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4.白鶴山谷的夏天(fin)
bgm: the night we met 我想我已經全然習慣了住在白鶴山谷。 這里能做的不多,卻也足夠多,一天下來單調卻也不乏味——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樹葉一天天變得更加翠綠,拜這千篇一律的生活所賜,我也染上了一個新的習慣。 我喜歡在天氣晴朗的時候到后面的山坡上去,躺在那棵巨大的樹下。蟬鳴鳥叫與水花的聲響便在我的耳畔回響著,夾雜著綠草被陽光曬得溫暖的氣味。 海因里希與喬治也是這棵樹下的???,尤其是海因里希。沒有人比他更加熟悉這一塊兒地方了。他總是能找到最溫暖適宜的位置,舒舒服服地靠上去,嘴里咬著一根長長的草,頗像叼著煙斗的麻瓜老頭。 喬治和我偶爾會一起到山坡上去,帶著一小籃水果點心。當我們把點心一點一點拿到鋪在地上的野餐布上的時候,海因里希金色的腦袋總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我們視線里邊兒。 “真香啊,弗洛倫斯——我的阿芙洛狄忒,可愛的小雛菊——這次你又做了什么?” 他語調快活地跑上山坡,金色的頭發在腦袋后一顫一顫的——他的腳邊偶爾會跟著一只皮毛油亮的小型獵犬,跟他一樣快活的在草上跳躍奔跑著。 “這根本沒有香味,偽君子?!眴讨畏艘粋€白眼,把一大盒樹莓抱到了自己懷里?!耙稽c香味也沒有——不要說你是順著香味兒跑來的?!?/br> “嗬,可是它是順著香味來的呀!”他伸手一指腳旁的獵犬,笑瞇瞇地在野餐布邊緣坐下了?!拔腋鼇怼茵I壞啦!” “胡說八道?!眴讨瓮炖锶艘豢跇漭?,汁水將他的嘴唇染得濕潤起來。 “哪兒是胡說八道呢!”海因里希叫嚷起來,伸手拿了一塊三明治?!澳阏胬淠?,喬吉,弗洛倫斯被你帶得也變冷漠了——行行好,我認為我們可算是朋友了?!?/br> “姑且算是吧?!眴讨蚊黠@不耐煩了起來,又塞了一口樹莓?!耙?,我可相當欽佩你的勇氣與執著——” “你直接說我是個不要臉的甩也甩不掉的鼻涕蟲好啦?!焙R蚶锵:敛辉谝獾匦π?,咬了一大口三明治?!翱丛诿妨值姆萆?,究竟有什么東西討你歡心?你討厭我在下午四點唱詠嘆調,討厭莫扎特的音樂,討厭'巴黎圣母院',還討厭我蹭走一塊吃食——如果我是個姑娘,我可要認為這是你別出心裁的愛戀了?!?/br> 有那么一瞬間我看見喬治皺起了眉頭,臉上一陣紅暈——大約是被氣的。 “我喜歡你閉嘴,沃爾夫?!彼麤]好氣地說。 海因里希笑起來,樂呵呵地把剩下的三明治都塞進了嘴里。 “遵命?!?/br> 而每當這個時候,海因里??倳ξ艺UQ?,投來一個勝利般的笑容,并大口咀嚼嘴里剩下的食物。 酒足飯飽之后,他便會躺在樹下的老地方開始用那帶著口語的英語讀一本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雪萊的詩歌,一讀就是一個下午。 喬治把戲坊的生意在八月理應是進行得如火如荼,但他把大多時間都抽出來陪著我呆在克蘭布魯克——大約是不愿意讓海因里希與我有更多獨自相處的時間。即使海因里希的一天大約比我還要無所事事——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冒這個險?!?/br> “他根本就是想把你搶走?!彼偸沁@么嘀咕。 “可是我也沒法兒被搶走呀?!蔽艺f。 他不聽,甚至揚言要給房子施個咒,讓海因里希再也進不來一步。 誠然,海因里希像是空氣一樣無孔不入,滲入了我們的生活。到鎮上購物的時候會看見他蹲在水果攤前認真地挑選每一盒他要購買的水果,在雜貨店里他便又熟練地抱著雞蛋牛奶走出店門。甚至在酒吧,餐廳里也有他的影子,總有人叫嚷著要他陪著打一局橋牌。 