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付靳整個人像明顯輕松了不少，即便他看上去還是慣常的模樣。

    但崔少言能感覺到，先前付靳心上的那種遺憾消散了不少。

    小島上的生活似乎每天都區別不大，天氣每天都熱，偶爾下大暴雨。

    電閃雷鳴的時候橘子會被嚇得炸毛，可憐兮兮地蜷崔少言手臂里，雷打一下蹬他肚子一下。

    下大雨最大的好處就是適當降溫，室外終于不那么火燒火燎，付育新便十分久違地搬出桌椅，讓大家在院子里吃午餐。

    “又是小崔喜歡的，糖醋排骨?！备队陆o崔少言夾菜。

    “謝謝付叔?！贝奚傺孕?，“您都要把我喂胖了?！?/br>
    “胖點兒才好呢！”付育新說，“你們這一個個都瘦得皮包骨，就該多吃點兒，像橘子那樣長胖！”

    橘子虎著張臉，蹲在食盆旁邊吃得正香。

    這才不到半年時間，崔少言親眼見證了橘子日漸發福的全過程。

    飯桌上只要有長輩，就很有可能成為□□大會現場。

    付育新中午不喝酒，邊吃邊將桌邊三位年輕人數落了個遍。

    崔少言和付合歡是主要的躺槍者，不吃早餐、熬夜、不喝水、不運動、叫外賣吃垃圾、經?？词謾C、做事情沒計劃、丟三落四……

    就付靳全程似笑非笑聽著，講到崔少言時還附和幾句。

    崔少言一直不斷在桌底下悄悄踹他，踹到最后付靳一手抓住了他的腿，捏了捏他的膝蓋骨。

    一頓飯總算吃完，付靳起身，沒像往常那樣收拾碗筷。

    “合歡洗個碗吧?！备督f完，轉向付育新：“現在方便嗎，我有些事兒想跟您商量?！?/br>
    付育新一愣，說：“什么事兒啊搞這么嚴肅，剛吃飯怎么不說…”

    嘴上這么說，付育新還是主動走向診室，付靳便跟了過去。

    “還知道使喚我撿碗了?！备逗蠚g剔著牙，懶洋洋起身。

    崔少言將視線從付靳身上轉回來，主動幫著收拾。

    付靳終于要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付育新了，他要回到以前的崗位工作，就注定沒法兒繼續待在島上的中醫診所。

    就是少了付靳，不知道這診所今后會怎樣。

    “行啦行啦，我來洗就好?！备逗蠚g從崔少言手里接過碗，打開廚房的水龍頭，“你站這兒陪我聊會兒天吧，怪無聊的?！?/br>
    崔少言于是就站著了。

    隨著他和付合歡被一次次共同□□，倆人關系就變得越來越好。

    “付靳是要走了是吧，我就知道?！备逗蠚g熟練地洗著碗，“但我爸肯定不會想放他走?！?/br>
    “為什么？”崔少言問。

    “我爸…典型的老頑固了，看不上西醫那套?！备逗蠚g說，“當初付靳本科偷偷報的中西醫結合，他氣了很長一段時間?！?/br>
    “現在學中醫的不也得學西醫嗎，西醫里也有中醫診斷學?！贝奚傺灾安檫^這方面的信息。

    并不是因為他想學醫，他就是想了解一下付靳當年學過什么。

    付合歡看他一眼，一臉了然地笑了笑。

    “而且付靳是個好幫手，可比我好指揮多了?！备逗蠚g漫不經心道，“當初我就是一聽他要回診所干活，就馬上趁機會跑路了，多虧他，我確實在外頭悠閑自在了那么幾年?！?/br>
    “那你現在怎么又回來了？”崔少言記得付合歡之前和付育新吵架，就是吵不想待在診所的事兒。

    “唉，你不懂，人年紀大了，玩厭了總得回家的?！备逗蠚g一臉滄桑，“我爸對這診所有很深的執念，估計到生命最后一天都不會離開，但付靳…你總能看出來的吧，他不可能在這兒待一輩子?！?/br>
    “嗯?！贝奚傺渣c頭。

    “所以我就回來了啊，女兒嘛，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备逗蠚g抿嘴一笑，“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單?！?/br>
    “我沒想到你這么懂事兒，看你挺…”崔少言將剩的倆字吞下去。

