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荊地棘_分節閱讀_23
之前大王子提走rou類,柳祁都沒太在意,現在大王子又要,柳祁感覺有些疑惑,也并未先找罪妃,卻是先去找了親近的就九王子敖況。他在敖況那兒了解到,大王子自己有運rou類過來,途中管理不善給弄壞了,才打典禮司的rou的主意。柳祁想了想,才去找了罪妃,聽著罪妃的言語,柳祁福至心靈,倒是一下想明白了,腳步又加緊起來。 第43章 那馬娘子快要被封為貴妃了,大家都禁不住地去奉承她。她平日從不參加這些王族活動的,現在也不得不應付一下,也是為了自己兒子的臉面。那敖歡倒笑著說馬娘子:“從沒有你這樣的,有富貴也不想要!”那馬娘子卻說:“我福薄,受不起。還給個天家公主我做媳婦兒,這個婆婆可真難當了?!卑綒g略勸了兩句,跟馬娘子說了說笑,卻也該離開,去與一眾王公貴族練習騎射了。 那馬娘子仍在帳篷來坐著??伤莻€有王府不住要住馬場的女人,哪里能坐得???不過坐了半天,她就頗想活動筋骨,出了帳篷,便叫侍女牽來她的愛馬。她策馬往外奔去。主區是讓男士騎射的,故她只能往后山奔馳。她騎術精湛,愛馬又是難得的良駒,興致來了,撒開的跑去,侍從們也無法趕上她。只能看著她遠去。她一騎絕塵的跑入后山,聽得清風兩耳喧囂,正在興頭上,卻忽然馬蹄凌亂起來,胯下的愛駒竟有受驚之色。馬娘子一邊安撫愛駒,又一邊環視四周,卻見四下無人,林蔭中有陰影暗動,森然不可測,那馬娘子心里竟也有些發怵了。她的心一下一下的快速跳動了起來,卻見林中跳出一道道陰影,在陽光中射出,卻見竟是幾匹油光水滑、健壯無比的狼,目中俱露出兇光。 馬娘子心都涼了,平日她也算是一個膽兒大的,但此刻被幾匹狼圍住,任是老虎也要發怵的,更何況是她一個獨身女子??粗豪遣讲奖平?,那危機感也越發的擴大,倒是這樣,讓她的心思又重新清明起來。她摸上馬脖子上掛著的一個羊皮袋。那個沉甸甸的羊皮袋里放著的是她平日慣用的武器。她明知雙拳難敵四手,憑著她那三流的刀法也未必能夠自保,可引頸就死也不是她三危兒女的風格。若她真的要命喪狼牙,也要拖一兩頭畜生給她陪葬! 她一咬牙,便探手伸進了皮袋,此刻卻是一驚,摸進去卻沒摸到平日慣用的雙刀,那皮袋也比以往空了許多,她臉色陡然大變,心也涼了半截,這顯然是一個陷阱! 她原該想到,這兒可是王家狩獵之地,就算不是獵場,是后山,也不會存在這等野獸的。分明是有人要設計殺她。她愴然無限,只道自己一生也算是安分守己。被大王臨幸,不是她自己要求的,生了孩子,她也沒為兒子爭取過什么。她如此不慕名利,卻還是要死在權力的斗爭之中。 那馬娘子未來得及自嘆,一頭狼已猛地撲將過來。卻見那狼撲到半空,姿態極為矯捷,卻在最高處忽然倒下,身上一插上一箭了,一陣馬蹄聲傳來,飛箭如雨,驚散那一群狼。馬娘子愣在原地,猶自心慌,抬起頭來,卻見幾個穿典禮官服的人騎著馬圍了上來,又跳下馬來給馬娘子致禮。那馬娘子看為首的人就是柳祁,不覺訝然。 罪妃、大王子得知柳祁將馬娘子救了,氣得一佛升天。原來那罪妃得知馬娘子要大封之后,頗為不忿,那大王子更加憂心會危及自己的地位,兩個人一商量,合計借著狩獵之機謀殺馬娘子。故大王子命人捕捉了幾頭狼,先養著。因為耗費的rou食不少,他又怕叫人知道,便不在外頭去買。不想卻叫柳祁留心了。柳祁見大王子居然要那么多牲畜的生rou,那罪妃又表現得好像這生rou是必要的,適才言談中隱約表示出馬娘子的冊封儀式不會舉辦。那柳祁心中馬上有不安的揣測,便去尋人了。 