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一時好景 梅影疏疏(3)
蔚璃怔住,不知他是玩笑還是當真,“殿,殿下之意……是要收我東越三軍……為天子所用?” “璃兒已為庶民,何來你的東越三軍?”玉恒依舊淺笑從容。 蔚璃一時失語,原來——埋伏在此?罷她兵權,再收她三軍?他是想要……怎樣結局? “云疏是與我說笑……還是……當真……” “自然是說笑的!”羽麟不忍見蔚璃黯然失神,搶言回道,“我方才是說笑的!阿恒也是說笑的!我借給東越將士的那些個軍費……不,那些銀錢,只當是送給阿璃的……生辰之禮罷!” “這一份禮未免厚重了些罷?”玉恒依舊笑語淡淡,“璃兒怕是承受不起。這筆帳目,待到明年我必然替她還了。你還是另外送她一份薄禮罷!” “你少來這套!阿恒不經商營利還真是可惜了你這精打妙算!舊帳未平,又想賴我新帳!”羽麟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與他計較,“這一回我還索性甚么賀禮也不送了!今年阿璃在你這里慶祝生辰,就該由你來做東,一應酒席你來鋪排,生辰賀禮也由你來張羅!” 玉恒笑笑,“這個自然?!庇只厥譅苛宋盗б滦?,哄笑道,“我已為璃兒生辰備下一件大禮!只是我之賀禮是我的心意,羽麟賀禮是羽麟心意,不可混淆!” 羽麟不屑,又各樣嗤之。如此說笑著,又遮過了太子欲取東越三軍之意。蔚璃也只能強撐笑意,委實不知此身何寄,此去何境。 羽麟一面寒暄談笑,一面疼惜蔚璃的憂惶黯然。憑她曾經傲世之尊,如今卻然跌落九霄,而憑她今時庶民之名,又該如何對抗太子的深謀遠慮!話說她可知太子所謀?許是不知罷!太子想娶她為妻,卻還不能坦誠相待,此事于他二人而言,卻也不知誰更可憐! 或許真該筑宮闕于幽谷,藏銀錢安余生,還她一段安心常樂的寧靜歲月罷。羽麟暗暗思量。 玉恒見蔚璃神色寡淡,于是又提議要出宮走走,“今年雪重,偏這梅花又開得極好!沁園中已然好景,只是不知那郊外能否尋到幾株梅影……難得璃兒今日早起,不若我們出城走走!” 羽麟忙應,“極好極好!阿璃終日困在深宮,想來一定郁悶之極,趁著今日艷陽,正好出去散懷散懷!” 蔚璃只是無謂地應和,一半玩笑一半自嘲,“但憑殿下心意!民女侍奉左右便是!” 玉恒知她心生嫌隙,故意湊上前又低聲哄笑,“璃兒欲怎樣侍奉?不知本君是否消受得起?” 蔚璃昂首看他,若非此君顏色委實俊美秀徹,還真想掄胳膊擂他一拳!謙謙君子,營營算計! 羽麟見他二人一個怒目洶洶,一個寵意憐憐,也不知是要纏綿還是要打斗,只恐受其禍殃,只丟下一句,“我去找元鶴備車!”便疾步往前殿去了。 蔚璃將要跟去,被玉恒扯住衣袖拉入懷中,環手攬住其腰身,制住她所有爭鬧。 “殿下!休鬧!羽麟還在……”蔚璃轉頭看,羽麟早已入了梅影深處。 玉恒又緊了緊手臂,與她眉眼迫近,騰出一只手拂她面頰,軟語輕詢,“我只是想問問璃兒——恒若以天下為聘,璃兒可否以三軍陪嫁?” 蔚璃掙了幾下,顯然徒勞,只能定目看他,“殿下這話是否問錯了人?我已是庶民之身……” “璃兒不必謙辭!你乃東越三軍之魂,三軍惟望你而動……” “殿下高看蔚璃了!我只不過是……” “我是當真的!”玉恒眸色明亮,有她不曾見過的清澈澄明,“璃兒,此去前途漫漫,我愿與璃兒剖腹傾心,可否求璃兒專心一意?” 蔚璃愕然,難得他這般赤誠相許,“所以,殿下是想收東越兵權?還是……想收天下兵權?” “我是想這天下——再無亂臣,再無殺伐,再無戰禍。璃兒可愿助我?”玉恒切切問說。 “所以……殿下是想收四境兵權?”蔚璃舉目明朗,仍舊執著于心中疑問。 玉恒微笑,知她固執,只好直言,“是——。璃兒可愿助我?” 蔚璃驚詫,既驚他坦誠,又驚他遠志。所以——四境兵權要收歸天子?那么四境封王又該如何處置?削藩?似曾相識的兩個字!倒似哪里聽過…… “璃兒?!”玉恒如今最怕她這樣心思游離,不知所往! “云疏……可否……容我想想?”蔚璃心思茫然,當真不知前途如何。 “好!只是璃兒……再不可棄我!”他這話既是央求,又是挾制。不過想想她仍舊喚他云疏,倒底還是念著舊日情份罷! *********** 車子出宮門,入長街,直奔南邊城門。這一回并非寬車厚裘,而是一輛簡樸至極的單騎馬車,他三人坐在其中稍顯擁擠,車外也只帶了元鶴一人,既是御手,又是侍衛。 一路上,蔚璃心有憂思,懶怠多言,只是倚進角落,掀起窗簾一角,閑看著車外景致。許是酷寒時節,帝都的街道上寂靜冷清,鮮見行人。偶爾見幾處開門的酒家商行,也是賓客寥寥,門庭冷落。車馬過街,蔚璃微有訝疑——此身是在繁華帝都?怎倒似入了一座蕭索舊城! 玉恒與羽麟也并無話講,偶然幾句閑談,也只是議一議今冬雪重,節氣寒冷。玉恒知道自己的cao之過急又惹她憂心,心中思慮著該如何補救。羽麟猜度著今日出城可也未必是去賞看梅花,疑心這位太子是否又要大開殺戒! 如今有愈來愈多的事諱莫如深,蔚璃懶怠問,羽麟不敢言,玉恒也心意疲倦無意與他二人相告,于是三個人悶坐車中,聽著車輪滾滾,不知不覺間已出了城門。 城外還有外郭,此地是耕夫走卒、小販流民的棲居之地。蔚璃挑簾看去,散落在道路旁邊的稀疏幾處茅屋草舍,儼然比不得城內官豪之家的闊氣樓宇,那斷墻破籬,在寒風中已是搖搖欲傾。只是此地也同樣人跡罕見,蕭索一片。倒是果然見得幾株紅梅,零落在遠處土丘之上。 只為這一點梅影稀疏,可也值得驅車遠行?蔚璃又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