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她問這話的時候,就像跟說今晚吃什么一樣, 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沈屹西聞言垂下眼皮, 看了眼她低埋的腦袋。 路無坷問這話卻似乎不是要他回答的, 她兀自說著:“連奶奶都說過, 如果早點帶我去看醫生, 我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br> “下午去是因為這事兒?” 她點點頭。 沈屹西聲音從胸腔輕震而出:“所以呢,你覺得自己有錯?” 路無坷沉默半晌,輕搖了搖頭:“我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也覺得自己不需要去看醫生?!?/br> 沈屹西深吸了一口氣:“那今兒下午怎么回事?你是跑那兒跟心理醫生喝茶去了?!?/br> 路無坷很誠實:“去看病,大家都說我有問題,不是嗎?” “路無坷,這不像你?!?/br> 她應該是有自己主見的,從來都不會因旁人動搖的。 沈屹西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路無坷想。 “所以我那心理醫生白看了?!彼f。 過會兒她開了口:“沈屹西,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br> 莫名的,沈屹西聽出了她話里的委屈,很委屈。 像個不能被所有人理解的小孩。 他伸手把她扣緊了。 “沈屹西,真的是我的錯么?” 她沒有在血腥又無辜的暴力里變得怯懦又絕望,反倒逆向生長讓仇恨扎根在了身體里,她只不過無意中選擇了一種方式生活。 但這些她從來都沒開口提過,包括奶奶,只要奶奶不問,她就不會說。 一把骨頭在仇恨里泡了幾年,從少女到如今,怎么可能不滋生出病態和偏激,而等她想坦然放下了,那些深入骨髓的仇恨卻再也去不掉了。 她不是神,她沒做到原諒。 突然的,沈屹西肩上滲上了點涼意。 “我以為一報還一報就能好過了,可是沒有?!?/br> 路無坷眼睛緊緊壓在他肩膀上:“沈屹西,對不起,我沒有放下?!?/br> 沈屹西很少見到路無坷哭,除了在床上,平時基本見不著她哭。 路無坷環在他脖子上的手松開了,摟上了他的腰,整個人埋進了他懷里。 沈屹西聽不得她哭,看著鏡子里她那難得無助的背影,抱著她的手勒緊了幾分,他唇碰了碰她發頂。 他也親歷過那場車禍,正是因為他也親眼見過,所以他清楚那場車禍對路無坷影響有多大。 正是因為理解,所以這五年來,沈屹西從來沒去她面前找過她。 就是想讓她自己想通了再回來。 說來也奇怪,當年的沈屹西明明不認識路無坷,可卻一直記得那個穿著藍白色校服的身影。 那時候她應該還沒長開,校服套在她身上肥大又寬松,小小一只。 當年路無坷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 世界觀都還沒成形,就狠狠被血腥攔腰截斷。 別的小孩世界色彩斑斕,而她的只有紅色和黑色。 兩個對孩子來說單調又殘忍的顏色,很漫長的一段時間里,她手里的畫筆只能畫出血腥和黑暗兩種顏色。 她從來不給人看,藏得嚴嚴實實的,轉身能給人一幅色彩繽紛又規規矩矩的圖畫。 討厭害死母親的那個人成了路無坷的呼吸。 那個人做錯的事,為什么她要去原諒,她試過了。 可她原諒不了。 “我知道自己沒好之前不能來找你,也知道你會生氣?!?/br> 路無坷知道她在什么都還沒放下的情況下回來,沈屹西心里肯定有氣。 “可我——” 她終于肯軟下性子,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攤開在他面前,哭得聲音哽咽。 “就是想你了?!?/br> 路無坷從沒跟沈屹西說過這句話,沈屹西有一瞬怔愣。 她下巴靠在沈屹西肩上,手捂著眼睛:“我做了個夢,夢見你跟我說回來?!?/br> 所以她就回來了。 她就是想他了。 她這輩子大多數時候是冷靜又理智的,正是她因為太理智了,才會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 她為他瘋狂了那么一次。 那天醒來后辭掉了工作,拉上行李箱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不管前后,也不去管那些橫在兩個人中間的東西。 下飛機后她的手機被老師和同事們打爆,無一不說她沖動又不理智。 可她卻一點也不后悔。 路無坷很少哭,但每次一哭起來眼淚卻跟流不盡似的,只不過哭起來還是很安靜,倒是很像她的性子。 眼睛很紅,小巧的鼻尖也未能幸免,哭腔細軟,跟空氣都能噎到她似的,一抽一抽的。 “沈屹西,我過不去?!?/br> 可是她很想跨過去到他懷里。 沈屹西怎么可能受得了她這樣,抱著她,去親她臉頰和鬢邊:“不過了?!?/br> 他哄著她,語氣堅定又讓人安穩:“路無坷,過不去我們就不過了?!?/br> 他給她時間本意是為了讓她真的放下,別再受折磨。 而不是為了讓她作繭自縛,既然真的過不去,那就算了。 他的吻一下一下落在臉側,又自然而然移到了她眼睛上,紅紅的鼻尖,最后輕含上了她的唇。 路無坷的唇被眼淚潤得有點濕,沈屹西先是含咬著她的唇安撫了一番。 路無坷微咽,卻還是本能地微張唇。 她一勾,沈屹西哪兒還有意思搞溫柔那套,搗了進去。 路無坷這哭還沒停下來,被他弄得直喘不過氣,生生被他弄出了哭音。 沈屹西被她逗樂了,哭起來的路無坷真是哪兒哪兒都軟得很水一樣,剛這么想就被她狠狠咬了下唇角。 “cao?!鄙蛞傥魍nD了下,卻沒退開。 還真是一點兒也沒變。 路無坷破涕為笑,卻也沒推開他,迎合上了這個帶著血腥味的吻。 第74章 路無坷晚上留在沈屹西那里了, 給阿釋打了通不回去的電話。 阿釋聽了她的聲音后在電話里頭問她是不是感冒了, 說她這聲兒怎么聽怎么不對勁,怎么還跟人搞唱歌的似的鼻音百轉千回。 阿釋說這話的時候沈屹西就在旁邊,她嗓門又大,一兩米遠都能聽見她在講什么。 路無坷被說的這番話落進了沈屹西耳朵里,他靠在浴室門口笑得肩膀微抖。 路無坷視線從他身上收了回來,跟阿釋說自己沒有感冒。阿釋這話癆不可能這么快結束這通電話, 又抓著她聊了幾句才罷休。 電話掛了后沈屹西還在那兒瞧著她, 笑得不懷好意:“哼兩句來聽聽?” 路無坷坐在床邊上, 抓過枕頭就朝他扔了過去:“就不?!?/br> 沈屹西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從門邊兒上起身拎著枕頭走了過去。 他把那枕頭扔回床上, 俯身兩手撐在她身側, 去含她的唇。 路無坷也去親他, 自然而然被他弄倒在床上。 沈屹西指尖挑開摸進去,跟她說:“不唱也行,叫幾聲來聽聽?!?/br> 衣料下起伏,他揉捏她,路無坷一點兒也不扭捏,微抬上身順勢讓他松開。 她環上他脖子,故意裝傻:“沈屹西?!?/br> 沈屹西嘖了聲:“我讓你叫我名兒了?” “對啊, 你讓我叫你?!?/br> 沈屹西笑了:“好學生你這閱讀理解做得不太行啊, 得這樣?!?/br> 他這人什么損招都干得出來, 路無坷一個沒留意就被他弄出了聲兒。 他在她身上直笑, 還嫌不夠, 捧著俯身輕咬。 這兒房門一關,樓下酒吧那震耳欲聾的魔音跟蒙了層膜似的,隱隱約約的。 沈屹西誘哄她:“這兒隔音好,叫大點兒聲?!?/br> 樓下歌舞換了又換。 人影面對面,腿上纖細腰肢被攬著。 路無坷頰邊貼了幾縷濕發,床單褶皺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