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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精明人難辦精明事 荒唐案巧證荒唐夢 雕花窗上蒙著的竹青色煙羅紗,被風吹拂著,摩挲出“簌簌”的細小響聲。 院子里,順兒在“咿咿呀呀”地吊著嗓子練著戲文。 再遠些,金陵繁盛鼎沸的喧闐聲被高墻大院削弱,抵達耳道的時候,變得微小卻又清晰。 低了頭,自己正伏在桌案前畫著畫——鋪開的宣紙上,是一個身著黑色布衣、額上綁著絳紅色頭巾的青年男子輪廓。卻空下了臉上的五官,似乎是因為自己無從下筆。 苦苦思索間,一陣暗香盈來,隨之是一陣無比熟稔的聲音,喚道:“瑯兒?!?/br> 林瑯回頭,對上那雙溫柔的眼眸:“娘?!?/br> “瑯兒是在畫誰呢?” “畫玉樹?!?/br> “玉樹?”女子輕輕地挑了眉,問道:“是瑯兒新交到的朋友嗎?” “是拜過把子的兄弟!”幼小的林瑯抬起下巴,得意卻又稚氣地回答道。 “那定要好好畫呀!”女子笑起來的時候,有神的眼睛會變得迷離幾分,重瞼因微合的眼皮牽動,而變得更深邃些許。 林瑯苦惱地低回頭去:“可我不知道該怎么畫他的臉……” “娘教你呀?!迸诱f話總是溫柔的,于是林瑯皺緊的眉頭便被她款款的言辭揉平。 “先來畫眼睛——玉樹的眼睛長什么樣子呢?” 林瑯抬眼:“和娘的眼睛一樣,大大圓圓的,瞳仁烏黑的?!?/br> “那鼻子呢?” “高高的?!?/br> “那嘴巴呢?” “笑笑的!” 于是順著回想,努力地畫了下來。擱置筆墨細細端詳畫作,片刻后幼小的林瑯卻還是皺起了眉頭——“不像……” “想想看——”女子笑著,挑了挑眉毛試圖暗示:“瑯兒忘記畫什么了?” “眼睛,鼻子,嘴巴……都畫了呀!”林瑯苦惱著,撓了撓頭上的朱櫻絨簪。 女子從他手中接過筆,在畫中人物右眼的上方,畫了一筆淡淡的眉毛。 “哦對!”找到問題的癥結所在,林瑯接回了筆來,蘸了飽飽的墨,用力地在那抹淡淡的眉毛上來回又涂了幾筆:“娘你畫錯了——玉樹的眉毛,可粗可黑呢!” 方涂完,窗外不合時宜地傳來了雞鳴聲。 于是虛幻的溫暖場景開始褪色,這讓林瑯匆忙便放下筆,再顧不得畫作。只是抬起頭來:“娘,瑯兒要走了?!?/br> 女子不緊不慢地幫林瑯整了整衣領:“玉樹還缺一條眉毛呢……瑯兒畫完再走吧?!?/br> “來不及了!”身材尚小的林瑯從高高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跳下了地:“瑯兒要去開火鍋館子啦!瑯兒要開個……讓爹見了都饞得流口水的館子!” 女子笑得溫婉:“和玉樹一起嗎?” “對!”林瑯用力地點頭,拽著女子的袖口:“娘,給瑯兒一個暗示吧——若是這館子開得成,就讓……你就讓……” 思索了良久,終于在夢醒前一分,稚氣的林瑯高高地昂起下巴,說出了賭注。 只見女子“噗嗤”笑出了聲,揉了揉林瑯的臉蛋。 ——“去吧。玉樹在喊你呢?!?/br> 點絳唇火鍋館開業禮辦在午時初。地址就在財神府大門掐,人來人往的市集上。 財神府宅子高高的大門上方,飛檐底下,懸掛著的是林瑯親手所寫,唐玉樹親手雕刻涂漆的“點絳唇”牌匾。此刻正被鮮艷的大紅綢子遮蓋著。 時有風過,將綢子的下擺胡亂撥動,像是迫不及待要掀開蓋頭一睹芳容一般。撩動了不少過路人的好奇心。 大門前的臺階上,從左至右依次是:穿著大碼紅布襖的胖姑,胸前帶著大紅花的唐玉樹,胸前同樣帶著大紅花的林瑯,以及穿著朱紅色綢裙的瘦娘。 唐玉樹倒是站的挺拔,直直地像是軍帳前等候聽令的小兵。 可林瑯卻不同,總覺得這個場面有什么不太對的地方,卻一時半刻也想不明白原由,只顧著將那平日里總是高昂著的下巴,不住地往回收。 就在此刻,只聽得有來湊熱鬧的過路人上前向人打聽:“這……到底是誰和誰結親?” 隨著人群中一團哄笑,林瑯才終于察覺到尷尬之由,唐玉樹也瞬間紅了臉。 一陣夸張的笑聲起,司儀胖姑邁上前去一步,嬌嗔道:“這位客人可真會開玩笑——著急吃喜糖的話,你倒是替我問問我們唐小官人,打算什么時候娶我過門兒?” 人群中又是一團哄笑,這次連林瑯都沒忍住。 “人家問得可是我和林大公子的事兒,你摻和什么?”看不慣胖姑占嘴上便宜,司儀瘦娘也上前一步道:“今兒是十月廿八,我們林大公子的火鍋館子——點絳唇——開業啦!” 人群很捧場地一陣叫好聲。 見輸了風頭,胖姑也不依不饒起來:“這館子的東家可不是你林大公子一人啊——來!”轉過頭對財神府市集上擁堵著的眾人們道:“給我們家唐小官人也鼓個掌!” 人群又是很捧場地一陣叫好聲。 牙尖嘴利的瘦娘可不能忍受胖姑再把風頭搶回去,立刻上前一步道:“呦胖姑,人還沒要娶你過門兒呢,你就知道要護著啦?別哪日人家娶了別的姑娘,你就自個兒抹眼淚吧!” 胖姑哪能受得了這種氣,索性把手里捏著的一疊傳單往地下一摔,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瘦娘回罵道:“你個sao蹄子,光說我罷了!倒像是人家林大公子會娶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