    “我聽見了！”付合歡舉起鋼絲球扔過來，“我聽見你說我野蠻了小男朋友！”

    “別那么叫我，又不是你男朋友?！贝奚傺詡阮^躲開。

    “哎你真是！一點兒都不可愛！”付合歡喊。

    崔少言笑，這會兒手機響起來，快遞給他打電話，說是沒柜子了讓他趕緊去拿。

    現在島上裝了好幾排快遞柜，包裹不像之前那樣隨便扔地上。

    “我去拿個快遞，你有要一起拿的嗎？”崔少言問。

    “暫時沒有?！备逗蠚g摸出手機看了看，“買的什么到了啊，跑步機？”

    “怎么可能?！贝奚傺砸欢稊\。

    “還沒做成呢你倆？”付合歡追了句。

    “不要你cao心！”崔少言聽了耳朵有點兒發燙，大步出去。

    他買的是張小毛絨被子，專門給付靳蓋的，能夠像披肩那樣裹在身上，這樣他晚上就不那么冷，兩個人能一起睡得更舒服。

    真是機智。

    崔少言取了快遞，往回走的路上想了想，給他爸打了個電話。

    這個撥電話的時間沒掐好，崔涌泉正在午睡，聽聲音不大高興。

    “抱歉，我就說個事兒?！贝奚傺砸徊揭徊阶咧掀侣?，“把我轉去三中吧?！?/br>
    “…？”崔涌泉瞬間清醒了，“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我怕我以后，趕不上某個很優秀的人?！贝奚傺孕α诵?。

    付靳現在在他心里已經很優秀了，他不想將來有更大的差距出現。

    到那時他肯定會后悔。

    崔涌泉茫然了幾秒鐘，而后道：“挺好，你自己會想就好。你懂得上進，我和你媽都高興?！?/br>
    “謝謝你們?！贝奚傺哉\懇道。

    “嗯…你跟我們謝什么，”崔涌泉適應不過來，“那我下午就給你辦手續，過幾天就得開學了?！?/br>
    “過幾天？”崔少言給驚得蹦了一下。

    他一直過的體校時間，當全世界的高三都九月份開學。

    “高三是這樣了?！贝抻咳参康?，“咬牙堅持一年，忍忍就過去了?！?/br>
    “說得跟上刑似的…”崔少言嘆了口氣，接受現實：“行吧?！?/br>
    付靳跟在付育新背后進了診室，將門虛掩上。

    “要商量什么？現在可以說了吧?！备队聰Q開杯蓋。

    “我想回到之前的崗位上工作?！备督_門見山道。

    這話說得很直接，接踵而來的是漫無邊際的沉默，仿佛他剛才根本沒有開過口。

    良久，付育新將水杯放回桌上，用平靜的聲調道：“回去當西醫？”

    “回去當一名醫生?！备督f。

    “當初可是你要回來的?！备队旅嫒荼?，底下壓抑著怒火，“我應該跟你說過，要想回來，就把你從外頭學的那套都扔掉?！?/br>
    “中醫和西醫本就不是相互排斥的?！备督谅曢_口，“二者可以兼容并施，也可以在不同的領域發揮成效?！?/br>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反駁付育新，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扶著身后的藥柜。

    “爸?！备督傲艘宦?，停頓。

    付育新看他的眼神里果然有驚異。

    從付靳初中知道自己是養子以后，就總是下意識地回避喊付育新“爸”。

    最初是因為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到后來是已經成了習慣，仿佛叫對方爸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到嘴邊就會自動拐個彎兒，變成“老付”。

    “上大學的時候我說過，我很感謝您對我的養育之恩，也感激您在醫學上對我的啟蒙和培育?！备督粗鴮Ψ?，“我知道決定說出來您會反對，但我希望能得到自己父親的理解?！?/br>
    付育新依然陰冷著臉色，遲遲不肯說話。

    “我絕不是個好醫生，在從醫的道路上，我也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备督驹谀莾?，窗外陽光落在他白色上衣上，“但有個人堅持說我是個好醫生，說我作為醫者，能讓人感覺到安心踏實?！?/br>
    付靳說到這兒，嘴邊浮上薄薄的笑意：“所以，回去工作既是我個人的選擇，也是想盡可能回應這個人的期望吧?！?/br>
    “那人是小崔嗎？”付育新忽然開口，皺著眉。