他還跟著當地不知道哪個老先生學會了釣魚,撐著魚竿在池塘里面迫害里面的魚。那裝魚用的水桶從來都空空蕩蕩的,但海因里希卻對釣魚這件事樂此不彼。 “你已經是個合格的麻瓜了,海因里希?!眴讨螐牟粫艞壢魏我粋€海因里希跑來吃晚餐的時候對他冷嘲熱諷的機會?!澳闵踔量梢陨暾埢舾裎制澋穆楣涎芯?,沒人會比你更懂麻瓜了?!?/br> 他只是往面包上抹黃油,美滋滋地回上一句:“那更好呀?!?/br> 他甚至不知道從鎮上哪個舊貨市場里淘來了一部唱片機,沒日沒夜地放著些悠揚的曲子,帶著詩人般的目光伴著音樂給門前的花草澆水。 隔天喬治就對屋子的窗戶與門施了閉耳塞聽咒,任那高分貝的搖滾樂或是詠嘆調都沒法兒進來。 日子就在無數麻瓜小說,烘焙的香氣與海因里希喬治的針鋒相對之間悄無聲息地過去,迅猛得像是霍格沃茲的這些年。 或許這日子會一直平淡下去,直到九月份我回到霍格沃茲。這間屋子就此會空閑下來,喬治也不再需要擔憂海因里希會把我搶走(盡管我千萬次地告訴他我不可能愛上海因里希),而兩人近乎孩子氣的爭吵也會就此停止——但我想錯了。 那是八月末尾的一個傍晚,我與喬治正爭論著今晚上究竟是吃法式雜魚湯還是黃油土豆的時候,我們的大門像是整個暑假所經歷的那樣被人敲響。喬治怒氣沖沖地撇下了我們土豆和魚湯的爭論,轉身去開了門。 接下來便是熟悉的“你來干什么?”諸如此類的開場白。 “別那么兇嘛,喬吉?!焙R蚶锵5穆曇糨p飄飄地從門口傳來?!拔业羯狭藘蓷l肥魚,懷特還給了一大瓶好酒——我通通帶過來啦?!?/br> 我回過頭去,順著兩人的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喬治與海因里希都沐浴在窗外夕陽的余燼里。喬治背對著我,紅發似火,而海因里希像是站在火焰之中,紅云在他身后被微風推攘著慢悠悠地前行。 “不讓我進去嗎?”那張英俊的臉微笑起來,抬起了兩只手——兩條魚和一大瓶看不清商標的紅酒。 喬治哼了一聲,側身讓他擠進了門。 “那么說,今晚我們可以吃到紅酒燉牛rou?”他饒有興致地說著,脫下了腳上的鞋,興沖沖地把紅酒和魚都放上了灶臺。 “沒門兒,弗洛說我們今晚要吃雜魚湯和黃油土豆?!眴讨瘟⒖膛c我統一戰線,把那一直被排除在外的黃油土豆給囊括了進去。 “嗬,剛才在門口你說堅決不吃黃油土豆呢——” 他們便又爭吵起來,全然不顧真正掌勺做飯的人是一個叫西德利亞的姑娘——我。 “我們吃雜魚湯和土豆?!痹谒麄兲统瞿д戎拔疫@么說道?!叭缓罂梢灾苯娱_紅酒喝——我不會做紅酒燉牛rou?!?/br> “就這么辦?!碑惪谕?。 “我去把唱片機搬過來!”半晌海因里希這么補充了一句?!耙凰查g的事情?!?/br> 他便又興沖沖地出了門。 “你只用再忍受他一會兒啦?!蔽逸p聲和喬治說?!暗任一亓嘶舾裎制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他只是哼哼幾聲。 海因里希在我把土豆塞進烤箱里,并煮上了雜魚湯的時候抱著他的唱片機與滿滿一疊書籍和cd風風火火地回到了屋子里。 “我已經聞到香味了!”他說著,把唱片機靠墻放下,轉身搗鼓電源去了?!跋喈斊诖?,弗洛!” “我才剛開始煮呢?!蔽艺f。 “我知道,這不妨礙我想象它的香氣不是嗎?”他笑著接上了線,又開始搗鼓起那個老式的唱片機。 鍋在火上被烘烤著,湯汁咕咚咕咚地響著??鞠渖系臅r針正在倒計時,喬治正坐在沙發上,懷里抱著那個格蘭芬多的枕頭——不知道為什么,我便忽然很想開口說話。 “海因里希,”我沒頭沒尾地說?!澳愦蛩阋恢倍甲≡谶@兒嗎?” 他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我一眼。 “為什么這么問?” “那是因為她想問問你什么時候走?!眴讨瘟⒖探由狭嗽掝},頗為刻薄地嘲諷道。 海因里希沒有立刻接話,而是轉身從那一沓唱片里挑了一張出來,輕輕地放上了唱片機。 “是的,我不會搬走?!