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答應了海因里希的那個晚上,我哪兒也沒去。我將自己關在寢室床上的被褥里,感覺每一次呼吸都成了累贅。 我莊重地向梅林發誓,我絕不想事情變成這樣。 母親寄來的裙子靜靜地躺在床下的包裹里,我還未將它拆開看過。即使是我答應了海因里希成為他的舞伴,我依舊覺得這場舞會與我無關。那些歡聲笑語,震耳欲聾的音樂從來都不屬于我——霍格沃茲只有圖書館的靜謐角落才屬于弗洛倫斯。 但是圣誕節的樂曲依舊會不眠不休地奏響,就像是人們永遠熱衷于禮物與慶祝,又或者是單純地樂意湊熱鬧。我在床上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平安夜的前一天,平安夜當晚則被阿曼達連拖帶拽地從床上扯了起來。 “你應當試一下禮服,弗洛倫斯。你幾乎要在床上躺發霉了?!?/br> 坦白來講,我毫不在意自己的禮服會不會完美,又應當化什么妝容。當我見過她的黑色低胸晚禮服之后我便知道自己沒法兒比她更加迷人——那件黑裙完美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顯得她格外修長。 但我沒法兒熬過她的孜孜不倦的請求。自從我認識她來我便沒法兒做到這一點,我清楚地知道。我幾乎花了所有的力氣不讓自己再躺回柔軟的床上,彎腰從床下翻出了母親的包裹。 即使我做好了一切準備,想象著那條裙子會有多么地好看(或者是難看),但當那一層層包裹著它的包裝被我拆開,最終完全展開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沒忍住睜大了眼睛。 那像極了一條19世紀的裙子,我沒法兒確定。但那絕不像阿曼達的那條黑色禮服——它太精致,太過于繁瑣復雜。 那是一條只在腰部收緊的乳白色的長裙,蓬松的裙擺層層疊疊地往下墜著,幾乎足夠長到我的腳背。而它留給胸前的布料則少得可憐,層層疊疊的蕾絲恰到好處地掛在胸前,露出雙肩與大片的肌膚——荷葉邊的蕾絲袖子則顯得欲蓋彌彰,可有可無。 “這可真漂亮?!蔽衣犚姲⒙_喃喃地說。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我輕輕地撫摸著裙子上精致的刺繡花紋,它蹭過我的指尖,像是這條裙子的布料一般舒服。 它多漂亮啊——但我沒辦法穿著它與喬治跳舞了。 我渾身顫了一下。 不該再想這個了。我這么告訴著自己,一邊將這條裙子掛在了我的衣櫥里邊兒,與我的無數件平平無奇的黑袍放在一起。黑白相交著,格外扎眼。 “你不用擔心,弗洛倫斯?!卑⒙_在我身后這么說著?!拔襾韼湍慊瘖y——保證你能漂漂亮亮的?!?/br> 我胡亂地應付著她,再次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想再動。 在阿曼達的自言自語之中,我感覺意識逐漸遠去——我像是之前無數次那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我又做夢了。 在夢里我穿著那條白色的衣裙緩緩走下城堡的階梯。喬治站在樓梯的盡頭,穿著他修身的馬甲與黑色的西裝上衣,雪白的衣領整整齊齊地翻出來,那一頭桀驁的紅發也難得被打理妥當了。他便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注視著我,唇角掛著一抹我最熟悉的笑容。 于是我提起裙擺朝他快步走去,伸手握住了他朝我伸出來的手。他的手還是像記憶中那般溫暖,指尖結著繭——他沒有和我說話,只是拉著我走。我跟著他走過喧囂的禮堂,那些金燦燦的光芒在我們身上掠過,混雜著酒水的空氣鉆進了我的鼻子。 我被拉著穿過了舉辦著舞會的大廳,走過長廊。他的步伐越來越快,腳步聲越來越大——我被他扯著一路小跑,長裙的裙擺瘋狂地擺動著,我險些踩住自己的裙子。 “等等,喬治——” 在我開口叫他的那一瞬間,面前的人停止了他的動作,猛然在原地站定了——而我則沒有那般幸運。我一頭撞到了他的身上。 一雙手搭上了我的雙肩。 我緩緩地從那人的懷里抬起頭來,城堡里的亮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完全消失,只有潔白清冷的月光照耀著一切——而那張臉,那張原先屬于喬治的臉也隨著城堡的暖光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海因里希的臉。 