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付靳來送過一次牢飯，崔少言就多了個新習慣。

    那就是每天都要到學校圍欄邊轉轉，路過了也會下意識看一眼。

    但付靳到底是有工作的，總不可能每天都大老遠跑過來。

    崔少言之前算過，從島上診所到三中，往返都得三個多小時了。

    雖然他每天還是像先前那樣想付靳，但當他再回到教室時，心境上忽然有了某種轉變。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覺得教室里的這一切都離他特別的遠。

    無論是炎熱的環境、堆成山的課本習題冊，還是周圍埋頭苦讀的同學、計較成績升學率的任課老師年級主管，都淡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墻。

    他就是想清楚了一件事兒。

    即便現在他過得很痛苦、很抓瞎，但他不會在這種地方待一輩子，也不可能被短短的一年影響一輩子。

    他將來是要到一個站在圍欄外邊的人…到付靳身邊去的。

    挺神奇的是，自從他不把周圍的這些當回事兒以后，他又能看進書了。

    不算打了雞血，但只要去學，基本上效率還算不錯。

    適應了新環境的生活節奏以后，時間前進的速度就一下子變快了不少。

    “崔少言、崔少言、崔少言崔少言崔少言！”

    周四晚自習課間，崔少言剛看累了書想瞇一會兒，就給葛栗叫魂似的叫起來了。

    “干什么？”崔少言皺皺眉，人依然趴著。

    “沒什么，就問問你學習小組跟別人組隊了嗎？”葛栗挺興奮的，“明天就截止自由組隊了，你要還沒定下來，就和我們一起唄?！?/br>
    崔少言懵了懵，其實他這幾天被班上很多人都問過了。

    文科班女生多，邀請他組隊的小組基本都已經有三個女生了，崔少言覺得這配置實在很詭異，就都沒答應。

    “你不要強拉別人，人家和你很熟嗎?！备鹄跬佬かh說。

    “怎么不熟了？我們都前后桌一個多星期了，人家天天看著我單薄的背影上課好吧?！备鹄跽f。

    “就你還單??？虎背熊腰?！毙かh拍了她背一下。

    葛栗當即笑著給她拍了回去，倆女生就這么挺無聊地拍來拍去的。

    “怎么樣嘛崔少言，我們組有我，寶貝玥玥，還有余杭…余杭就第一組第三排睡覺的那個，他就是個二次元肥宅，特別好相處?！备鹄踹吪拇蛩肋呎f，“咱們組就三缺一了，你考慮一下唄?！?/br>
    崔少言掃了眼所謂的余杭，肥看不出來，他桌上倒是貼著張動漫女生的海報。

    他這會兒挺愿意入組的，就是感覺肖玥臉色不大好。

    肖玥在班上成績僅次于賀鍵，礙于情誼跟成績不大行的親親同桌組了隊，這會兒估計不想再牽個拖油瓶了。

    “算了吧?！贝奚傺孕?，“有熟人找我組隊了?！?/br>
    “啊，這樣…”葛栗一臉遺憾。

    “看吧，說了人家和你不熟的?！毙かh一掌將她兜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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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十點，飛來嶼中醫診所內。

    付靳正坐在診室里整理今天的病歷，門忽然被重重地敲了兩下。

    “換班了?！备队抡驹陂T口。

    “不是合歡值夜嗎？”付靳將筆蓋上。

    “追劇?！备队吕渲?。

    從付靳說出離開的決定到今天，都過去快一個月了，付育新對他依然臉色不好看。

    “拿到診室來追不就好了，又不是沒網絡?！备督櫭?。

    “追苦情劇，哭得在房間里出不來?！备队抡f。

    付靳嘴角輕微抽了抽。

    “你不是要走了嗎，怎么還賴在我這兒？”付育新抱著手臂。

    “下周?！备督鹕?。

    “這么快？”付育新聲音瞬間變大。

    付靳頓時有點兒想笑，忍住了，“嗯，暫時到市人醫去?！?/br>
    “行吧?！备队履樕喜煌纯?，“像你自己說的，當個好醫生?！?/br>
    “我會的，謝謝爸?！备督J真道。

