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奇
書迷正在閱讀:一號保鏢、無敵相師、未解密的特戰、我的大陸歲月、誤惹黃金單身漢:豪門權婦、天才醫生:重生十八歲、九尾美狐賴上我、琉璃闕、清風謠、你的心上人
十分鐘后,院子里來了個奇怪的男人。 半長的金發梳在腦后,額角一綹卷毛,眉眼淡漠深邃,唇薄微紅,如同一尊行走的米開朗基羅雕像。 然而在他脖子以下,卻都是公園里遛彎老大爺的打扮——大褲衩,白背心,人字拖鞋,露出兩條毛腿,手上還拿了一瓶二鍋頭。 一開口,便是標準的普通話:“浮梁胡同23號?” 院子里,宙斯在同葉湑玩鬧,忽然聽見男人聲音,渾身一激靈。它原地打了個滾,撅起屁股,把眼睛埋進爪子里。 葉湑好笑地罵了句:“小慫包?!?/br> 男人進了門,彎腰撿起地上的小衣服,抖掉灰塵,自我介紹道:“洛倫佐·美第奇,我的名字。來到這里是為了......”他看一眼宙斯,狗子掉轉頭,拿屁股對著他。 男人繼續說:“和鐵牛再續前緣?!?/br> “洛倫佐·美第奇?是我理解的那個美第奇嗎?”千里眼有些吃驚。 意大利的美第奇家族,影響了整個文藝復興運動的偉大家族,佛羅倫薩的統治者,這個在十八世紀已經消失的存在,居然還能讓他碰見? “旁支,勉強算有點關系?!蹦腥硕自诘厣?,打開二鍋頭,在青石地磚上磕了兩下,宙斯抬起頭看他。 男人笑了笑,將酒一股腦倒在綴滿玉石珠寶的小衣服上,又從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機,眼帶挑釁地看著宙斯。 宙斯當場炸毛,喉嚨里嗚咽,原地蹦跳起來。 “不過,我現在不用這名字。你們可以叫我——馬奧運?!?/br> 馬奧運扯過宙斯的后脖子,威脅它:“都跟你說過了,入鄉隨俗入鄉隨俗,我要給你改名字,你是接受不接受?接受這衣服就留著,不接受就只能燒了?!?/br> 宙斯又嗚了一聲,乖乖蹲在一邊。 “鐵牛不懂事,多有麻煩,還請見諒?!瘪R奧運站起來,把宙斯的衣服搭在臂彎,透明的酒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見他要走,高岡掏出手機,從相冊里翻出一張剛在胡同拐角拍的照片,放到馬奧運面前:“這個涂鴉,是你畫的?” 馬奧運原已走出幾步,看到這張圖,腳尖一轉回了來,他咧著嘴笑:“可算有人問到我了?!甭犓恼Z氣,好像就盼著周圍人都知道他的事。 千里眼一見有戲,忙招呼他:“渴了吧?進屋說進屋說?!?/br> 馬奧運在沙發上坐下,他環顧四周,屋里沿墻都是書架,舊書碼得整齊,書皮多有磨損褪色。屁股下的沙發繃了層綠皮,桌上千里眼泡的茶還冒著熱氣,從朱紅窗欞往外,恰是葉湑剛種下的小石榴樹。 “這件事......說來可就話長了?!彼恢獜哪睦镉痔统鲆黄慷侇^,打開蓋,剛想喝又停下,用那雙水靈靈的眼珠子看向葉湑:“你們這兒有蒜嗎?” “蒜?”不等她回答,宙斯屁顛顛循著味兒奔出門,到院子另一邊的廚房叼來兩瓣大蒜,流著哈喇子放在馬奧運面前。 “小叛徒,比在自己家還熟?!瘪R奧運一邊懟它,一邊剝開外衣,就著生蒜喝起酒來。 “我和這涂鴉的緣分,還要從北京奧運說起。我是在08年第一次到的中國,那年我十八,來看賽馬?!?/br> 他打翻茶杯,用手蘸著水在桌面上作畫,很快畫出與涂鴉一樣的內容。 “人面魚紋——圓腦袋,嘴上是魚紋。