彼f著,目光平靜地望向了我?!拔視恢痹谶@兒?!?/br> 他按下了開關。 我聽見悠揚的小提琴聲從中流淌出來,霸占了整個房屋。那像是一首專門為探戈所準備的舞曲,動聽至極,像是有交響樂團在我的耳畔演奏。 海因里希優雅地轉了個圈兒,邁著足夠和一個上流社會公子哥媲美的舞步轉到了喬治所在的沙發上——他抄起一本帶來的詩集,將自己丟進了沙發里。 “來看看,來看看——”他說著,飛速地在音樂聲中翻開了那本詩集?!霸诘却s魚湯的時候我們是不是應當一起喝點紅酒?” 我隨手將海因里希帶來的紅酒打開,摸出兩只普通的玻璃杯倒上了酒液——當我將那兩杯紅酒準備妥當的時候海因里希卻帶著指揮家一般的神情一揮魔杖,將它們變成了兩只高腳杯。 “講究的偽君子?!眴讨卧谒砗筻止?。 他毫不在意,只是舉起酒杯,臉上帶著一如既往地笑容。 酒精只屬于他們,我不愿意觸碰。我只是站在灶臺邊上看著他們嘬著杯子里的酒,和著那流暢的音樂聲交談著什么。 我的目光越過那紅色與金色的腦袋,直直地落在窗外。天色已經暗下來,黑暗重新籠罩了這片小鎮——我看不見遠處,也看不見燈火通明的小鎮。來自外邊兒唯一的光芒便是白色的風車頂端的光芒,探照燈一般落在蒼翠的草坪上。 “弗洛,喂,弗洛——” 我回過神來,順著那個聲音看過去。海因里希正靠在沙發邊上,舉著那杯喝了一半的酒杯。 “什么事?” “你不想嘗嘗嗎?”他反問,轉動著手腕——里面的紅酒順著杯子晃動。 “她不能喝酒,沃爾夫?!眴讨文换卮??!耙槐t醋栗朗姆酒就夠嗆了,她是不會喝紅酒的?!?/br> “無趣?!焙R蚶锵P起頭,將最后一點酒液咽進肚子里,臉上的笑容隨著這個動作隱去了?!暗改悴粫窆媚镆粯游窇志凭?,喬吉,不然這可夠浪費的?!?/br> “你最好不要喝倒在我們家里,”喬治立刻反擊?!鞍涯銇G出去相當費勁!” 于是在那咕嘟咕嘟煮著的湯,烤箱的倒計時與悠揚的音樂里,兩個年輕人正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那本該是用來做紅酒燉牛rou的紅酒。他們嘴里含糊地爭辯著,從魁地奇一直聊到了海因里希的藏書的品味上。 “啊,我怎么能指望你明白?!焙R蚶锵]p聲細語地說著,杯子里的紅酒又一次見了底?!耙喇斈旮ヂ逑喈斚矚g格林童話——麻瓜的小說有什么不好的?” 我猛然一頓,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海因里希的臉上。他靠在沙發里,白色襯衣的袖子被他挽上了手臂,金色蜷曲的發尾落在他的脖頸上。 “所以她將格林童話送給了我?!眴讨戊乓愕貙W著海因里希露出一個笑容?!拔覀儎傉J識的時候就是如此?!?/br> 海因里希沒有再說話了。 有那么一會兒,他只是望著杯子里所剩無幾的酒水,像是凝望著什么珍貴至極的寶物一樣。然后他抬起了頭,那雙藍色的眼睛望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我讀不出那是什么情緒,比悲痛淺淡,卻比傷心濃烈。在鵝黃色的燈光之下,那濕潤的,湛藍的雙眼的目光像是比往日更要迷離——只是一瞥,我似是又望見了夢里那紅著鼻子親吻我手背的男孩兒。 可是我嗅不到那個檸檬味的夏天了。 “雜魚湯好了?!蔽衣犚娮约捍驍嗔怂麄兊膶υ??!包S油土豆也好了,過來吧?!?/br> 我將食物端上桌子的時候,兩個腦袋正湊在桌子邊上。喬治像是那天晚上在格里莫廣場12號里那樣傻笑著望著我,臉上帶著顯眼的紅暈。當我將土豆放進他的盤子里時,他湊過來在我的臉上親吻一下,我嗅到了一股紅酒的氣味。 他埋頭大口吃著遲來的晚餐時,海因里希卻還保持著他那在此時此刻顯得有些好笑的禮儀。他小口地往嘴里送著食物,仿佛面前擺放著的是精致的佳肴,而不是普通的烤土豆一樣。 如若不是他小麥色的皮膚上同樣顯著紅暈,我幾乎都要以為他喝下的是白水了。 