    付育新依舊黑著張臉，在付靳即將走出診室時又喊住了他。

    “先前，我讓你走了就別回來了?！备队抡f，“那是不讓你回來診所工作的意思?！?/br>
    付靳站在門前，看著付育新，裝沒明白。

    “偶爾回來吃飯沒問題?！备队鲁脸羾@了口氣，“小崔轉學，你出去工作，合歡成天嚷嚷要減肥…都沒人吃我做的紅燒rou了?！?/br>
    付靳僵了僵，雙眼有一瞬間的酸脹。

    付育新到底是年紀大了，這會兒眼里有種淺顯易見的落寞。

    “等有假期了，我把崔少言帶回來?！备督f，“他能一口氣吃掉您兩鍋rou?！?/br>
    “哼?！备队履樕项D時有笑容，“還用你帶回來？小崔跟橘子似的，隔老遠聞見rou香就過來了，兩只饞貓?！?/br>
    付靳于是也跟著笑起來，“他確實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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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下午天氣晴朗，三中的cao場上站了一個班的學生。

    崔少言的班正好上體育課，他們學習小組的分組已經定下來，這會兒借了班主任王曉艷的手機拍照。

    這是學校要求的，每個學習小組都要拍照，既貼在各班門口，也貼在學校公告欄。

    “曉艷姐這手機像素也太差了吧！我的臉上是馬賽克嗎！”

    “好黑啊我怎么可以這么丑，就不能偷偷下個美顏嗎？下了再偷偷卸掉??！”

    手機在一組組學生手里輪著傳，沒輪到的都在一旁圍觀。

    所有人都沒發現，圍觀人群里少了四個人。

    學校大門前，崔少言正十分無奈地按葛栗的指示下載一個美顏相機。

    幾步遠處，肖玥和余杭正四下留意著，神色緊張而鬼鬼祟祟。

    “快點兒，待會兒有領導來了?！毙かh說，“手機沒收可不是鬧著好玩的?！?/br>
    “別緊張，一切都計劃通?！庇嗪疾嬷?，腦袋卻像個三百六十度旋轉的監控攝像頭。

    出乎意料，他們四人還是一起組隊了。

    原因是到了截止日期，另外三人沒找到隊友，崔少言也沒有歸屬。

    四人只得各自尷尬，最終“哈哈哈哈”地把名字報上去了。

    “下好了?！贝奚傺哉f。

    “快快快，選個好點兒的濾鏡，要顯白但不要太明顯的?！备鹄醮叽?，“你抓機啊，站前邊臉大?！?/br>
    崔少言已經很久沒玩過自拍，他舉起手機，另外三人很配合地站到了他身后。

    “拍了啊?！贝奚傺园聪屡恼真I…

    “栗子擋我臉了，你頭怎么這么大??？”余杭伸手推葛栗腦袋。

    “哎你自己怎么不長高點兒！”葛栗憤怒回頭。

    “你們能不能快點兒？拍完了還得傳到班主任手機里?！毙かh不耐煩道。

    第一張照片下去，鏡頭里除了崔少言，其他三人都情態各異。

    “我拍了，你們配合點兒?！贝奚傺哉f。

    “你拍了？”葛栗大叫，“都沒準備好呢，趕緊刪掉！”

    “刪了刪了?！贝奚傺耘e得手都酸了，“準備好，看鏡頭?！?/br>
    四人一同神情凝重地望向鏡頭，微笑。

    葛栗僵硬地齜著牙，從牙縫里喊話：“多拍，拍個十幾二十張?！?/br>
    崔少言配合地瘋狂按鍵，也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不換姿勢嗎，很傻?！?/br>
    另外三人覺得很有道理，先后比出了剪刀手。

    “好土哦?！庇嗪紱]忍住爆笑。

    四個人頓時全笑了，最后幾張照片完全就是高糊狀態。

    “好，然后下個p圖軟件?！备鹄趵^續指揮。

    “真不會被看出來嗎？”余杭抱著手臂觀望，“待會兒看著和其他組的完全不一樣啊?！?/br>
    “放心交給我?！备鹄跏忠粨]，得意道：“保證p得，既比其他人都好看，又自然大方！”