帳篷內,那大王子氣憤的很,簡直要動手打柳祁了。柳祁又辯解道:“我確實是因為走失了一頭羊,才上山去找的。怎知就撞見這一幕了?若只是我一個人撞見便罷了,偏偏我是帶著一行人去的,總不能眾目睽睽之下掉頭就走吧?唉,若王子一早告訴我,我也不至于這樣??!”大王子氣得很,罵道:“你這個王八羔子,還埋怨上本王了!”罪妃也是無力得很,但也只能穩住,只說:“好了、好了!現在說也沒用了!趕緊把事情撇干凈!其他的以后再說!”大王子卻冷笑:“撇是撇得干凈的,狼也跑了,人也活著。還能拿我們怎么著?” 罪妃便又去馬娘子那兒表示慰問。彼時敖歡也在,看見罪妃,表面上的態度也客氣得很。三人虛偽地寒暄了一番后,那罪妃便告辭了。那馬娘子坐在床上,又對敖歡說道:“這件事我看八成和她有干系?!卑綒g笑了笑,眼神卻陰冷得很。那馬娘子又說:“只是柳祁不是他們的人么,怎么又來救我?還是他真是恰好路過,不得不出手?”敖歡眼中的陰冷散去,嘴角露出一抹笑:“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瘪R娘子思忖了一下,又說:“我看柳祁肯救我,又和略兒很熟稔的樣子,想必也是友不是敵吧?”敖歡卻仍是那一句:“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br> 敖歡看望過馬娘子,看她委實沒有大礙,便也放心不少,出了帳篷,見劍駿已走了上來,報告說罪妃那邊撒手得很干凈,沒有留下什么把柄。那敖歡卻道:“這次倒是我大意了。她在虞族那邊也干過不少謀害寵妃的事,我都不曾想她敢在三危故技重施,還聯合著大王子。真是可氣!”想到最敬愛的母親險些葬身荒林,敖歡也是一陣難言的悲愴與無力。他像是一個裝著漆黑墨水的漂亮瓷瓶??傇谕忸^表現出光亮鮮艷的氣質,可內頭都是黑森森的。這件事又使他內里陰暗的顏色更加深了。 劍駿算是比較懂敖歡的人,知道這件事一定給敖歡帶來創傷了,他又知道敖歡不接受任何的安慰,故劍駿只撇開這個話頭,說:“柳祁到底是懷著什么心思?”敖歡還是那一句:“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眲︱E點了點頭:“他那樣狡猾,誰能信得過呢?”敖歡笑了笑,說:“他還尚未說什么要投誠的話呢,咱們就考慮起他忠誠的問題來,會不會太自作多情?”劍駿無奈說道:“是,說不定他就真的是找走失的羊,恰好碰著了,背后跟著一堆人呢,總不能當沒看到的?!卑綒g說:“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母親的救命恩人,大王都賞賜了,咱也該有點表示,否則就太失禮了?!?/br> 柳祁一箭救了馬娘子。而狼群是如何混進后山的,倒無從考究,罪妃推了典禮司主簿出來背鍋,說他管理不善。那主簿只好領罪,柳祁便撿了個便宜。大王將主簿的位置賞給了柳祁。新官上任的柳祁只在帳中躲著懶,不想見那些祝賀的人。小破爛又跑進來,那柳祁卻說:“我誰也不見了?!蹦切∑茽€卻笑著說:“是歡王子?!绷詈仙鲜种械馁~本,笑笑說:“那還是要見一見的?!?/br> 敖歡也沒要等通傳,徑自走了進帳中,見柳祁斜躺在榻上,一手拿著一本賬本,一手提著筆,姿態瀟灑得很。柳祁抬眼看,見敖歡牽著一頭羊進來了。柳祁失笑道:“這是什么?”敖歡道:“聽說你們丟了一頭羊,我就想著送你們一頭?!绷钐Я颂掳?,笑道:“已經找到了,不勞您費心?!蹦前綒g點頭:“找到就好??