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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夕林鎮已經挺熱鬧了。人們從睡夢中醒來,叫賣的叫賣,趕集的趕集。白新茶在這里找到了一絲久違的煙火氣。他正東看西看,突然在一家包子攤前看到了兩張熟悉的臉。 誒?這不是魘魔虛影里的那對貧窮夫妻么? 魘魔說的沒錯。他們吃著早飯,還在吵。女的氣呼呼對男的說:“叫你把青菜撒上點水,看著新鮮。你聽完就忘了!今天起碼少賺兩個銅板!” 男的不服:“我忙著趕木工,哪里記得住你的話?撒點水這么小的事,你自己不會做?” 女的就更氣了:“我在織布,哪兒能倒出功夫?你成天就知道說我!”說完抱著胳膊坐在那兒,連包子也不吃了。 白新茶苦笑一下,聽那男的說:“喂,吃早飯啊,還有個包子呢?!?/br> “不吃了!” “不吃哪有力氣干活?” “你干的活多,你吃了吧?!迸诉€在氣頭上,把“多”字強調得重重的。 雖然吵來吵去,但總歸是有些關心的呀。白新茶想。男的也知道這一點,語氣緩和了些:“還不是你先說我的?反倒來怪我。包子一人一半,行不?” 女的似乎想笑一下,但本來是在生氣的,于是表情生硬地掰開rou包子。兩個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 白新茶慢慢離開小攤,后面他們說些什么已經聽不清了。魘魔說夫婦倆在夢里有很多錢,恩愛有加,幸福極了??墒侨绻麄円恢痹趬衾?,不到幾個月就會死去?,F在他們倒是能活得長久,但整天要對付生計,縱然有片刻的溫情,煩惱卻遠遠多于快樂。他們會選哪一個呢?白新茶并不知道。他想起許留君的話:“沒有痛苦,快樂是沒有意義的?!?/br> 是不是一個人一生所能享受的快樂是固定的呢?就像一串糖葫蘆,只有那么幾顆山楂。吃得快的話的確很開心,但很快就沒得吃了。小口小口吃就能吃的很久,可是一點都不過癮。為什么從來都無法兼得二者呢?他突然很想和許留君探討一下這個問題,但許留君也已經離開了。 白新茶嘆了口氣,思緒繼續飄來飄去,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婉婉。雖然貧賤夫妻百事哀,但卻還是陪伴著彼此。對于婉婉又該作何解釋呢?有些人糖葫蘆上串著飽滿的山楂,有些人只掛著一點糖,有些人卻只有一根可憐的竹簽。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是宿命么?他突然想到了這個詞。婉婉的宿命就是在饑寒交迫中死去,那對夫妻的宿命就是在貧窮中度過一生。那我的宿命是什么?留君的宿命又是什么呢?師父師娘呢? 這已經是第三次想起許留君了。白新茶抬起頭,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穿過樹林,來到了河邊。河水清澈湍急,他俯下身洗了把臉,清醒了不少,心里也開闊了許多。既然這些事想不通,不如就放在一邊吧!他又舀了點水送到嘴邊,正喝的開心,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喊: “二——師——兄——” 白新茶抬起頭,岳云站在挺遠的稻田那邊,正使勁朝他招手。 “岳云?!”他心頭突然涌起一陣親切感,撒開腿朝三師弟跑去。岳云身后似乎還站著個人,被他的身軀擋了個結結實實。要不是那人比岳云高出一個頭,根本看不到他。 “岳云,你怎么在這兒?你后面是誰?”白新茶邊跑邊喊。 “二師兄!不好了,你快來啊——”岳云還在揮著手,卻不動地方。 白新茶生怕他有什么危險,跑得更快了,到岳云身邊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怎,怎么了?你沒事吧?” 岳云拉住他:“二師兄,我沒什么事。是……”他求助地回頭看去。 他身后的那個人背對著他們,穿著和許留君一樣的天青色長衫,卻比許留君要高一些,此時正緊握著劍。 “……柳臨風!”白新茶吃驚道。 柳臨風沒有回頭看他,而是緊盯著前方。白新茶在他背后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剛才被他想了好幾次的人。 Part 60 “留君師弟,你為什么要逃走?”柳臨風問。 許留君不說話。白新茶在后面悄聲問岳云:“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柳臨風怎么和你在一起?” 岳云苦著臉:“師父叫我來找你。我走的時候被臨風師兄發現,他就跟過來了?!?/br> 柳臨風看許留君一直沉默,又道:“師父、楊掌門、李掌門還有趙掌門他們都出去找你了。跟我回去吧?!?/br> 許留君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就那么站著,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又把它們都咽到肚子里。 “那我只好強行把你帶回去了——”柳臨風舉起劍。 “臨風師兄,”許留君終于開口,“你最好不要動手,我不想傷你?!?/br> 白新茶一挑眉。柳臨風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雖然許留君本意真是如此,但在對方手里有劍,自己卻沒有劍的情況下還說出“我不想傷你”這種話,只會刺激到他吧。 “你!”柳臨風果然氣得噎住了?!斑@么多年你一直不和師兄弟們一起住,一年不過見你兩三回。大家都道你性格古怪,沒想到這么些年過去了,除了古怪之外,還更加狂妄自大了!” 許留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搖著頭忙道:“臨風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柳臨風冷笑,“既然你這么肯定就能贏我,我們就痛痛快快……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