,“我知道你擔心你毌叔叔,不會,責任都在我,與諸將無關?!?/br> 嘉柔驚訝抬眸,不想他當真一己承擔地如此利索,一時間心里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了。渾渾噩噩走回屋里,靜坐片刻,開始收拾東西。 這件事,使得整個洛陽城猶如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鍋,輿情時不時添把柴,吹口氣,鍋里的油滾滾沸沸,今日朝會勢必要讓油徹底燒起來。 雞鳴二遍,巍峨宮殿從夜色中蘇醒,鐘聲陣陣,平日離皇城遠不太熱衷上朝的文武也都來得絕早。在執金吾們開城門巡邏前,承明門前便烏泱泱聚了一群從御街上趕來的百官。 三一群,五一堆,在冷星閃耀的天幕下也顧不上官儀,走來串去的,恨不得長了十張嘴。 太尉桓旻年紀大了,但幾十年來上朝除卻告病從未缺過點卯。此刻,人抱著個笏板,耷拉下眼皮,跟誰也不交談。他不吭聲,旁邊自有人語不斷。 “我看尚書面色不佳,尚書人在尚書臺又沒去前線,這是怎么了?” “諸位可知,此一戰傷亡過重,洛陽城的棺材鋪都不夠用的了,喪禮無期,就這么擱著么?奇恥大辱呀!” “這事要呈報給陛下?!?/br> “今日朝會,大將軍自然是要來的,諸位慌什么?不止大將軍,咱們的四方將軍這回難得湊成雙地來入京面圣?!?/br> 話音一落,說話的這人被牽扯了下衣袖,原是桓行簡現身,頓時一片逢迎之聲象征性地起來了。不多時,幾位將軍人也到齊。有司本聽得耳朵鼓噪,長舒口氣,清清嗓子:“時辰到!” 眾人便各自整冠理衣,按照班次魚貫而入進偏殿脫鞋、除劍,等著天子臨朝。 唯獨一個桓行簡,履不除,劍不解,波瀾不驚地進得大殿,一雙雙眼睛,情不自禁往他臉上一瞧,有人低聲笑了: “好月當賒,好戲當賞,咦,夏侯太常今日看起來氣色頗佳呀!” 第61章 競折腰(8) 今日氣氛略不同于往日,等皇帝走出來,掃視一圈,文武百官禮畢后便是個很頭疼的模樣,手按在一沓奏表上: “東關戰敗,朕倍覺心痛,揀點的損失朕已經看過了。這里是御史臺的奏呈,無他,紛紛請求朕該把負責此役的將軍們罷職免官。諸位臣工怎么看?” 說完,隨意拈出一份,讓內官讀了。內官一副尖細的嗓子將御史的慷慨陳辭努力讀得抑揚頓挫,語落,桓行懋為首站著的幾個武將臉上多少掛不住,可戰敗的事實就在臺面上,只好當著百官的面齊齊跪下去,叩首道: “臣等領罪,請陛下降罪?!?/br> 整個大殿里頭,鴉雀無聲,皇帝冠上旒珠將自己那點正反復琢磨的心事藏得很好:本朝能用的大將一半在這太極殿上了,真的都罷職免官了,朕用誰去? 一面厭惡御史跟沒有腦子似的,一面又著實被東關的慘況弄得郁結于心。不多時,御史們跳出來好一陣高談闊論,不負本職,言者無罪,幾位將軍干巴巴聽著,一聲不吭。 折騰時,皇帝的目光仔仔細細地從在場的每個人臉上一一滑過,宗族最有聲望的那個人,垂目而立,什么表情都窺探不到。 “陛下,”桓行簡袍袖一展,是個謝罪的模樣,“此戰罪在臣一身,臣未能聽征東將軍之計,部署不周,輕敵冒進,以致讓國家蒙難,與諸將無關?!?/br> 宛如水潑塵息,殿內一切雜音被摒去了,只剩一雙雙眼先是在桓行簡身上一過,左右相近者,交頭接耳,很快又變作一片嘩然。 