赡憔攘宋夷赣H有功,我總得有些賞才行?!绷盥牥綒g不說“有恩”而說“有功”,不言“謝”卻言“賞”,心里說不上好受,卻仍微笑說:“舉手之勞,何須掛齒。下官可謝王子賞賜了?!卑綒g站在那兒看著柳祁,柳祁坐在那兒看著敖歡,彼此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敖歡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是怎么遇見母親的?”柳祁說:“丟了一只羊……”那敖歡冷笑道:“你們那兒根本沒丟羊!”敖歡牽著的那頭羊也似附和一樣氣勢洶洶地“咩”了一聲。柳祁便等那頭羊緩慢地咩完了,才慢慢開口:“我這不是搞錯了嘛?!卑綒g卻道:“你這樣精細的人,也能搞錯?”柳祁便說:“可不是。我記岔了。我老惦記著有十頭羊,倒忘了后來送了羊給大王子,便以為走丟了羊?!卑綒g聽出了玄機,挑眉說:“大王子借羊做什么?”柳祁笑笑:“那我哪里能知道?” 敖歡正要說點什么,卻又聽見小破爛在外頭特別大聲地說了一句:“略少爺萬安!”柳祁和敖歡明明清清白白地聊著,卻不知怎的,莫名有一種別樣的尷尬。那魏略走了進來,見敖歡也在,便笑了,說:“你也在???”語氣似是十分愉快和歡迎。那柳祁站起身來,笑道:“他來賞我的,你呢?”魏略將敖歡視為好友,自然沒什么避嫌的,親熱地拉起柳祁的手,笑道:“我來看你,還要找個由頭嗎?”柳祁默默一笑,并不言語。魏略將目光移到敖歡臉上,發現敖歡臉上又露出了那熟悉的吃了屎一樣的表情。 第44章 魏略卻說:“現在祁兒也算是以行動證明自己了,將功補過,你就饒了他之前的錯誤吧?!卑綒g還沒說什么,柳祁倒不悅起來:“我是犯了什么錯誤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跟我說說,我也好跟王子跪地求饒,不必你來教他饒我!”魏略和敖歡聞言俱是一怔。他們原以為柳祁救馬娘子,乃是投誠之舉,卻不想柳祁又倔強起來,也不知他心里什么主意。 可就是柳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主意。 柳祁原就是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可偏偏在敖歡面前就是不肯服軟的。敖歡天潢貴胄,打小就硬氣得很,他又認為是柳祁反復背叛在先,自然也不會跟柳祁去服軟。故兩人竟僵在那兒。那柳祁知道馬娘子可能有危險的時候,沒有多想就前去救援,竟不是先想著可以在敖歡面前獲得什么籌碼。 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他對馬娘子見死不救,敖歡會記恨他一生。 他害怕了。 所以他去救了馬娘子,沒想過什么后果,也沒想過什么回報。 他想到的就是不能讓敖歡真正恨他。 當柳祁冷靜下來后,卻被自己的這個意識給嚇怕了。他反而因此更不敢靠近敖歡。 所以,柳祁往魏略身邊靠得更近。魏略倒很享受柳祁的親近,并未深究原因,只伸手攬住柳祁的腰,像是哄孩子一樣地用溫柔的語氣說:“倒不是那些狼把你也嚇著了吧?”柳祁嗤笑道:“明明是它們給我嚇跑了。你倒真會說話?!蔽郝匀孕α?。那敖歡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牽著的那頭羊又咩了一聲,吸引了那對情侶的注意。那魏略說:“你怎么牽著一頭羊呢?”敖歡答道:“送給柳主簿做賀禮的?!