那瓶被海因里希帶來的紅酒在晚餐時間悄無聲息地下降,以至于當這餐幾乎稱得上是簡陋的晚餐結束之后,只剩下了小半瓶——他們東倒西歪地倒在沙發上,酒杯卻還是沒有離手。 這是八月的夏日,沒有流水和蟬鳴。窗外風車的白光時不時掠過,卻沒法兒闖入鵝黃色光芒籠罩的小屋里。水龍頭里的流水走過我的指間,物資被水花沖刷著,流進了水池里邊兒。音樂聲還在響動,卻從那悠揚的探戈換成了抒情的歌謠。 我的目光落在沙發上的兩個人身上,喬治正縮在我與他最喜歡的位置上,盯著手里的酒杯出神。那只高腳杯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酒水,只是空空蕩蕩的玻璃杯。 而海因里希坐在他旁邊一些的位置上,正讀著手里一本雪萊的詩集。紅酒隨著他的手晃動著,在鵝黃的光下變得深沉起來。 “喂,不許再喝了?!蔽姨幚硗晖刖咧蟛莶莸卦谏砩喜粮闪怂?,大步朝著他們的方向走去?!澳銈兛瓷先ゾ拖竦暨M了葡萄里面隨著它們一起發酵了一樣——一股酒味兒?!?/br> “看啊,喬吉——她也學會了?!焙R蚶锵:鋈恍ζ饋?,整個人陷入了沙發里邊兒。 “學會了什么?”我一頭霧水,卻感覺一只手朝我伸了過來,摟住了我的腰——我被扯得猝不及防,往后跌坐進了喬治的懷里。 “他想說詩意的比喻?!眴讨蔚穆曇魪奈业纳砗髠鱽?,溫熱濕潤,帶著紅酒的氣息縈繞在了我的身側。他濕潤的唇瓣貼上了我的耳朵,摟在我腰上的手縮微微緊了。 “詩意的比喻!”海因里希神經質地大叫起來,又從沙發里坐起了身子?!霸娨獾谋扔?,將人比作發酵的葡萄確實頗為詩意——我是否應當把你們比作藍天和白云,花朵與蜜蜂?” 我瞪著他的臉,那張雕塑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之外的模樣——他的臉很紅,金發散落下來,幾乎要擋住他的臉。 “你該回去了,海因里希?!蔽覐娪驳卣f?!澳愫茸砹??!?/br> 他沒有說話,唱片機里的男聲輕聲地唱著歌謠。 “是啊是啊,我喝醉了?!彼朴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抬起了手里的酒杯。小半杯紅色的液體隨之晃動著,像他一樣搖搖欲墜?!拔艺娌桓蚁嘈盼視f這句話?!?/br>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要逼迫自己下定決心那般抬起了手里的酒杯,將里面的酒水一飲而盡。 “喂,喬治,”他大聲喊道,聲音卻迷糊不清起來?!拔野阉尳o你啦?!?/br> 什么? 我感覺我身后的喬治猛的一頓——我回過頭去,他詫異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望著那站在我們幾步之遠的金發年輕人身上。 “我把她讓給你,我把她交給你啦?!彼ζ饋?,右手的大拇指點了點自己的胸膛?!八矚g你——如若你對她不好,保護不了她,我再回來把她帶走——啊,該死,我一定是醉得腦子不清醒了?!?/br> 他笑著望著我,那雙藍色的眼睛在鵝黃色的光芒下帶著詩人般嘆息著的目光,卻虛無縹緲,像是隨時都會散在夏夜的熱氣里。 毫無鋪墊的,他就這么保持著先前的姿勢,直挺挺地倒在了鋪著紅色地毯的木地板上。 我像是觸電一般清醒過來,大腦卻空白一片。任何嘈雜的聲音都不再存在,我只聽見唱片機里的男聲低吟淺唱。 “他醉了?!蔽逸p聲說道?!拔覀兊冒阉突厝ァ獑讨??” “嗯?!蹦菗Пе业娜酥皇青洁熘鴳土艘宦?。摟抱著我的手像是脫力一般緩緩松開,“啪嘰”一下垂落在了沙發邊緣。 紅色腦袋倒在了我的脖頸上。 呼吸,酒香,唱片機里的歌聲。 我輕輕地將喬治放倒在沙發上,輕手輕腳地為他蓋上了毛毯。