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Part 71 九尾狐雖然修為不夠,但還是搞出了一個簡陋的結界,把兩個人塞了進去,帶著他們向北飛奔。 白新茶緊緊抱住許留君,怕他在劇烈的顛簸中加重傷勢。后者緊閉著雙眼,嘴唇輕微張開,露出一點染著鮮血的牙齒,頭顱軟軟地靠在他肩上。鮮血的味道彌漫在狹小的結界中。 “留君,”白新茶輕輕叫他的名字,“堅持一下?!?/br> “嗯?!痹S留君的聲音很微弱,“我不能死?!?/br> 白新茶又感到一陣劇烈的心痛。他想起留君師弟含著眼淚說,“最終的歸宿只有一個,寒潭就是我的墳墓?!?/br> 他連死都不自由。 于是白新茶的眼淚也在眼眶里打轉了。他伏在許留君耳邊輕聲道:“對不起?!彼潞牭?,所以不能說得更多,但他們之間也不需要說更多,就完全明白彼此的意思。 許留君微微皺起眉頭,卻沒力氣睜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彼囊庾R被寒冷和劇痛來回拉扯,身體劇烈地發抖,白新茶的體溫成了唯一的安慰。十年來他為了不激發碎片的能量,只能穿最單薄的衣衫,吃涼透的飯菜。師父在他的住處周圍布下結界,阻隔陽光的熱量,即使在盛夏,少陽山的側峰也是寒氣逼人。原來溫暖是這樣的,他迷亂而不著邊際地想,被人擁抱的感覺是這樣的。不如就順著這絲溫暖滑到黑暗里去吧…… 白新茶見他不再作聲,那種害怕失去他的感覺又一次襲來。 “留君,你別睡著了,聽到我說話么?” 聽到白新茶的聲音,許留君暫時清醒了些?!袄婊ü?,會很危險,你拿著劍,快點走,別管我?!彼帽M力氣說。 可岳云的劍已經丟在了松林村,他真的失血過多,有點糊涂了,白新茶不是滋味地想著。 “我一直在,不會離開的。一直陪著你?!?/br> 許留君勾起嘴角,似乎是笑了笑。 “第三次?!彼f。 “嗯?”白新茶有些困惑。 “這是你,第三次,說……陪著我?!?/br> 白新茶艱難地答道:“留君,以后我可以……可以每天都和你說,每天一百次?!彼癜参啃『⒆右粯?,“聽話,不許睡覺。跟我說點什么,好不好?” 許留君果然聽他的話,嘴唇蠕動著,吐出破碎的話語。只是他聲音太輕,就像是夢里融化在水面的星星。白新茶把耳朵湊近。 “炎鳥,成魔的時候,很多師兄,都死了。他們說,我還小,把我從陣眼,推出去,要我好好活著……我一直,記著他們的話?;钪嗪冒?,還有好多地方,我都沒,沒去過。糖葫蘆是,什么味道,我也不知道。我真是,貪生又怕死,從稻城跑出來。卻害了,張老伯,害了你,還會,有更多人……” “留君,”白新茶的眼淚猝不及防掉下來,“你一定會活著的。我帶你去吃糖葫蘆,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br> 許留君沒聽清這份承諾,他開始產生幻覺。謝為安、楊正則、他死去的師兄們、松林村的村民,懸在半空,用扭曲的面孔冷酷看著他,不發一言。他不再冷靜,歇斯底里地祈求他們的原諒,卻徒勞無功。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到最后只剩下“對不起”。 白新茶聽他一遍遍地道歉,把嘴唇咬得出血。他從未如此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梨花谷 Part 72 雪下的正緊,風里夾雜著下雪時特有的凜冽氣息。天色暗極了,濃云和天幕相接,到處都是白茫茫、灰蒙蒙的。梨花谷之所以叫“梨花谷”,就是因為雪下得急而且久,厚厚地壓在枝丫上,如同開滿了潔白的梨花。岑參有詩云“千樹萬樹梨花開”,大抵如此。白新茶曾經和葉遠、岳云以及肖震偷偷計劃今年冬天到梨花谷玩賞,卻沒成想是以這種方式來到這兒。 他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已經不省人事的許留君被狐妖抓著,血還在滴滴答答地流,在雪地里開出妖艷的花。這妖怪真的廢話不多,眼看要成功了,不追憶往昔、不展望未來,連感言都沒一句,就直接上手??滩蝗菥?,白新茶仰頭大聲喊道: “師——父——” 沒有回應。聲音只在山谷里微弱地回蕩了幾下就被風吞沒。 “你干什么!”九尾狐憤怒地轉過頭咆哮,“臭小子,你果真騙我!” 它的尾巴橫掃過來,白新茶急忙一個前滾翻躲開,手里捏了個符咒,叫聲“去!”。符咒拖著紅色的尾巴,“咻”地彈射到天空中,在漫天風雪中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彤云。緊接著,白新茶的胸口一陣發悶,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飛出去幾丈遠。他劇烈地咳嗽著,吃力地從雪堆里爬出來。 他的左胳膊肯定是斷了,以奇怪的姿勢垂在身側。肺或許和許留君一樣,也被肋骨刺傷了。不過白新茶感覺不到一丁點疼痛,極度的寒冷和緊張都讓他把所有的其他感覺都拋諸腦后。 “快來啊,師父,快啊……” 仍然人影全無。師父明明在信上說過會在梨花谷等著他們,難道他記錯了?或者說,這又是個騙局么? 白新茶有些恍惚。但恍惚也僅僅是一瞬間,隔著風聲,他聽見許留君因為封印被九尾狐強行解開而發出的慘叫。九尾狐不講什么方法技巧,用蠻力將封印撕開一道口子。那封印本來就幾乎無法禁錮炎鳥碎片,此時這股永不安分的力量終于找到了發泄的渠道,掙扎著往外涌,又被狐妖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