蔽郝月犚姟傲鞑尽边@個稱呼,不覺笑了:“呵,你現在倒是主簿大人了,我還沒拜見,實在失禮!”柳祁咯咯地笑著,沒有說話。 敖歡覺得奇異了,他現在觀察著,魏略對柳祁進行了好幾次言語上的調侃,那柳祁都沒有反擊,只是笑著不說話。柳祁和敖歡相處,總要語不驚人死不休,其實敖歡亦然。二人總想著如何用言語的推拉占據高地。對著魏略,柳祁想笑就笑,不想說話就不說話,愛理會就理會,不愛搭理了就別過臉去看別處。 敖歡略坐了一會兒,滿臉都是不掩飾的不自在。到底他和魏略也是老熟人了,擺個臉也沒什么的。魏略并不惱怒,只跟他說了兩句客氣話,敖歡也淡淡應和了一下就走了。柳祁見他們氣氛尷尬,也不說話,等敖歡走了,柳祁才問魏略:“你們私下也是這樣尷尬的嗎?”魏略嘆了口氣:“當然不是,只有搭上你才尷尬的?!绷钅樕⒆?,又說:“倒是我的不是了!他也真是,管天管地,還管你和誰交朋友了?”魏略笑道:“我知道他不喜歡你,也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處?!绷罾湫Γ骸拔耶斎恢?,他心里眼里都瞧不上我?!蔽郝詤s握住柳祁的手,柔聲說道:“我只望你快點想明白。敖歡心胸其實也不狹窄,你又救了馬娘子,你只消好好和他說明白,之前的事當然就一筆勾銷了?!绷钚闹袩o名火起,但又無處可發,只說:“就算我有好好說話的意思,他又哪里有好好聽人講話的意思了?剛剛你也一直看到了,就算你在呢,他也是眼角都不肯認真瞅我一下的,更別說你不在的時候,他是何等氣焰了?!蔽郝砸膊缓蒙顒?,便擱下了這個話頭。 那柳祁與魏略卿卿我我一番,但仍得回去干活。那柳祁回了罪妃帳篷里,見罪妃余怒未消,便忙上前逢迎。那罪妃看見柳祁就生氣,可現有了魏略那一層關系,倒是打不得、罵不得了,便冷笑著說:“你自忙去吧!祭祀用的豬羊都不齊全了吧?那你可得cao心cao心,不然馬娘子冊封貴妃的時候,你湊不夠祭品,定的就是你的罪了。我也沒本事護著你了,倒只能指望馬貴妃惦記你的救命之恩,幫你美言兩句?!绷盥犓@一句又酸又辣的,少不得賠上笑臉道:“娘娘這話言重了。正如娘娘所言,這冊封禮辦不辦得成還兩說呢?!弊镥o皺的眉頭放松了些:“這是什么意思???”那柳祁便說:“娘娘只消給大王進言,說馬娘子無端遇襲,想必是流年不利,還是測一下吉兇為上。隨行的祭司都是我們的人,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只說不吉,就算不能取消,也能推遲推遲?!逼鋵嵾@冊封的事恐怕是無法取消的,可是柳祁無法湊齊祭品,又想取信罪妃,便想出這么個法子來,拖延馬娘子冊封的日子。 罪妃聽了柳祁的獻計,臉色稍霽,夸了他兩句,便去實行了。果然馬娘子的冊封儀式便要推到狩獵之后。敖歡也沒什么言語。倒是劍駿說這事能看出來,罪妃是個毒婦,還是個不屈不撓的毒婦,真是很難搞。那敖歡卻道:“她就算再毒,也是一個無子無女的罪婦。只是她搭上了大王子,顯得厲害許多了?!?/br> 大王子沖動易怒,看起來沒什么頭腦,但年紀比敖歡大,經驗多,又早早就參與朝政,影響力還是不容小覷的。他在罪妃的煽動和調教下,也學得了些陰毒的想法,并將其付諸實行。狩獵過后,一件大事發生,直接影響了敖歡的婚事了。那劍駿向來四平八穩的,聞言也是大驚失色,趕緊帶著消息從驛站跑到了敖歡府上,滿頭大汗地跟敖歡報告。那敖歡和劍駿相處多年,見劍駿的表情,便知道真的是大事發生了,忙問道:“怎么了?”劍駿便道:“這可真是不妙了,劍略少爺收到了柳離送來的密信了?!