他平靜地望著我,沒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尊被精細打造的大理石。我凝望他的眼睛,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他只是漠然地望著我,別無他般。 然后我聽見了他的聲音。他的雙唇開開合合,夢囈般呢喃。 “因為我愛慕你啊,弗洛倫斯?!?/br> 這一瞬間,夢境仿佛開始崩塌。這一切都開始開始破碎,黑暗瘋狂地開始生長——這句話碎在了黑暗里。我腳下的土地完全裂開,再也沒法兒站立的我往下墜落,墜進冰冷的水里,寒冷灌進我的口鼻。 我猛的睜開了眼,對上了往我臉上灑水的阿曼達的臉。 “下午好親愛的?!蔽衣犚娝@么說?!跋嘈盼?,我不想把你給吵醒——但是你再睡下去興許會錯過舞會?!?/br> 我迷茫地瞪著眼睛,花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今天確確實實是舞會的日子,而不是一個我睡過頭了的九月份。 “我敢保證,你是全霍格沃茲最不在意舞會的姑娘?!?/br> “我也這么覺得?!蔽一負糁?,從床上滑下來。 我在床尾找到了七八個禮物盒,但我卻沒有任何想要拆開它們的沖動。如若不是阿曼達堅持要我拆開其中一份——來自海因里希的包裹——我是堅決不會動手拆禮物的。至少不是今天。 海因里希的禮物與其說是一個包裹,不如說是一封信。那漂亮又張揚的花體字爬在羊皮紙上,像極了那天在大禮堂里鋪天蓋地灑落下來的詩歌。 那上面只是寫著“舞會開始前我來找你” 我將那封信放回了床上。 被阿曼達拉起來去更換禮服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禮物盒里沒有任何一個來自喬治.韋斯萊。 但我來不及糾結禮物的事情——事情已經無法改變,盧比孔河已經被跨過,我又能怎么辦呢? 我將自己塞進了那條白色的長裙里。 說實在的,它比我想象中更為緊身一些。腰部收緊的設計幾乎勒得我眼前發暈——更不要說那大片大片露出肌膚的設計在十二月的寒風下有多么冷。 我提著長裙的裙擺赤著腳溜回了房間里,在踩上柔軟的毛絨地毯的瞬間阿曼達便迎了上來——她那件貼身的小黑裙裹在身上,勾勒出她窈窕而纖細的身姿。 沒有等我有任何的反應,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將我輕輕松松地拉到了梳妝臺前邊兒?;蛟S我從未講過,但阿曼達不知道從哪倒騰回了了一大塊鏡子與各種各樣的奇怪的小盒子,里面滿滿當當地放著她的化妝品。 我望著那滿滿一桌的口紅眼影與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東西欲言又止,在阿曼達好聲好氣的勸說下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我對這一切一向苦手,如若不是阿曼達自告奮勇地要幫助我,我想我大概寧愿偷一支掃帚飛回在倫敦的家也不愿意繼續在霍格沃茲待著度過圣誕節了。 阿曼達的手輕巧地在我的臉上掃過,將那些冰涼的液體拍開。毛茸茸的刷子滑過我的眼睛或是兩頰,我只聽得見那些盒子開開關關的聲音,或者是阿曼達偶爾的一兩句“抬頭,側過去” 最后的刷子脫離了我的臉頰,一整叮呤當啷的雜聲過后,那盒子輕輕地關上。盤起來的頭發被放下,輕柔地落在我的肩上——阿曼達也許是對它們做了什么,我明顯地感覺到發尾蠕動起來,朝一個方向卷動著,最后不動了。 “你可以睜眼了,弗洛倫斯?!蔽衣犚姲⒙_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罢f真的,我沒想到……你不像你了?!?/br> 我睜開眼,與鏡子里的自己目光相撞。 阿曼達說的沒錯——我已然要認不出鏡子里的那個姑娘了。那長得幾乎能遮住眉毛的劉海被她整齊地梳到一旁,用小巧的有碎鉆的發卡別起。而那些從來都是乏味地披散著的黑發被她燙卷,在腦后盤起,只留下一小縷卷曲的鬈發垂在左側垂落,輕蹭著我的脖頸。 “我不敢想象,如果你會打扮你該有多好看,弗洛倫斯?!?/br> 我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感到無所適從——我一向對這些東西不擅長,甚至頗有一種反抗精神。而今天我第一次將自己搭理妥當,總有一種被剃光了毛的羊一樣感到羞恥難當。 “你該出發了親愛的?!蔽衣犚姲⒙_這么說著,用深紅色的口紅勾勒自己的唇形?!昂R蚶锵Uf會來找你——如果你還記得的話?!?