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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恪喉頭一甜,但他死死忍住了,雙手緊緊摟住楚棠,力度很大,仿佛要將楚棠融入他的骨血中。 楚棠似乎剛醒,柔順漆黑的長發披散著,面容雪白,穿著中衣,隨意披了件外袍,腰帶堪堪系好,靠在他懷里,像是很依賴他一樣。 只有郁恪知道,哪怕楚棠看起來有多心軟,他都不會為了誰而停留。 郁恪松開他,仿佛平復了情緒,眼眶沒那么紅了,只是臉色依然十分難看,聲音艱澀:“你說了會等我傷好了后才走的?!?/br> 楚棠耐心道:“我沒走,我只是回家一趟?!?/br> 郁恪卻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諷刺一樣,冷笑了一下,嘲弄道:“家?是啊,你有家,我才是那個不被你接納的外人,我只是你迫不得已要做的任務,永遠都不是你的家人?!?/br> 楚棠抿了下唇:“你也是我的家人?!?/br> 郁恪瞪著他,忽而落下淚來:“這是你說的?!?/br> “嗯,我說的?!?/br> 郁恪面無表情地抬手抹了下眼睛,小聲道:“可你也說過要等我好了才走的?!?/br> 楚棠好脾氣地又說了一遍:“今天不走?!?/br> 頓了頓,楚棠又說:“而且你的傷,是你故意為之的……” 郁恪打斷他的話,煞白著臉,固執道:“你說過的!” 楚棠凝視著他,不語。 他就像個不明是非黑白的小孩子,聽了大人的承諾,便一心記著,往那個條件奔去,想要努力得到獎勵。等他苦心孤詣地創造了條件、滿足了條件,卻忽然聽到大人說承諾不做數了,因為大人發現他作弊了。 郁恪道:“我不管,我是做錯了事,可你答應過我的?!?/br> 楚棠一言不發。 郁恪低著頭,握住他的手,淚水落到楚棠衣袖上:“……我以后一定好好喝藥、好好養傷,再也不騙你了?!?/br> “好?!背慕K于開口了。 郁恪抽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 楚棠沉默了一會兒,道:“以后不準再哭了?!?/br> 郁恪收了眼淚,有些呆怔地道:“可人傷心了,就是要哭的呀?!?/br> 雖然在世人眼中,男人哭泣是一件很丟臉、懦弱的事,但他并不覺得,在心愛的人面前哭,能獲得他的心軟和安慰,丟臉又怎么樣? 其實,他沒把實話說出來:在他心里,只有眼淚能留住楚棠。那他哭盡了黃河也在所不惜。 楚棠道:“但也不能總是哭啊。你是皇上,是九五至尊,被人知道了,會笑話你的?!?/br> 郁恪說:“除了哥哥,沒有誰能讓我哭?!?/br> 楚棠沒話說了。 郁恪牽著他的手,道:“哥哥回去做了什么?” 楚棠問道:“你知道我回的是哪里?” 郁恪眼里還留有一絲疲倦,眼神卻亮亮的:“是哥哥的家,我知道。哥哥剛才說我也是你的家人,那就是說,總有一天,我也能和你一起回家嗎……” 楚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點了點頭,道:“郁北是你的家,也是我另一個家?!?/br> “你慣會說好聽的話來哄我,”郁恪看了看他,突然嘟囔道,“可其實你并沒有往心里去?!?/br> 楚棠道:“答應過你的事,我什么時候沒做到?” “可我傷還沒好呢,你是不是想提前回去了?”郁恪垂頭喪氣,道,“我知道我用錯了法子,你是不是就要收回之前的話了?” 楚棠語調平緩:“沒有收回?!?/br> 郁恪驚喜地抬頭:“真的嗎?” “嗯,太醫說你這傷一個月才好,我再多留一個月?!?/br> 郁恪緊緊攥住他的手,憔悴的臉上展開一抹笑,天真又誠摯:“哥哥說的?!?/br> 月容看見楚棠,當場就哭出來了:“國師您去哪兒了?” “只是出宮一趟?!背娜崧暤?。 郁恪皺眉,似乎有些不滿,嘀咕了一句:“你哭什么?!?/br> 他移開眼神,對站在一旁的黎原盛道:“叫人不用找了?!?/br> “是?!崩柙?,看了一眼國師。 郁恪走到一旁:“何事?” 黎原盛低聲道:“國師府的人來稟,說郁慎小公子生了病……” “生???”郁恪問道,“什么???” 楚棠已經轉身回殿里去了。 黎原盛道:“大夫說是天花?!?/br> 郁恪神色沉了下來:“不許告訴國師?!?/br> 第79章 避如蛇蝎 最近, 京中人心惶惶的,名叫時疫的烏云壓在百姓心里, 沉沉的,叫人避如蛇蝎。 人們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走在路上都小心著不要接觸到陌生人, 特別是那些看上去衣衫襤褸的乞丐, 一看到他們就立刻走遠一點。都說此次時疫是在底層百姓里傳染開來的,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身上有??? 不過聽說皇上已經命人將染病的都安排住一個地方, 暫時控制住病源,太醫院的人也都出宮給平民百姓看病了,想來不會讓時疫流傳多久。 人們熱切盼望著這場時疫早點過去。 可隨著患病之人的病情顯露,他們卻更加害怕了! 病患剛開始還只是頭痛、高熱、發冷或寒戰這些普通癥狀, 但到了后期, 他們面上發瘡, 狀如火瘡, 身上慢慢顯現出一條一條的紅斑, 紅痕上長有疹子, 疼痛難耐。 人們知道這些癥狀后,就不再問是什么時疫了,因為答案已經呼之欲出。除了令人談之色變的天花,還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