    付靳一愣，而后頷首：“您猜得真挺準的?！?/br>
    “不用猜?！备队抡f，“你們最近天天混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親兄弟?！?/br>
    “像嗎？”付靳輕輕挑眉。

    “行了你出去吧?！备队录纯逃洲D變了臉色，“我今天不想看見你，逆子?！?/br>
    到底不是親生的，這是第二次要跟他唱反調了，將來不知道還會有什么。

    “爸，我還沒…”付靳其實還有幾句話沒說完。

    “出去！”付育新抄起一本厚厚的醫書，就要往付靳身上打。

    付靳連挨一下都不肯，人已經貌似很聽話地走向了門口。

    “你也三十二歲人了?！备队麓舐曊f。

    付靳剛拉開門的手頓了頓，回身。

    這么一看，確實長得跟陶詩明幾分相像，尤其是這氣質。

    付育新在這一刻真的氣得想發抖，極端不耐煩地手一揮：“愛干什么是你的事兒！你爹都快六十歲人了，以為還管得動你嗎！”

    付靳隔了兩秒才回了神，笑，而后朝著付育新，十分鄭重地鞠了一躬。

    “謝謝爸?！备督f。

    “滾！我沒你這個兒子！”

    一個健身球被很砸了過來，診室門被反應迅速地帶上。

    崔少言拿快遞回來以后，整個診所氣氛都十分可怕。

    整整一個下午，付育新都沒有任何與付靳的交談，付合歡像怕點著她親爹的怒焰，也變得格外話少。

    偏偏付靳跟個沒事人似的，態度如常地騎車去送藥。

    晚飯時間才是最可怕的，一張桌根本沒人說話，付育新以往都得喝點兒小酒，今天不單沒喝酒，連飯都沒做。

    四個人沉默地嗦著付靳煮的面條。

    付合歡剛豎個拇指要夸，付育新忽地筷子一放，起身不吃了：“難吃?！?/br>
    崔少言：“？”

    “沒事兒?！备督鶎λf，“想添鍋里還有?！?/br>
    今天付靳不值夜，洗過鍋碗便騎車載著崔少言回去。

    崔少言滿腹疑問憋了大半天，總算問了：“你是…跟老付說你要走了？”

    “嗯?！备督鶓?。

    崔少言咽了咽，已經做好了養父子倆吵了個天崩地裂的準備，即便他想象不出來付靳和人吵架的模樣。

    “放心，應該談妥了?！苯Y果付靳說。

    崔少言感覺疑問瞬間變得更多了：“……”

    這哪里像是談妥了的樣子？

    兩個人回了家，時間還早，就都沒急著洗澡，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雖然天天見，但這個點一起待在家里還挺久違的。

    “看個電影？”崔少言想了想說。

    “好?！备督f。

    崔少言將大燈關掉，拿著遙控選了好半天。

    他想找個老少咸宜的片子，腦子里突然劃過某個念頭。

    要不看點兒同性題材的？正好他沒看過。

    崔少言切了標簽，付靳沉默地坐在旁邊，只是很輕地笑了一聲。

    挺好聽的。

    崔少言看著一堆聽都沒聽過的片名，光標快速滑過好幾個看著挺刺激的封面，最后移向某個淡綠色的封面。

    《春光乍泄》。

    “看過嗎？”崔少言轉過頭，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看過?！备督f，“沒關系，可以再看?！?/br>
    崔少言抿了抿唇，點進去播放。

    太神奇了，如果是和女朋友看普通愛情片他就不這樣，但和男朋友一起看同性片，他又有點兒緊張。

    是九幾年的老電影了，總共一個半小時長，畫面都有種灰綠色的基調在里頭，和它的封面一樣。

    才開播沒兩分鐘，崔少言拿零食罐的手停了下來。

    不…不是吧。

    付靳平靜地看著巨大屏幕內的黑白灰的畫面，稍一轉頭，崔少言果然陷入了完全懵了的狀態里。

    該怎么說，這畫面沒之前他手機誤點看見的刺激，但…還挺真實的。

    耳朵和面頰以點火的速度燒了起來。

    他急忙摸過遙控調低音量，手一抖摔了遙控，低頭撿的時候，頭還狠狠在茶幾邊磕了一下。

    屏幕里畫面還在繼續，付靳連忙將他拉起來查看：“磕哪兒了？”

