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還沒說話，只來得及伸手扶一把，容約就下了馬車，丟了魂似的，擺擺手，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許憶抿唇，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告訴容大人，回丞相府的路并不在那兒。

    楚棠：“……”

    他看著容約和宋越酷似的身形，那一晚郁恪和容約二人的異常慢慢浮上楚棠心頭，和容約方才說的話遙相對應，讓他的腦子一時有點亂。

    系統：“……宿主，這該如何是好？”

    楚棠：“看看郁恪的意思吧?！?/br>
    娛樂圈光怪陸離，水深得很，深不見底，魚龍混雜。楚棠在里面待了數年，男男女女見多了，和他表白的同性也多不勝數。同性戀雖然不是主流，但隨著時代發展，到底不再遮遮掩掩，聞之色變。

    楚棠喜歡女人，這是毫無疑問的。他清楚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像母親那樣溫柔善良就夠了。只是他冷情冷性慣了，又忙于事業，沒那心思去經營一段戀情，所以一直沒有談戀愛，更別說與男性親密接觸。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作為一個旁觀者，還是雙方的朋友，一時不知做什么反應好。

    容約看上去好像很喜歡對方，那郁恪呢？聯想那晚兩人的眼神，楚棠覺得他仿佛看出了什么。

    那天夜晚，他看到他們時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郁恪又急急地拉著他走，好像一個小孩子偷偷藏起自己心愛的玩具，不讓大人瞧見那樣。

    說不定這兩人是兩情相悅。

    這多少關系到楚棠的任務和小孩子的幸福，楚棠決定當面問問郁恪。

    入夜，露水漸濕。

    “這么晚了，哥哥有什么急事嗎？”

    少年剛沐浴，身上帶著濕潤的氣息，殿里的安神香淡淡無味，格外舒心。

    楚棠看著他眼下淡青，道：“陛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該早點歇息?！?/br>
    郁恪拉著他坐下，笑嘻嘻道：“早點將那些東西處理完，就能早點和哥哥出宮游玩了?！?/br>
    他真的好像長大了，眉眼長開，稚氣脫了許多，是一個英俊的翩翩少年郎了。楚棠端詳了郁恪好一會兒，才拿出一些奏折，說：“陛下，臣深夜打擾，是為了后宮之事?！?/br>
    郁恪挑挑眉，眼里的笑意消去了一點：“這事有什么好打擾的?！?/br>
    “后宮與前朝從來都是一脈相承的，平衡兩方勢力，實在大意不得，”楚棠道，“陛下做太子時沒有妻妾，還能說年幼不愿分心，可現在登基快一年了，后宮空虛，前朝恐怕也心思不正?！?/br>
    郁恪撇嘴：“哥哥說的話，御史也說過好多遍了?！?/br>
    楚棠：“……”孩子大了，當真不好管。

    郁恪左右掃了掃袖子，低頭道：“我沒有喜歡的女人?！?/br>
    楚棠心一凜。

    萬萬沒想到他還沒下套，小孩兒就自己說出來了。

    郁恪抬起頭，握住楚棠的手，語調平緩，一番說辭誠懇流利，仿佛早就準備好來應對楚棠：“哥哥，你知道我母妃嗎？她曾經喜歡我父皇，但父皇荒yin無道，后宮的妃子多如牛毛，他半點都不顧惜我們母子，沈皇后戕害我母妃時，他什么反應都沒有，好像只是死了一條狗?！?/br>
    他用眼神細細描摹著楚棠的側臉：“我不會做父皇那樣的人。嬪妃爭寵獻媚的事，我也看多了，我的后宮容不下那樣污濁的人?！?/br>
    楚棠認真聽著，聽完之后，說：“可陛下能一直不成家立業嗎？令堂在天有靈，想必也不希望看到陛下如此矯枉過正?！?/br>
    郁恪捏了捏楚棠手指，好像經過了萬般深思，又好像只是橫沖直撞，低聲道：“我有喜歡的人了?！?/br>
    沒有喜歡的女人，卻有喜歡的人。

    縱然做好了準備，楚棠心中依然咯噔了一下。

    “哥哥，”郁恪道，“我喜歡男人，哥哥不會看不起我吧？”

    楚棠的手在他掌心里，骨節分明，修長纖白。郁恪用指腹摩挲了下他的手腕，那觸感，像摸了把羊脂玉，細膩得不得了。他指節微微按著楚棠的脈搏，一跳一跳，緩慢鎮定，卻有那么一瞬，跳得厲害了一點兒。

    他緊張得喉嚨發干。

    他竟然就這樣說出來了……楚棠會不會覺得他惡心，會不會甩袖離去？

    楚棠在心里微微嘆口氣。

    郁恪承認的時候，他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覺。

    郁恪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機敏過人，處事果決，為人正直，不說很善良，但絕對算不上殘暴歹毒，是一個根正苗紅的小孩兒。

    楚棠一直以來的想法是，離開前或許能看到他登基、成家、君臨天下的前半生，然而這個愿望在成家這里遇到了阻礙，這讓他一時半會兒有些堵心，不知該怎么辦好。

    而且，同性戀在郁北的境況遠沒有現代那么寬松。雖然沒有嚴禁，但指指點點是必不可少的。

    楚棠聽一些朋友說過出柜的情況，大多數的后果都是分手，都說這條路很難走，道阻且長。正常的富家子弟壓力就這樣了，更別說郁恪一個皇帝了。

    可看著郁恪低著頭，脊背微微彎曲的樣子，不像高高在上的皇帝，有種無措求助的意味，像個小孩子在向大人告解。楚棠就心軟得不像話，回握住郁恪有些顫抖的手，輕聲道：“陛下，這并不是你的錯?！?/br>
    郁恪一把抱住了他，聲音好像有些哽咽：“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