皇帝也是一愣,他想過萬種桓行簡推脫的理由,此刻,蘭臺有人振袖出來振聾發聵: “大將軍將罪責全都攬在自己身上,反倒不好定罪。大將軍這話,實則讓陛下為難,難道讓陛下治罪大將軍嗎?東關一役,諸將皆是身經百戰的宿將,卻不能隨機應變,七萬兵力被三千人打得狼狽而退,實乃國家之恥!” 皇帝聽得手心冒汗,又頗覺快慰,卻疑心今日御史是吃了豹膽嗎?便微微咳了咳道:“大將軍是國家仰仗,朕怎能治他的罪?” 殿上默片刻,司徒高柔手持笏板而出,他老得不像樣子,但吐字清晰精神飽滿:“陛下自然不能治大將軍的罪,伐吳之計,當初是經廷議商定的,要說輕敵,臣以為百官們都不可避免地犯了這個錯誤。不過,前事不忘,后事之師,臣以為當務之急當下道詔令,喪禮從簡,守孝期間也勿要廢婚嫁進仕。當然,”他望了望桓行簡,“將軍們雖無罪,但小懲大誡未嘗不可?!?/br> 說完,一列人跟著出來附議,皇帝默默看在心里,場面又冷下來。很快,桓行簡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姿態:“臣已下詔削安東將軍爵位,至于幾位將軍,以鎮東將軍諸葛誕為鎮南將軍,都督豫州;以鎮南將軍毌純為鎮東將軍,都督揚州。東南是邊地,還望兩位將軍痛定思痛以守疆為己任,報效國家?!?/br> “國家并非無人可用,陛下,”角落里忽竄出來一句,是選部郎劉陶,高平陵后,太傅因他父輩功勛免他刑罰,罷官不久又起復。一語既出,面上恭順實則各懷心思的群臣便把復雜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太常曾領兵西北……”話沒說完,沉默良久的夏侯至果決截住了他,對皇帝一揖,“臣平生所學不外周孔老莊,如今,位列九卿掌祭祀社稷,正合臣所學,臣本一介書生拿不動刀的。昔日受命,是陛下抬愛?!?/br> 一聽這話,皇帝眼睛里那兩簇剛燃起來的火苗瞬間熄滅了,再看桓行簡,他那雙眼隱隱帶攝人的氣勢,毫不避諱地盯著自己?;实弁丝s了,倉促應夏侯至的話: “朕明白,諸位臣工當各自努力,各自努力?!?/br> “太常,”桓行簡轉過頭,目視夏侯至,微笑道,“陛下既言各自努力,想必太常與我所思一樣?!庇喙獠煌淅鋻咭曇谎劢袢粘鲱^的劉陶。 夏侯至深深望著他,終于,慢慢點頭:“臣不敢辜負陛下所托?!?/br> 桓行簡目光一錯,不再理會他,而是對皇帝說:“陛下,若朝臣無異議,請陛下下詔?!?/br> 心情起起落落這大半天的毌純,混在人群里,神思飄忽,有司高喊了兩遍“退朝”他才隨著百官們的隊伍退出來,跟其他幾個照例圍在桓行簡身旁,耳朵里,盡是恭維的話。 不知是不是離開的太久,昔日的洛陽城,仿佛變了個模樣,這個時令,枝上殘存幾枚伶仃木葉,風一吹,就有霰雪撲面的感覺。 隔著人群,他見夏侯至一人獨行,心里很不是滋味。這邊,回到官舍,還沒下馬就見一個俏生生的人影立在那兒,裹在裘衣里,只露出半張微紅的小臉。 “柔兒?”毌純驚喜,下馬把鞭子丟給侍從,趕緊領她進來,“柔兒長高了呀!你怎么跑這里來了?”他一臉的風霜,倒比嘉柔上回見他又滄桑幾分,嘉柔不好意思去給他斟茶,暗中看他神情,試探道,“我知道毌叔叔來了洛陽,大將軍說你下榻在這里,我就來了,嗯……” 毌純一面解披風,一面隨手搭在了榻頭,腳一伸,勾來具胡床,坐下開始脫靴子:“你呀,沒事了,我不過調了防區,這算不得什么懲戒?!?