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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尚在月中,半臥在床,產后并無虛弱之色,不過一日便已面色紅潤,不難瞧出君恩之盛。此刻聽承遠王妃這般說話,又有皇上在旁,忙溫婉應道:“王妃前來探望,我感激還怕不及,又怎會嫌你呢?” 承遠王妃表情淺淡,言語親近,神態卻始終不冷不熱,側身從棠梨手中接來雕花木盒。 “娘娘如今正是補身子的時候,想來殿里也不缺什么,我不知拿什么才好,只好尋了這朵上品靈芝來?!?/br> “王妃好生客氣,”宜妃示意婢女上前去接,收了人家的禮,自當回敬一二,“萱月,今晨廚房不是做了金玉棗泥羹么,快盛來一碗給王妃品嘗?!?/br> “是,娘娘?!?/br> 承遠王妃先前才在皇后那兒吃了半碗燕窩糖水,此刻卻不好推拒,只好向宜妃道謝。等待時候,宜妃又與她閑談,方為人母,總愛說起幼子,道六皇子尚在乳娘那兒,不巧還未送來房里,沒能給王妃看看。 承遠王妃彎唇搖頭,也不知說與誰聽:“機會良多,下回來總能見著。娘娘福厚,六皇子定十分聰明伶俐……我也曾做過母親,知道娘娘心頭能有多甜?!?/br> 宏宣帝在旁沉了眼神,宜妃未察覺微妙之處,聽了這話只想起承遠王妃幼子早夭,出生不到一日便沒了,不禁心軟道:“王妃這樣年輕,往后定多子多福?!?/br> “承娘娘吉言了?!?/br> 屋外萱月歸來,將一碗香甜棗泥羹呈給她。 承遠王妃了無胃口,方才的糖水有些膩人,實在吃不下去,然而礙于情面,仍拿小勺舀一口喂到嘴邊。怎知這一入口,胃里頓時翻江倒海,禁不住擱下羹碗,以帕掩口干嘔兩下,頓時羞愧無比,起身致歉。 宜妃看她如此表現并無不快,想了想笑道:“王妃這模樣,莫不是……” 承遠王妃愣住,手掌順著她的眼神輕撫腹部,驚得說不出話來,恍然想起這些日子總是食欲不振,信期也遲遲不至。她眼神閃了閃,目光匆匆自宏宣帝面上滑過。 恰逢此時忽有奴才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在數步之外向宏宣帝跪報:“皇上!太子爺方才落水里了!” 承遠王妃倏然瞪眼。 小太監卻忙又改口,仿佛方才只是急壞了嘴,一不小心給說岔話:“皇上,奴才說錯話了,是何家小爺落進了池子里,太子跳下去救,這才弄得一身濕。御花園里的侍衛已將太子與何小爺都給救上來了!” 承遠王妃閉了閉眼,緩慢坐回椅上。 宏宣帝被他幾句話道得情緒起伏,知曉太子無礙后沉聲道:“掌嘴?!?/br> 小太監自知說錯了話,忙給自己幾耳刮子。 “行了,朕去看看太子?!焙晷壅酒鹕韥?,臨行前行近床畔,拍了拍宜妃手背,話里意有所指,“你如今身子不同往日,好好休養,朕今夜會來看你?!?/br> “多謝皇上體恤,”宜妃滿目柔情,撐身送他,“臣妾恭送皇上?!?/br> 宏宣帝阻著肩膀讓她躺好。 “都不必送了?!?/br> 承遠王妃聞言未曾開口,只福了福身,眼睜睜看他離開,心慌意亂地獨留秋華殿中。宜妃重又與她說話,她卻仿佛聽聞不清,勉強應著,這一刻如坐針氈,著實無力顧慮其他,心中滿滿皆是平懷瑱的安?!?/br> 而渾身濕漉漉的平懷瑱正緊緊抱著同樣濕漉漉的何瑾弈,看他怕得渾身戰栗,悔恨不已。 “瑾弈瑾弈,都怪我,我若當心一點就不會害你滑下去了,你還同我玩么?你可別不理我啊……” 何瑾弈整個牙關都在打顫,抖得說不出話來,向他搖頭。 平懷瑱愁死了:“???你不同我玩了?” 何瑾弈一急,又點頭又搖頭,分不清到底何意。他想勸太子不要心急,他又沒給淹死,怎么會不理他呢?只要活著,就有命理他。 可惜平懷瑱眼下毫無耐性,干脆把他摟得更緊,小手拍拍背哄道:“沒事沒事,你不同我玩,我同你玩便是了?!?/br> 大熱的天,何瑾弈卻因受驚而感到池水寒冷,嘴唇都有些失掉血色,原本可憐巴巴的小模樣,一聽這話竟“噗”地一下笑了起來。 “太子哥哥……” “嗯!”平懷瑱見他總算開口,眉開眼笑地應。 “你都……你都不冷嗎?” “不冷,暖著呢,你冷就抱緊我?!?/br> 何瑾弈抱緊他,怦怦跳的胸口逐漸平緩下來,沒那么怕了。 兩人被送至太子寢殿,婢女燒好溫熱浴水,伺候著他們沐浴更衣。何瑾弈手邊沒有潔凈衣裳,平懷瑱便挑了一件自己穿來略小的給他,一試倒挺合身。 何瑾弈暗感別扭,母親日日不忘叮囑,教他尊卑有別,警其于宮中行事不可逾矩,而太子衣禮嚴謹,便是常服亦需綬帶鑲金,身紋瑞獸,這般衣裳他又如何穿得。偏得平懷瑱不肯作罷,非令他好生穿戴,他推辭不去,方理好衣衫便聽院里傳唱,道是宏宣帝駕到,驚得他一張小臉霎時由紅轉白,萬分緊張。 所幸平懷瑱先他一步引走宏宣帝心思,散著一頭潮氣便去請安,抬眼無辜道:“父皇,都是瑱兒不好,一不留神就把瑾弈給撞到池子里了?!?/br> 身后何瑾弈恭恭敬敬地向宏宣帝行跪禮。 許是方才見了承遠王妃,宏宣帝本也極為偏寵太子,見他活潑如常,心下擔憂散去,笑道:“何家如此聰慧之子,若給傷了壞了,讓朕拿什么作賠?”話落道一句“無礙便好”,喚何瑾弈起身,話間留意到他身著衣物之上,未置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