他躺在枕頭上嘀咕著什么,在酒味之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歌聲依舊在我的耳中縈繞著,催促著我走向那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 “i've been searg for a trail to follow again” 他躺在那紅色的地毯上,閉著雙目。金色的卷發垂落在他的臉頰上,讓我再也看不清那張雕塑般的臉。 “take me back to the night we met.” 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掃開了那垂在他眼前的金發。在那金發下面我看見了他不斷顫抖著的,像是蹁躚蝴蝶一般的睫毛。那睫毛顫抖著,最終睜開了。那雙朦朧的,藍色的眼睛對上了我的。 “ich liebe dich.” 他輕聲嘟囔著這句我聽不懂的德語,目光像是夢游者一般迷離。酒氣從他的唇齒之間飄散出來,散在鵝黃色的光里。 “海因里希?”我聽見自己這么說?!澳愕没厝ァ宜湍慊厝?,可以嗎?” 他望著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然——我在念叨雪萊的詩歌呢?!彼p輕地說?!皭鄣恼軐W,路上我也能念給你聽?!?/br> 那不可能是《愛的哲學》 我看著海因里希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套上那雙黑色的皮鞋,又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當我跟隨他的步伐走出門時,最后一句歌詞被輕輕唱出,隨著關門的聲響結束,只剩下了沙沙的,仿佛燃燒的燭火一般的聲音。 我站在海因里希的小房子門口,望著他走進屋子里去。那屋子立刻亮堂起來,燭火搖曳著,照亮了滿地狼藉。 那應當是他早些時候挑選書籍與cd時候的留下來的,滿地的書籍與紙張,像是被洗劫過了一半狼狽。而這一片狼藉的主人,海因里希,正哼唱著先前的歌曲,朝著回旋向上的樓梯走去了。 “海因里希?!蔽液鋈婚_口叫住了他,那個金色的腦袋從樓梯邊緣探了出來。 我為什么要叫住他呢? 他只是望著我,等著我的下文,我卻像是個傻子一般愣愣地望回去,什么也說不出來。 那雙藍色眼睛卻還是平靜地望著我,搖曳的燭火卻是風中殘燭,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他笑了,轉身大步地朝樓上走去。那帶著口音的英語卻輕飄飄地傳了過來,帶著半句詩句鉆入我的耳中:“陽光緊緊擁抱大地,月光溫柔親吻海波?!?/br> 不再有后半句了。 我安靜地站在門廊邊上,夏日的夜風貼著我的背脊?;蛟S我就該這樣從這里退出去,回到那間屋子里——我本該這么做。 只是一瞥。 我看見在那本該貼墻擺放的書柜被人全然推開,那本該擺放著的畫像的位置,那本該是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后的墻上刻著一個陌生卻又熟悉至極的圖案。 ——一條纏繞著魔杖的毒蛇正沖著杖尖露出它尖銳無比的毒牙。 像是被閃電刺中心臟,驚雷震動大腦。 夏日的炎熱像是被從我的皮膚上剝落,散在了夜風之中無處可尋。那早臨的秋日寒意像是一把匕首,尖叫著,就此刺入了我的骨髓。 ※※※※※※※※※※※※※※※※※※※※ 海因里希念的詩句出自“愛的哲學”結尾。后面那一句是: 可這些親吻又有何意義,若你所吻之人非我?”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好了。之后的劇情不會再有白鶴山谷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常了,而七年級我可以很負責的說,短得可怕。 許愿一下評論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