/br> 我抿了抿嘴,將自己收藏在柜子里的艾比蓋爾送給我的項鏈戴在了脖子上,又換上了自己唯一一雙能與這件衣服相配的鞋子——說實話,即使如此這雙小皮鞋也顯得格外愚蠢,與這條裙子毫不相配。 但這又能怎樣呢。我這么想著,推開了寢室的門。 格蘭芬多的休息室里熱鬧非凡,穿著格式禮服的人們來去匆匆——我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從樓上走下去,經過那些匆忙的人群,推開了休息室的大門。 而海因里希便像約定中的那樣站在門口,穿著他復雜繁瑣的禮服沖著路過的人微笑。那層層的蕾絲與精致的刺繡穿在他的身上毫不老套,就連小腿襪與高跟的小皮鞋在他的身上也顯得格外迷人——仿佛他便是從那些油畫里面走出來的,來自17世紀的法國貴族一般。 然后他看見了我。那張洋溢著笑容的臉上像是被人施了咒一樣快速凝固了起來。那雙藍色的眼睛呆呆愣愣地望著我,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東西。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要轉身就跑,跑回寢室里邊兒再也不出來——可是我沒有。我只是提著裙子走到他的身側,沖他露出盡可能優雅的笑容。 “是不是很奇怪?”我小聲問?!拔抑鴮嵅幌氪┏蛇@個樣子?!?/br> 他如夢初醒。 “不,沒有?!彼p聲說道,不知道從哪抽出了他的魔杖。他輕輕地將杖尖揮舞,我便感覺自己腳上的那雙皮鞋開始變了樣——它黑色的外衣開始褪去,轉變成了與裙子相稱的顏色,一朵雕刻出來的玫瑰花在腳后跟綻放?!爸皇沁@樣就更加完美了,我親愛的弗洛?!?/br> 他伸手牽起我的手,帶著我往樓下走去。我敢保證這一路上我所收到的目光比這五年我在霍格沃茲收到過的全部加起來還要多。這只漂亮的金色孔雀張揚地走在霍格沃茲的走廊里,那些搖曳的燭火將他照耀得更加明亮。 我們到達大禮堂的時候舞會尚未開始,卻已經站滿了不少的人。我第一眼便看見了穿著素色長裙的喬瑟琳,她站在角落里,身旁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卷發男孩兒。而在她幾步遠的地方站著韋斯萊家的小弟弟羅恩——他身上套著和海因里希相似的禮服。層層疊疊的繁瑣領口幾乎要把他的脖子整個兒吞下去一樣。 我想他大約也看見了我——又或者是海因里希。因為那一瞬間他確實瞪大了眼睛,嘟囔了一句看上去像是“bloody hell”的話。 但我沒見到艾比蓋爾,也沒有看到喬治或是弗雷德。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悲哀得想要往下沉沒,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卻又生出一絲慶幸來——我不愿意看見喬治摟著別的姑娘跳舞,更不愿看她們笑著用手蹭過他的肩膀與胸膛。 但你已然把他推遠了,弗洛倫斯。 舞會的第一支樂曲在我們到場后的十分鐘奏響,禮堂里的燈光亮堂至極,仿佛有無數的水晶在反射彼此的光芒一般。銀白色的場地布局頗為富麗堂皇,奏響的悅耳的華爾茲在禮堂里回響著——而那四個被火焰杯挑選出來的勇士則站在中央,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女孩兒們的裙擺飛舞著,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四對身影在燈光與樂曲之中旋轉舞蹈著,燈光像是流水一樣流過女孩兒們光潔的肌膚,照得她們的頭發像是被貼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色。 即使我想過一切搭配,但是當克魯姆轉向我的時候,我還是被他的舞伴嚇了一跳。 那是赫敏。赫敏.格蘭杰。 我愣愣地望著她輕盈地在克魯姆的面前旋轉著跳躍著,腦子里那個叫馬蒂亞的男孩兒的聲音卻沒由來地在腦子里面回響起來。 ——克魯姆邀請了格蘭杰,海因里希邀請了我。 愣神之中,我感覺海因里希的雙手搭上了我的雙臂。 “我知道你在想馬蒂亞的話?!彼f?!榜R蒂亞不知道吃什么吃壞了肚子,現在還在床上躺著——這可太可惜了,他多應該來看看你今天有多美,弗洛?!?/br> 我望著那雙湛藍的眼睛,沒由來地想起了另一雙的模樣。 ——那雙焦糖色的雙眼,或許再也不會如此凝視著我了。 但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我去一下衛生間?!?/br> 我聽見自己這么說道,聲音干澀得像是被踩碎的枯枝。