/br> 嘉柔半信半疑地望著他:“那,這一戰誰領罰了?” “安東將軍,他被削了爵,除了他,大家都安然無恙?!睔儞Q上輕便的雙履,表情微妙,語氣也跟著一頓,“大將軍很會做大將軍啊,若是只一味諱敗推過,早晚上下離心,他今日只罰自家人倒真的讓滿朝文武吃了一驚,他人想借機攻訐也難了?!?/br> 等想起嘉柔如今是桓行簡的人,他是長輩,回味過來有些尷尬,趕緊把這話帶過去,主動說:“我這頻頻換防區,有段日子沒見你父親了。上回,還是在譙郡,你父親送新修的輿圖志,可算幫了我大忙,一到夏日啊,我正發愁水患呢。不過,我這一換地方,你父親該到揚州找我嘍!” “毌叔叔雖然走了,但還有后繼者,父親能造福一方百姓我也高興?!奔稳岜驹谧聊凕c評桓行簡的那番言辭,一聽人贊賞父親,心里喜滋滋,不覺間眉眼舒展十分,笑意盈盈的。 兩人在官舍說半晌話,嘉柔把小包袱一解,里頭全是寶貝。綾襪、府里單給她用卻又沒舍得喝的新茶、還有她跟婢子們搗鼓出來的糖水枇杷,不一而足。毌純看了,忍不住打趣她:“我要是有你這么乖巧孝順的女兒,還要什么兒子!” 嘉柔知道他沒女兒,臉一紅,毛遂自薦似的:“毌叔叔,你要是不嫌棄,我每年給你做鞋襪,以后托驛站的人送去?!?/br> 說的毌純哈哈大笑,直道“好”,笑著笑著,往外頭探一眼天色,說道:“我明日就得啟程,這會想去看看太初,我二人也是很久未見了?!?/br> 他總歸是拿嘉柔當小孩子看,又是女兒家,很多事不愿跟她多言。一語畢,那征詢的眼神落在嘉柔臉上:“怎么來的?要不要我命人送你回去?” 嘉柔卻把臉一揚:“那我跟毌叔叔一起去?!?/br> 毌純收回眼光,轉身去拿氅衣,推辭說:“柔兒,你還是回去吧,出來太久大將軍不怪罪嗎?” 嘉柔眼睫垂下,極微聲道:“毌叔叔,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外人了?!蹦锹曇?,似有若無含著一絲萎頓,毌純不忍,只能嘆氣,“這叫什么話,柔兒,大家疼你都來不及,只是女孩子么,嫁人從夫……”這話題多說無益,他及時打住了,想了想,笑道,“走吧,咱們去看看夏侯太常平日都在家忙什么?!?/br> 兩人一騎一車,前后相隨,途徑熱鬧的銅駝街,毌純看林立的店鋪,如織的百姓,頗有些感慨:四方之盛??!到人多處,車馬難行,他便下馬,緩緩牽著一路走,時不常跟路旁的店主搭兩句閑話,心里有久違的一股暖意,天子腳下,到底是不一樣的。 見人正在殺羊,那挽起的袖子烏黑光亮得直冒油,刀一落,軟塌塌的羊肚子上便劃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毌純沖那人投去贊賞的目光,心里喟嘆,若是先帝還在,看這盛世圖景不知是何等的欣慰呀! 眼前的洛陽城,不知經過多少兵刀戰火,才有今日,廢墟上重起高樓,生靈因此喜樂。毌純一路唏噓感慨很深,等到夏侯府前,陡然察覺,此間門庭冷落,幾乎空曠無人,跟方才那熙攘場景兩相對比,簡如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