這是你們中國遠古時候的一種神秘圖案,很多人不知道,08年的奧運福娃,原型就是這小家伙?!?/br> 千里眼歪了頭看——別說,還真挺像。 “回意大利后,我總想著08年那個夏天,所以沒過兩年,我又來了。這回是來讀大學的,念中文,念了四年。遍布京城的這些涂鴉就是那四年畫的?!?/br> 高岡一直靠在窗邊,低頭不說話。 千里眼說話比較直接:“你們美第奇家不是收藏古董的嗎,會允許你做四處涂鴉的事?” “你既然知道美第奇家族,就也該知道‘豪華者’洛倫佐?!瘪R奧運打了個嗝,蒜味混了酒味,熏得千里眼想罵人。 他知道個屁,他頂多聽說過美第奇。 “美第奇家族黃金時代的統治者——縱情享受、及時行樂是他的座右銘。就是人生得意須盡歡,我中文老師教的?!?/br> “那你現在怎么不畫了?”千里眼捏著鼻子,臉色發青。 “我成熟了嘛,誰年輕時候沒叛逆過?”馬奧運繼續說,“大學畢業后,我還是不想回國,正好家里面給我送來鐵牛,我就帶著它四處游山玩水。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沒再繼續搞涂鴉?!?/br> 葉湑聽了一會,問:“你喜歡這個圖案?” 馬奧運點頭:“算是吧,和奧運有關,又充滿神秘,很符合我洛倫佐·美第奇的氣質?!?/br> 千里眼繼續聽他說話,等了半天沒等來下文:“這就說完啦?” “完了?!?/br> “就這些?” “就這些,”馬奧運奇了,“不然你還想聽什么?” 一直沉默的高岡從窗戶邊走過來,在手機上開了幾個網頁,都是三個孩子相繼失蹤的報道,他把手機遞到馬奧運面前:“這三個孩子失蹤的地方,都有你以前畫的涂鴉,我想聽聽你的看法?!?/br> 馬奧運的神情一下子變了,白酒和大蒜被扔在一邊。手在褲縫上擦了擦,伸出來,在觸摸屏上劃動,指尖略有停頓。 翻看完三篇報道,馬奧運嘴唇開始發干,急忙倒了杯茶潤嗓:“我可能......知道背后的人是什么意思?!?/br> 千里眼拉過凳子,不知不覺間靠近了些。 這回馬奧運換了個語氣:“我剛剛沒有說,這圖案原本用的地方,照你們中國人的說法,是不太吉祥的。都知道古時候的小孩容易夭折吧?那是中國的......我想想......大概是新石器時代,小孩子早夭后,大人就用一個大甕,上扣一只彩陶盆,合在一起就是一個棺材,小孩的棺材,里面裝夭折小孩的尸骨?!?/br> 馬奧運一直在觀察高岡和葉湑。瞧著年齡都還年輕,應該是其中一個小孩的父母吧?難怪看著心情不大好,尤其孩子父親,周身氣場低沉得叫人害怕。他兀自搖頭,可憐天下父母心哪。 他繼續講:“我們把這種棺材叫作——甕棺葬,至于這人面魚紋,就是畫在彩陶盆上的裝飾。你要去博物館看,有些彩陶盆底部有個小圓孔,這是供小孩靈魂出入的通道,好叫他們與家人團聚?!?/br> 千里眼聽得心里發毛。 “如果,我是說如果,案發地的選擇真是有意而為,那么對這幾個小孩子,就要做最壞的打算。那個......我知道這種事發生在誰身上都不好受,你們節哀?!瘪R奧運看向葉湑高岡,眼底有說不出的同情。 千里眼長嘆一口氣,起身走到高岡面前,拍著他的肩膀道:“兄弟,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孩子養那么大不容易,說丟就丟,還兇多吉少。咱不能沉浸在過去對不對,你放心,哥門路多,一定幫你揪出兇手,不收錢!” “千里眼兄說得對,回頭我畫個地圖,早些年涂鴉的具體位置我都還記得,到時候交給警方,萬一對方還要繼續作案,正好可以來個甕中捉鱉。