我沒有等海因里希反應過來便抽開了被他握著的手,提著自己的裙子轉身便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音樂聲與每一次旋轉姑娘們高跟鞋碰撞著地板的聲音掩蓋了我慌不擇路的腳步聲——海因里希并沒有追上來,正如他并沒有高聲喊我的名字一樣。我成功地將自己塞進了人群之中,密密麻麻的,一時之間我只看得到五顏六色的禮服。 你在做什么,西德利亞?你已然答應了海因里希。 我費力地踮起腳尖,卻除了滿目的背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我得找到他。我這么想。我得找到他,即使他與別的姑娘跳舞那也沒有關系——我只是想見到他。 可見到他之后呢,西德利亞?見到他之后也無濟于事。你總不可能告訴他你丟棄了舞伴來找他,只是因為你想要見見他? 更何況,你壓根兒沒法見到他。 我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倒退著貼上了身后的墻壁——冰冷的觸感像是一把尖刀,一直要刺入我心底似的。那陣冰涼的溫度叫囂著翻涌而出,我的雙腿開始止不住地發顫。 是你親手毀掉的一切呀,弗洛倫斯,太晚了。 我的心悲哀地想要往下沉,可是我卻想要大笑——我確實這么做了。我格格地低聲笑起來,笑著笑著卻又感覺被嗆了一口——眼前泛起霧氣。 多么可悲啊。 我頹然地任由自己蹲下身,將自己的臉邁入臂彎里邊兒——那些嘈雜的音樂與人聲在我的耳邊不眠不休地響著,幾乎像是在我的腦子里放得巨響的交響樂。 直到我感受到有人緩緩地來到了我的面前,遮蔽了原本透進我臂彎里的光芒。 于是我從臂彎里抬起頭來,撞進了一雙焦糖色的眼睛與一頭紅得像是火焰的頭發里。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所有的苦澀像是要從心里翻涌起來一般,直直地沖上了我的喉嚨,卻又像是有只手在掐著我的脖子一般,我說不出任何的話語。我只覺得我的眼眶發酸。 像是在我夢中那樣他穿著他那修身的馬甲與黑色的西裝上衣,雪白的衣領整整齊齊地翻著,就連沒一根頭發都像是在記憶中的位置一樣。 “喬治……”我用盡渾身力氣一般從地上站起來,他卻在我呢喃他姓名的時候貼了上來,雙手撐在我的身側,將我禁錮在他與墻壁之間的狹小空間里。 “你沒有和海因里希一起?” 他熾熱的呼吸落在我的鼻尖,我幾乎能夠數清他的睫毛——那雙焦糖色的眼睛凝望著我,我忽地便什么也不怕了。 于是我笑了起來。 “我逃跑了,韋斯萊先生——你也丟下了你的舞伴不是嗎?” 他望著我想要說些什么,目光卻忽然被什么東西吸引而去——他的目光在我的頭上轉了幾圈兒,呆呆地發愣。而在我想要轉頭去看那是什么東西的時候,他卻摁住了我的肩膀。 “別看?!彼f著,在燈光下他的眼睛里像是有著火焰。他貼著我的皮膚guntang,像是要激起我內心的火焰。 然后他靠近了,灼熱的呼吸朝我席卷而來。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將我牢牢包圍。 “弗洛!” 我猛然睜開了眼睛,緊接著便是什么東西熊熊燃燒的噼啪聲。我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緊接著便是一陣眩暈,我一頭撞進了海因里希的懷里——在那股古龍水的香味里我抬起頭,先前我與喬治站著的地方躺著被燒焦的東西,只有未被燒完的綠葉還能顯示出本來的模樣。 我看著幾步遠的喬治,他回望著我,不知道為什么一抹笑容便跳上了他的唇角。 “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偽君子?!彼ζ饋?。 “反正那也不多了——不是嗎?” ※※※※※※※※※※※※※※※※※※※※ 本章bgm kiss the girl there you see her sitting across the way 你看著她就坐在那兒 she don't get a lot to say 她一言不發 but there's something about her 但肯定有什么縈繞她的心頭 and you don't know why but you're dying to try 你不知道為何但是你很想 you wanna kiss the girl 親吻這個姑娘 merry christmas to you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