    “真的比其他人都好看，簡直脫穎而出?！?/br>
    數日后的夜晚，崔少言躺在床上，和付靳打語音電話。

    “被發現了嗎？”付靳問。

    “怎么可能發現不了？大家心照不宣吧?！贝奚傺孕ζ饋?，一條腿搭在那只大兔子身上，“其他人都是拿老師手機拍的，一個個灰頭土臉，就我們組四個白得發亮?！?/br>
    “葛栗還把自己p瘦了一圈，差點兒把我胳膊給拉變形了?！贝奚傺哉f，“大家現在都不好意思從班門口路過，簡直是公開處刑，我們和周圍的組完全不像一個種族…”

    崔少言滔滔不絕說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付靳一直沒怎么說話。

    “不好意思?！贝奚傺酝Ａ讼聛?，“我說的都是些挺無聊的事情…”

    每天關在學校里，天天考試學習，確實很容易覺得一點兒小破事兒可樂。

    “沒有，我在聽?！备督f，“挺好玩的?！?/br>
    付靳的聲音很溫柔，在安靜的夜里聽得崔少言心里軟綿綿的。

    “付靳，”崔少言湊近那只大兔子，“你在做什么？”

    “在…找遙控器?！备督f。

    “你想看電視嗎？”崔少言想象著付靳拿起抱枕找東西的樣子，笑起來。

    “你該睡覺了，快十一點了?！备督嵝?。

    “再聊一會兒?！贝奚傺哉f，“十分鐘?！?/br>
    “不行?！?/br>
    “五分鐘，就五分鐘?！贝奚傺赃B忙說，“今晚特別搞笑，余杭他們寢室樓停水了，然后他聽說我住教職工宿舍，硬帶著整個寢室的人來我這兒洗澡?！?/br>
    “嗯，”付靳頓了會兒，“然后呢？”

    “然后，他們發現我房間有空調，賴著不走了?！贝奚傺哉f，“六個人一排站在我房間空調底下，高舉著雙手吸收冷氣，真的慘，我們學校教室沒空調，宿舍也沒有?！?/br>
    “挺慘的?！备督J同道，“三分鐘?！?/br>
    崔少言沒收到預想的回應，皺了皺眉，接著說：“他們說，以后要成群結隊上我這兒蹭空調?！?/br>
    “可以把資料帶過來，一起學習?！备督f，“學累了就這么打地鋪睡?！?/br>
    “靠?！贝奚傺哉f，“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們今天就是這么說的?！?/br>
    付靳：“……”

    “他們…現在在你房里嗎？”付靳忽然開口。

    崔少言一愣，笑起來：“怎么可能留他們，又不熟?！?/br>
    “以后熟了呢？”付靳問。

    “你吃醋了嗎？”崔少言撲到了大兔子毛絨絨的肚皮上。

    雖然有那么點兒是故意的，但他實在太高興了。

    “沒有?！备督f，“你交到朋友是好事兒，以后讀大學、去工作，總會有很多新朋友的?！?/br>
    崔少言脾氣不壞，只要別人不亂碰他東西就沒事，相處熟了也會愿意把自己的東西拿給別人。

    性格其實挺好的，會體察別人的情緒，長得好看，笑起來還有小虎牙。

    只要相處下來，慢慢就會有喜歡上他的人。

    “但是男朋友只有你一個?！贝奚傺哉f著，打了個哈欠。

    “嗯?！备督α诵?，說：“睡吧，明天還要早起?！?/br>
    “好，晚安?！贝奚傺韵绶块g的燈。

    “蓋好被子，晚安?！备督f。

    電話沒有掛斷，崔少言就將手機放在枕邊。

    通話的另一頭，付靳坐在崔少言住過房間的床邊，摸了摸舒適的被單。

    房里的擺設沒怎么變，堆滿了崔少言敗家買進來的大小物件。

    付靳聽著電話里輕得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躺在了崔少言的床上。

    “有點兒?！备督櫫税櫭?，朝電話里承認：“很多點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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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繼續。

    付靳：只有我，和他熟到可以躺他的床。

    崔崽：老攻醋了我好高興他一定是很喜歡我（蹦起來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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