至于你們啊,聽我句痛快話,趁著年輕再生一個,這話聽起來是無情了些,但還是有點道理的對不對?”馬奧運又拿起蒜瓣,準備剝來下酒。 高岡側開臉,正好撞上葉湑的視線,短暫的視線交匯后,他低頭,翻出自己的證件放到桌上:“多謝,至于你們的好意,我先替家屬收下了?!?/br> 馬奧運放下手里的酒蒜,尷尬一笑,做了個抱拳的手勢:“怪我有眼不識泰山,有勞了?!?/br> 離開浮梁胡同23號,高岡開車回到隊里。 千里眼挖到的涂鴉有十幾處,馬奧運添了幾筆補全,高岡把這些地方在地圖上標出來,讓人重點監視。 他不在隊里的這段時間,第三個孩子被綁走的監控畫面找到了。鏡頭沒拍到臉,作案人把自己裹得嚴實,只有他帶著孩子開車出城的畫面。再往后,便沒了蹤跡。 所幸拍下了車牌號,高岡立刻著人去查,出來的結果并不樂觀。車在半途被棄,孤零零停在農田里;作案人出城以后,換了交通方式,周圍也找不出別的線索,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技術部封鎖現場,收集車內指紋進行比對,三個孩子的是對上了,可卻始終找不到第四個指紋。 以現在的技術水平,不可能找不到一點痕跡,作案人怎么做到的? “這種要監控沒監控,要線索沒線索的時候,要是有武俠小說里的百曉生、包打聽就好了,問什么都知道?!币粋€年輕警員在旁邊感嘆了句。 百曉生、包打聽......高岡心頭一動,他還真知道有這樣一個人。 再一次回到浮梁胡同23號,葉湑正打理著新收來的舊書。 今天是正常營業的日子,店里面稀稀拉拉有幾個客人,蹲在書架邊淘書。高岡掀起門簾,把外面的風帶了進來,葉湑從書堆里抬起頭,額前的頭發垂落,臉上出了層薄汗,兩頰泛著微紅。 她眼睛亮亮的:“哎,稀客???” 高岡點頭嗯了聲,走進書店,隨意拿起書架上一本舊書:“是,才兩天不見的稀客?!?/br> 葉湑忍著笑瞥了眼他手上的書,夸贊他好眼光:“是《未央歌》,以前西南聯大學生寫的小說,現在市面上已經買不到了?!?/br> “是嗎?”高岡挑眉,他看了眼價格簽,打開手機,掃碼付款:“那現在歸我了?!?/br> “來找我不只是為了買本書吧,你大忙人一個,這回又是工作上的事嗎?”葉湑起身給他倒水,招呼他到沙發上坐。 高岡翻開剛買下的書,粗略看了眼,然后說:“我來是想問問千里眼的事?!?/br> 葉湑把玻璃杯推到高岡面前:“怎么不直接找他?” “直接找他?怕是會給我提些莫名其妙的條件,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敢坑你,我就不一定了?!?/br> 葉湑笑起來:“難說。千里眼這人別聽他說得好聽,殺熟這種事他最沒有心理負擔的?!币皇侵芤荒翘焖龘p了一下千里眼,說不準要找高岡要些好處,才肯告訴他涂鴉的事。 高岡合上書,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面。葉湑注意到他的動作,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凸起,一直往小臂上延伸;皮膚不太細膩,手心里隱約可見練出來的繭子。 若是被這樣一雙手握住...... 應該很有安全感,葉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