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高高的宮墻下,那人騎著一匹火紅的駿馬,利落地翻身下馬,一襲雨花錦蹙銀蓮紋大氅在空中滑落出一道行云流水的痕跡。 “國師!”月容先是一驚,然后屈膝行禮道,“國師萬安!” 經過這里的宮人看到他,紛紛一怔。后面的人也連忙跟著行禮。 楚棠將馬交給許憶,淡道:“起來?!?/br> 他回身對人說:“你們先回府?!?/br> 許憶一手牽著馬,一手給他撐傘:“是,國師大人?!?/br> 月容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其他人,接過許憶的傘,歡喜道:“國師回來了,陛下肯定很高興?!?/br> “陛下呢?” “回國師,陛下在養心殿?!?/br> 清寒的風吹過養心殿門口,幾個侍衛守著,黎原盛在屋檐下,悄悄打了個哈欠,還沒打完,看到有人進來,驚得下巴都掉了,連忙迎了上去:“國師萬福!” “替我通傳一聲?!背囊皇纸庀麓箅?,月容接過。 黎原盛進去,還沒說話,郁恪便道:“今天的人不是都見過了嗎,誰又回來了,如此怠慢……” “回皇上,是國師?!崩柙⒌?,“是國師回來了?!?/br> 郁恪愣住了,想起身迎出去,又坐住了,抿了抿唇,道:“宣?!?/br> “是!” 楚棠進來的時候,少年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他拱手道:“陛下,臣回來述職?!?/br> 像往常一樣,黎原盛想去搬椅子,可郁恪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不發話,他便僵在原地,不敢隨便動手。 郁恪道:“西南境況如何?” 楚棠將那邊的情況一五一十稟告出來。 說完之后,一片寂靜。 楚棠表情一如既往淡淡的,郁恪沉默了片刻,突然出聲道:“愣著做什么,還不給國師賜坐!” 黎原盛趕緊道:“奴才該死,是奴才糊涂?!?/br> 楚棠坐下后,黎原盛出去了。楚棠端詳了下少年的臉色,問道:“陛下有什么煩心事?西南的流亂臣已經壓下去了,陛下不用擔心?!?/br> 郁恪挑眉道:“一別數月,國師就沒有別的話要和朕說了嗎?” 一別數月,楚棠只覺少年的心思又深了不少。他沉吟了會兒,道:“陛下身體康健否?臣遠離京都,甚是想念陛下?!?/br> 郁恪端坐在椅子上,隔著兩座小山似的奏折看他,神情復雜,聞言,垂下了眼睛,遮住眼里的情緒:“朕在京都,自然比遠赴西南的國師要好?!?/br> 楚棠道:“陛下憂心郁北,臣哪里……”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少年打斷了,少年扔下筆,氣憤道:“那為什么這些話你不在信里和我說!” 讓他日思夜想,好不容易苦苦等來一封,打開一看,就兩個簡簡單單的字。而且,而且他竟然還美滋滋地抱著這樣的信。說出去,郁北的天子簡直要威嚴掃地了! 他剛察覺到自己對楚棠有難言的心思,楚棠就說兩人有兩情相悅的可能,然而事實證明他異想天開了,這場烏龍搞得他越發心神不寧,一方面想狠狠咬一口楚棠,對他說自己喜歡的人就是他,一方面又有點慶幸楚棠還不知道他的心意。 “哥哥就不想我的嗎?”郁恪道,“我從小就在你身邊長大,難道我不該是你最親密的人嗎?” 分開幾個月,楚棠難道就不想他的嗎?還是說,楚棠連一點點的偏愛都吝嗇于給他? 楚棠凝視了他好幾秒。少年的眼圈慢慢紅了,倔強地看著他。 雖說圣心難測,但到底是才十幾歲的少年,孩子氣的性子,天真而執著。 “陛下,”楚棠道,“你不是惱我了嗎?” “胡說,”少年一口否認,“我怎么可能惱你?” 就算他剛開始是惱楚棠的——楚棠這么誤會他的心意,難道他不該生一下氣嗎?但他難道還真能惱他幾個月了嗎? 楚棠疑惑道:“我以為陛下氣我多管閑事?!?/br> 郁恪一聽,眼淚刷的就收了回去,站起來走到楚棠身邊,彎腰看著楚棠的眼睛:“真的嗎?那哥哥為什么不回我的信?!?/br> 楚棠慢慢道:“人一氣惱,越見罪魁禍首便越生氣。為免陛下煩憂,臣想著等陛下消消氣了,再出現在陛下眼前?!?/br> 小孩兒聽到這話,萬般氣惱都沒有了,俯身抱住楚棠:“真的嗎?” “真的,”楚棠說,“臣一回來,就來見皇上了?!?/br> 郁恪情不自禁笑出了聲,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小聲道:“好吧。朕不生你氣了?!?/br> ……還說之前沒生氣。這不,一套就套出來了。 楚棠想推開他:“陛下這么大了,哪兒能像小時候一樣……” 郁恪才不撒手:“我就抱。哥哥是我的,怎么不可以抱了?” 無法,楚棠只好轉移話題:“陛下,你知道臣為什么急著趕回來嗎?” 小孩兒聽了,立刻直起身,警惕道:“為什么?” 不怪他警惕,能讓國師大人趕回來的,除了公事,就是公事??伤F在最不想聽楚棠和他說公事了。 楚棠道:“過幾天就是除夕了,臣想和陛下一起過?!?/br> 郁恪的心就好像被一支箭擊中了似的,酥酥麻麻,整個人都醉醺醺的,暈得不知轉向:“什、什么……” 楚棠一笑,艷絕滿室光華:“陛下小時候不是要求臣一定要和你過除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