    崔少言抓著遙控，即便現在客廳光線暗，付靳也能清楚看見他臉紅。

    太純了。

    付靳扶著他的腦袋，手輕輕揉著崔少言撞疼了的位置，親了上去。

    崔少言眼睛一眨，付靳這次只很輕地親了他一下，但他覺得像嘗到了蜜似的。

    電影鏡頭一轉，進入了敘事。

    這片子節奏很慢，場景都是一幕幕的。

    崔少言還沉浸在開頭帶來的沖擊中，后面的情節看得恍恍惚惚的，心里有種奇怪的感受。

    他是挺想和付靳更進一步的，看了畫面心里癢，但又有那么點兒害怕。

    不知道會具體發生什么，會是怎樣的感覺，付靳會不會舒服會不會疼。

    未知很多，就會有隱約的恐懼。

    付靳察覺到他不太專心，轉頭低聲問：“要不要換個別的？”

    “不用…”崔少言剛答完，屏幕就忽然一閃。

    黑了。

    崔少言以為是跳閘，但家里正在運作的電器功率顯然不大。

    “停電了?！备督f。

    突然黑下來，雙眼暫時還不能適應，兩人在一片漆黑里找自己的手機開手電筒。

    結果先摸到了對方的手。

    不知道為什么，這瞬間就是讓崔少言覺得很好笑，然后他就笑了。

    “catch you.”崔少言說。

    付靳也笑了，兩人在黑暗中抓著彼此的手，崔少言剛張開五指，他們的十指便默契地扣在了一起。

    他就怕了那么一小會兒，突然又完全不怕了。

    眼睛剛能模糊地看清一點兒影子，兩人便已經急切地親在了一起。

    這個吻接得很長，也可能是斷電時間短，他們分開的時候，電視機屏幕已經重新亮起，電影繼續正在繼續播。

    親密戲顯然不止開頭那一幕。

    崔少言這會兒緊挨著付靳，付靳則面朝著他，后背靠在沙發靠椅上，他能感受到付靳和他一樣有感覺。

    “你臉好紅?！备督f。

    崔少言迅速將視線從屏幕上移開，勾著付靳的脖子再度親了上去，而后做了個讓付靳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扶穩付靳的肩頸，以雙腿的力量撐著沙發，輕輕往上一蹭。

    付靳一愣，下意識伸手托住了他的雙腿，而后騰出一手…

    眼看局面就要往慣有的趨勢發展，崔少言抬起一腿，從付靳身前離開，而后推過付靳的肩膀，將他往沙發上按——

    什么都不會，但他可以現學現賣。

    崔少言想學電影開頭那樣，人卻十分不熟練地cao作起來，在付靳嘴上臉邊一通親。

    付靳伸手抱著他，覺得有點兒癢。

    他沒遇過這么笨拙的，也沒遇過能這么喜歡的。

    太喜歡了，以至于崔少言不主動要求，他都舍不得吃，靜靜地等他做好準備。

    “我們…像他們那樣嗎？”崔少言撐起身子，紅著臉問。

    “哪樣？”付靳聲音都變了，還逗他。

    “cao?！贝奚傺詭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了這個字。

    付靳直接就笑了，拉過他，輕輕地揉了揉他的發。

    “我去拿點兒東西?！备督f著便起身。

    先前他買好了，都不敢放家里。

    崔少言僵硬地起身，想了想說：“那我先洗澡?！?/br>
    “好?！备督f。

    兩個人便分開，崔少言拿了換洗內褲和手機進浴室，一看鏡子就傻了。

    他竟然紅成這個樣子！

    待會兒能熄燈嗎！

    他能妥妥的紅遍全身！

    崔少言想洗個冷水冷靜一下，又怕付靳回來沒聽見熱水器響，還是開了溫水。

    他準備玩手機轉移一下注意力，剛點開微信，看見付合歡給他發過好多消息。

    以為是有什么大事兒，他就點開了。

    結果里邊全是貼子和長圖，基本都是教程，從前期準備到事后處理的。

    為了待會兒顯得不那么智障，崔少言仔細看了起來，而后他發現了一個挺震撼的問題…

    崔少言將手機熄了屏扔架子上，一臉懵地拿水重洗著自己，沖著沖著便抱頭蹲下了。

    靠，怎怎怎么回事兒？

    他他他…原來他特么是0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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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繼續

    崔崽：是真男人就要淦老攻（蹦）

    付靳：是這樣的，直轉彎大都默認自己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