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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碗已經冰涼,但謝慚英還是一口氣把藥喝光。嘴里苦得發麻,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浮游老人還在數落他,謝慚英知道師父刀子嘴豆腐心,又喜歡啰嗦,可還是忍不住道:“那您為什么沒有早點去?” “什么?”浮游老人原以為受了這次的驚嚇,他已經意識到錯誤,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敢犟嘴。 “您為什么不早點去?那個什么……爛四魔,在這山里已經多少年了,您明知道他們無惡不作,為什么不早早殺了他們?”謝慚英越說越激動,想到那個女人跳崖時絕望的眼神,便忍不住聯想到自己母親離世時是不是也這般萬念俱灰,于是便想到自己沒能救出她,他誰也沒能救到。 如果你早點去,那個女人就不用死,那個男人或許也能活著。你明明有能力,為什么不去救人? 浮游老人枯黃蒼老的皮膚泛出幾絲紅色,好一會兒才冷聲道:“這世上的惡人這么多,哪能殺得盡?我管得了那么多嗎……” “是啊,”謝慚英復又委頓下去,喃喃道,“是殺不盡的……”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要黑(zhong)化(er)了…… ☆、至惡 浮游老人停下來,看著謝慚英的樣子像是有些魔怔,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你這孩子……” 謝慚英恍若未聞,盯著那盞油燈發呆。 浮游老人見他出神,又有些生氣,道:“吃完藥給我好好躺下,明天一早去后院跪一個時辰,好好想想你錯哪兒了?!?/br> 春風拂過樹梢,帶起沙沙的聲響。山谷中已是一片翠綠景色,謝慚英跪在屋后,面朝著灰褐色的層層巖石。 巖縫里滲出消融的冬雪,水滴已在地上打出一排小小的坑洞。 “啪嗒——啪嗒——” 大雪那天,舅舅才剛趕到謝府,一年多未見,謝慚英纏著他帶自己去鎮上玩耍,也沒發現他似乎有什么事急于向jiejie開口。然而拗不過外甥的糾纏,到底是帶他去了。 兩人于是錯過了晚飯。 掌燈時分,大雪就下起來,在鎮上酒樓里吃了太多東西,謝慚英便不肯睡覺,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堆了一個、兩個、三個。 到最后院子里全都是雪人。 “這是爹爹,這是娘親,這是舅舅,這是我?!敝x慚英指著雪人一個個數過去,“舅舅,我明年生辰,你一定要過來?!?/br> 蕭和塵臉上還帶著紅暈,謝夫人在一旁笑意盈盈,時而向他投去一個目光,緊接著開口道:“明年生辰,舅舅給你帶個小舅舅回來?!?/br> “小舅舅?”謝慚英歪著腦袋,再看舅舅時,便見他臉上更紅了。 “那我再堆個小舅舅?!敝x慚英于是跑到一邊滾新的雪球。 蕭和塵站起來,道:“阿英,夜深了,早些睡吧,明年生辰舅舅一定來?!?/br> “啪嗒——啪嗒——” 陽光照在巖石上,水珠折射的光便映在謝慚英臉上。 他想起來,今天是三月十七,去年的同一天,他坐在院子門口守了一天,舅舅并沒有來。 他永遠也不會來了,可惜當初沒有把小舅舅的雪人堆出來,謝慚英想,自己原打算第二天起來堆的。 混亂的念頭在腦子里一一閃過,“為我們活著”,舅舅的話忽然又響起來,謝慚英感覺到心臟忽然疼了一下,胸口也悶悶的。 可我不想這么活著,因為會疼,會在下大雪的日子不敢出門。 膝蓋已經麻木了,謝慚英心想,生辰應該和爹爹還有娘親一起過的,于是他站起來,繞過竹屋往山下走去。 循著那條小路,便到了那兩座墳塋前。 他在較新的那座面前坐下,看見墳頭已經冒出了一片青草,有白色的野花已經開了。 以前過生辰,娘親會去廚房親手煮長壽面給自己吃,謝慚英想到這兒,便道:“娘,你們在那邊也有面吃嗎?我在這里沒吃過,師兄和師父好像都不過生辰,師兄也沒問過我?!?/br> “那天晚上,我是想救人的,可我沒有師兄那么厲害。娘,我心里覺得很難過,為什么會這樣呢?我并不認識那個姑娘,她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關系?”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四魔臉上的表情,帶著笑容的猙獰面容在眼前浮現。 “他們怎么就不難過呢?”謝慚英道,“他們反而那么開心,娘,我也想開心一些?!?/br> 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到,于是癡癡地望著開滿野花的墳墓,最終低低地嘆了口氣,喃喃道:“師兄怎么還不回來……” 寧拂衣腳步匆匆,到山腰上系了馬,高聲喊道:“阿英,看師兄給你帶什么回來了?” 他幾步走到院門口,張開雙臂,卻不見往常等在門口的人撲過來。 “這小子,跑哪兒瘋去了?”他放下東西,先去了浮游老人門外,躬身道,“師父?!?/br> “嗯,”里面傳來應答聲,“人在后面跪著呢?!?/br> 寧拂衣踏進門去,臉上笑容未減,道:“怎么?阿英又調皮了?” 浮游老人瞪了他一眼,道:“不必來求情,你可知昨晚他一個人跑出山去,結果被滄浪四魔捉住點了xue道,沖xue之時內力亂走,險些走火入魔……” “那怎么還能跪著?!睂幏饕乱宦牼图绷?。 浮游老人哼了一聲,道:“我已為他調息好了,跪上一個時辰打什么緊?他今年已經十六了,你還當他是個小娃娃那么縱著,日后能成什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