卑綒g便道:“什么大事發生了?”那劍駿便道:“恐怕這事兒也快要傳到官家驛站了。但咱們早一步知道也好??峙潞芸旃俑湍苤獣?,那柳思受了勾`引,與一個送親的侍衛私奔了!”敖歡一聽,也是臉色大變。他也不氣惱那個素未謀面的新娘逃跑,可他十分介意自己娶不著天家公主。他最近事事壓對手一頭,多少仗著那和親的優勢??! 那敖歡思前想后,卻道:“這可奇了怪了,送親儀仗也不簡單,且這兒對他們來說人生地不熟的,柳思一介女流,和一個普通的侍衛,如何能夠私奔?”劍駿便說:“柳離也覺得有蹊蹺,所以才寫了密信給劍略少爺。他最信任劍略少爺,因此說出了自己想猜測。那個侍衛是咱們三危的人,說不定是故意勾`引柳思的?!?/br> 這倒不是柳離發散思維太嚴重想岔了,而是真有其事。大王子借用職權之便,安插了個年輕帥靚正口甜舌滑美男子到迎親隊伍之中。那柳思一生在那中原皇宮長大,沒見過幾個男的,一時就被迷惑住了。柳離對柳思的異樣也是看在眼里的,且也有勸告她不要和侍衛過分親近。柳思懷春少女,哪里肯聽,嘴上只應和兩句。那柳離又不敢跟別人說自己的擔憂,怕影響柳思的聲譽。沒想到一天晚上,柳思就和那侍衛消失了。 柳離馬上寫信告知魏略。公主消失固然是大事,卻不知怎的,敖歡沉吟半晌,心里想的卻是:“這事是先告訴劍略知道的,那柳祁也該知道了吧?” 柳祁果然是知道了,手里還攢著那封柳離親筆的信柳祁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之后又逐字逐句的重看了好幾十遍,看得柳祁雙眼昏花。那魏略知道柳祁雖然有冷酷自私的一面,也并非一個稱職的父親,只是心里到底記掛這雙兒女,如今想必并不好受。那魏略又扶住柳祁的肩,說道:“你別怕。這三危才多大?那女兒又能跑多遠?兵多將多的,不消幾天,準找著了。天家、三危都是要面子的,不會聲張的,只當沒事發生就是了?!甭犃宋郝赃@話,柳祁猛地嚇出一身冷汗,一言不發,立即更衣,匆匆入了王宮,前往拜見罪妃。 那罪妃原在宮里吃著特產葡萄,那大王子也在,正笑著說什么風趣的話。柳祁前來拜見,大王子素日從不給柳祁好臉的,想必是人逢喜事,臉也沒那么臭了。那柳祁一張臉煞白得很,似個鬼一樣,臉上卻堆著欣悅的笑顏,顯得頗為詭異。那罪妃見狀,說道:“你怎么回事???”柳祁卻道:“真是恭喜娘娘、恭喜王子。下官知悉了一個消息,特來報喜的?!弊镥⑿Φ溃骸笆裁聪彩??說來聽聽?!蹦橇钆μ岣呗曊{,使自己的語音聽起來昂揚快樂:“劍略少爺那兒得了信兒,說天家公主私奔了,豈不是大喜事!”罪妃微微有些訝異,倒是大王子先跳起來,笑道:“哈哈哈!這劍略的消息居然這么靈通,還真是不能小瞧了他??!”柳祁聽了這話,一顆心就向下沉了:“哦?原來王子和娘娘一早就知道了?唉,還虧得我屁顛屁顛的進宮報喜呢?!蹦亲镥鷧s微笑道:“你也很有心,很難得了?!弊镥蛄苛艘幌铝?,見柳祁不但臉色發青,且嘴唇發白,似有病態,便問道:“你的臉色倒不太好,不是身體不舒服吧?”柳祁忙道:“只是最近有些忙,又染了風寒,不礙事的?!贝笸踝永湫σ宦暎骸皡?,真是嬌弱?!蹦橇顡纹鹨粋€笑:“真是我的身體也是微不足道的。還是天家公主的下落比較要緊啊?!贝笸踝訁s道:“這個倒不勞你掛心了。咱們都處理好了?!绷钜活w心驟然冷成了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朝他涌來,致使他雙膝發軟、牙關打顫。他以為下一刻他將倒下,眼前又隱約浮現出柳思的模樣來。