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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著謝慚英在冷風中微微發抖的身子,想起那天早上放進自己碗里那只雞腿,終究是嘆了口氣,道:“拜師之前,你需得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十八歲之前不得離開滄浪山,好好在這里學藝,磨煉品性;第二,不許用我教你的功夫報仇?!?/br> 謝慚英低著頭沒有說話,第一個條件他自然可以接受,可是若他學藝不為報仇,這武功學來有何用? 寧拂衣卻喊了他一聲:“阿英?!?/br> 謝慚英抬起頭來,看到寧拂衣沖自己微微點頭,在心里權衡了一番,在這里學藝打下了根基,日后要報仇,再想法子學別的功夫便是,那也沒什么。 于是俯下身去,道:“是,師父?!?/br> 老人吸了最后一口煙,道:“明日卯時起來練功,要是敢賴床,看我不打斷你的腿?!?/br> 謝慚英悄悄看向寧拂衣,等老人走后,寧拂衣走過去拉他起來,道:“師父嚇唬你的,你看我現在腿不是好好的?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走吧,小師弟?!?/br> 謝慚英握住他的手,臉上終于有了笑意,喊道:“師兄?!?/br> 屋子里點起了蠟燭,昏黃的光從門中灑出,將雪花鍍成暖黃色。兩人牽手走進屋中,房門關上,將風雪隔絕。 卯初,天還未亮,竹屋亮起燈火。 寧拂衣敲響了謝慚英的房門,不過片刻,謝慚英就一邊穿衣服一邊來開門:“起了起了!” “外面風大,穿好衣服再出來,不用這么著急,我在院子里等你?!睂幏饕绿嶂槐K紙燈籠,替他把門關上。 很快,謝慚英出來時,便看見梅樹上掛了燈籠,昏黃的燈光中,寧拂衣一身白袍,手中握著一根竹枝。細細的雪花落在他發間,轉眼便融化。 這片冰雪天地,似乎因為他的存在而變得溫暖。 謝慚英走過去,端端正正站好。 寧拂衣把另一根竹枝遞給他,道:“我看你會劍法,今天先把你會的演練一遍,讓我看看你的根基如何?!?/br> 謝慚英扭頭四顧,低聲問:“師父不來嗎?” 寧拂衣笑道:“師父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考校你這點小事我來就行?!?/br> 謝慚英松了口氣,竹枝豎著指向地面,向寧拂衣行了個禮,兩人以竹作劍,交起手來。 寧拂衣的招式不及那晚在銀杏林里那么快,想來是為了檢驗謝慚英的水平而刻意放慢。然而對謝慚英來說,他還是太快,快到還沒看清楚他如何出招,攻擊何處,自己手里的劍就已經被打落。 寧拂衣轉而攻擊他的后心,謝慚英想要側身躲避,然而身形不靈,腳下一滑就要跌倒。寧拂衣眼疾手快摟住他的腰將他扶起。 謝慚英喪氣地把竹劍拾起,道:“師兄,我是不是很沒用?” 寧拂衣也有些不解,道:“我前些日子下山打聽過,你父親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謝家的歸清劍法在江湖上亦威名赫赫,怎么……你父親并沒用心教你?” 謝慚英握緊竹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從小貪玩,性子浮躁,總不肯好好學武。如果……如果我以前肯用功,也許……” “阿英,”寧拂衣抬起他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這不是你的錯,就算你練好了武功,哪怕練成絕世高手,那些壞人也總歸會找到法子害人?!?/br> “可是,至少我可以救他們,哪怕只能救一個……”謝慚英語帶哽咽。 寧拂衣摸摸他的頭,道:“也許可以,也許不行,但過去的事情我們已然無法改變,糾結于此亦是徒勞。你不是想要學好武功嗎?習武之人最忌心有雜念。只要你從現在開始努力,以后你可以救你想救的人,保護你想保護的人,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謝慚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寧拂衣便道:“你劍法平平,但我看你內力根基還不錯?!?/br> “爹見我不愿用功,要我無論如何將內功修好,說劍法招式以后等我愿意學了還可以補起來,但內力離不開多年的積累,早些學總不會有錯?!?/br> “他說得很對,”寧拂衣抬起他握劍的手,道,“你根骨不錯,是適合習武的,加上有內功底子,現在用功為時未晚。歸清劍是你家傳劍法,我無法指導你,今日我先教你師父傳授于我的一門劍法,我先教你心法口訣,再教劍招,你仔細記著?!?/br> ☆、四魔 天邊逐漸泛起魚肚白,燈籠里的蠟燭漸漸燃盡。謝慚英一遍又一遍重復寧拂衣教授的劍招,直到天色大亮,老人終于起來,看到院子里后背已被汗水濕透的謝慚英,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隨即又喝道:“手腕抬高一寸,劍要平,臂要穩,神要凝,氣要定?!?/br> 練了足足兩個時辰,謝慚英才停下小憩,寧拂衣端了茶來,問老人道:“師父,如何?” 老人道:“悟性還行,難得能不驕不躁,我現在沒那精力了,你且先教著,不懂的再來問我?!?/br> 等老人走了,謝慚英喝著茶,任寧拂衣拿帕子替他擦汗,問道:“師兄,咱們是什么門派,師父叫什么名字?” 寧拂衣道:“我也不知師父的名字,只知他年輕時候是個游俠,后來歸隱山林,自稱浮游老人。至于門派,咱們無門無派,師父說他也無心要創立門派,能得兩個弟子傳承了他的武學,那是緣分。江湖上門派何止千眾,從來爭斗不休,我們若能獨善其身便已足夠,不想再宣揚門派引來紛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