他又如何能知道柳思的模樣呢?都說柳思是大美人了,可提起柳思,柳祁腦中浮現的還是那個嬌小漂亮的娃娃。 第45章 待柳祁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的膝蓋疼得很,原來他竟真的軟倒在地了,那一張臉更是慘白至極,罪妃和大王子都站起來了,一臉探究地看著他。罪妃說道:“看來你這風寒不輕啊,還是回去將養兩天吧。告兩天病假,不必去內廷報了,我這邊給你準了?!蹦橇铑澯朴频卣f:“謝娘娘恩恤……”大王子卻道:“看著就晦氣,怎么去獵場吹兩天風躺兩天帳篷就這樣了,真是比公主還嬌弱啊??煜氯グ??!蹦橇顓s提著一口氣,懷著零星的希望,說道:“我還有一句話,說完就退下?!弊镥愕溃骸澳阏f?!蹦橇畋阏V鴿駶櫟难劬?,說:“三危地方不大,邊關那兒布防又多,恐怕很快就能知道天家公主的蹤跡了。這事關天家皇室和三危王室的臉面,恐怕還是大事化小,咱們還須先下手為強……”那大王子笑道:“你放心!”那柳祁聞言,心臟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又軟倒在地了。 柳思在私奔的那一晚,就已經死了。既然是那侍衛帶走的她,恐怕她死的時候也沒什么尊嚴和體面。 柳祁早該想到。柳祁想著,換著自己是罪妃,也一定會這么做。柳思不能活。但他心里又存在一點希冀,想著會不會罪妃百密一疏,那大王子又無此深謀遠慮,便有柳思一線生機??伤缃襁@么一試探,便從大王子的反應之中明白,柳思私奔乃是他倆設計,柳思之死也已成板上釘釘的事實。 罪妃一早聽說柳祁身體不好,便不疑心,只勸他回去歇息。那柳祁卻忽地抬起頭來。誰也不知道柳祁在剛剛那一瞬間經歷了什么,卻見他又站直了身體,像是什么都不曾發生一樣。像是一朵彎著腰的花,那枯萎得綿軟的莖稈忽然挺直,枯黃的地方變得綠郁郁。罪妃驚訝于柳祁的變化,說道:“你又好了?”那柳祁淡淡答道:“我體弱久病。也總是這樣,挺一挺就過去了?!?/br> 挺一挺就過去,這算得上是柳祁的生活哲學。 魏略原本有些擔心柳祁,可他看到的柳祁,確實平靜自然的,沒什么不妥當的地方,以至于魏略滿腹體己話竟也沒個說的由頭。 柳思暴斃的消息一傳入三危王城,敖歡就立即換上喪服,要為柳思服喪。并且他即日就入朝,要求三危為柳思立碑,承認柳思和親公主、三危王妃的身份。柳思無論死活,只要是三危王妃,那就等于敖歡當上天家駙馬。以敖歡的身份,是找不著比這個更好的親家了。故敖歡穿著早就備好了的喪服,拄杖入朝,一臉悲色的懇求父王成全柳思的各種體面??粗綒g哭得淚眼朦朧,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他多愛這位公主。大王子在一旁看著也是驚呆了,沒想到敖歡臉皮這么厚、演技這么強。三危大王想著這事兒也沒壞處,還能表示對天家的誠心尊重,也不顧忌自家孩子戴綠帽了,答應了這一波cao作,讓這兒子還沒拜堂就當上了鰥夫。還是有點綠的那種。 既然柳思是王妃了,又要將她風光大葬,這王城自然也都縞素,看著似下雪了一般,銀裝素裹。柳祁的府上也很用心地掛上素色的綢帶,且和一般人家外頭做做樣子不同,柳宅連內屋的牌匾上都掛上了純黑、純白的綢花。不僅他的衣著,連同出入的轎子也都換上了素綢。下人們都說柳祁這禮數做得太足,顯得不怕忌諱了。然而,柳祁的臉上又無甚哀色,依舊風平浪靜,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