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閱讀_154
先前衛憂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準許衛連臻喝了些酒,于是此刻衛連臻便小貓似地貪起了睡,甫一進衛府的門便同衛憂已揮手道別: “明兒早上,二姐不要忘了帶我一道去商行啊——我現下先回去睡了,二姐早些睡,好夢哦……” 衛連臻有些口齒不清,說完便瞇著眼睛停頓數秒,最終眼神發飄地扶著小侍女轉了個身,悠悠走開了。 “……”衛憂已怕她跌跤,便微微蹙著眉在后頭跟著她走了一小段路,直到衛連臻進了她自個兒的院子,才停了下來。 其實衛憂已自己也喝了好些酒,但她向來酒量頗深,此間寒涼冬夜又北風呼嘯,她便到底也并不覺得有多么醉了。 眼下入夜,朝南陰濕且冷,衛憂已向身旁遞過來一只暖爐的侍女搖了搖頭,而后便回過身漸漸沿著廊廡行進。 眼看著一天將要結束,衛憂已難免又犯起了老毛病,開始左一出右一出地輪番想著心事,又蹙眉記起了明天的行程。 正這樣想著,她便索性同一旁貼身的侍女問起了話,同時手上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枚腰墜,邊捏在指間摩挲,邊時不時向那匯報著行程的侍女點頭。 身后幾個仆從便默默提燈跟上她,一時四下除卻低語,便只剩下了窸窣風聲與遠方隱隱喧囂。 “那是怎么回事?”衛憂已正同侍女說著話,無意間一瞥便看見了一旁她的書房中仍舊亮著燈,見此她不由得蹙眉朝身旁跟上來的管家問道:“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各房整理要在入夜前做完?怎么這么晚了,誰還在整理書房?” 一旁原本默默提燈跟著的管家聞言怔住,而后才面上微露詫異,回道:“小姐不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衛憂已聞言便皺眉間駐了足,手上摩挲玉墜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盯著管家看。 或許是衛憂已的神色太過嚴厲而威壓,又或許是此間冬夜實在濕寒,那管家回話便隱約縮了縮肩,而后才道:“是……漪姑娘。便只時在方才時候,漪姑娘回來了,眼下正在小姐書房內有事,方才屬下問她今夜留宿否,她只說你知道的——她過會兒便走?!?/br> 那管家說完,便小心地抬起了頭去看衛憂已的臉色。 自從藺吹弦上次突如其來離府而去,到如今整個衛府上下都知道藺吹弦已有很幾個月都不曾出現過。但不論如何,藺吹弦到底是衛憂已眼中最為特殊的存在,她說的話,衛府上下也并不敢多作懷疑。 于是一時間所有人都信了衛憂已是知情的,但管家此刻看著衛憂已的臉色,卻開始明白了或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說要進來,你們就放她進來了?”衛憂已朝身邊侍女遞了個眼色,而后又將視線挪回到了管家身上,語調沉而緩慢地哼了一聲,道:“可真是機靈?!?/br> “我倒是不知道,你們已經拿她當主子看了?!毙l憂已說到這里極輕地笑了一聲,這神情在旁人看來,便無端像是個冷笑。 管家見狀立刻彎下了腰,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要開始就地告饒,卻看見下一秒衛憂已挑眉將手里的腰墜拋了拋,而后握著那墜子,指尖隔空朝管家點了點,面上是難得一見的明朗笑意,道:“——很好?!?/br> “從前是我沒說清楚,但從今往后不論她在哪里,她都是咱們衛府的主子?!?/br> 衛憂已只說到這里,留下這句話后便伸手揮退了全部跟著的仆從,開始快步朝書房行去,拂袖間微微攪亂了夜中寒風,留下一陣淺淡的木香氣息。 衛憂已的書房很整潔,一幾一案都不染塵埃,書冊筆墨皆是井井有序,是入夜前方才被清掃整理過的樣子。 藺吹弦推門后靜靜看了會兒,而后才點起了燈,開始在書架與桌面上翻找起自己的印。 她行到朝南其實已有兩日,只是直到眼下才得了衛憂已不在府中的消息,得以讓自己這一趟盡量無聲無息。 除了自己的印,藺吹弦其實還有些畫想要帶走,也還有些東西想要歸還于人。 邊這樣想著,藺吹弦邊憑著記憶伏在了書架邊的地上,這一眼朝書架底下看去,果不其然便看見了她那枚靜靜躺在書架底下最里的印章。 自打發現自己的印不見了,藺吹弦便一直懷疑是上次她同衛憂已在書房里爭執時,讓它滾到了書架底下。眼下親自來查證,果不其然便是如此。 書架寬闊,于是眼下她縱使能夠看得見那枚印,那印的位置卻也令她全然無法夠著,或許正是虧得如此,這幾個月里才沒有旁的人在整理清掃時發現。 眼下距離太遠,藺吹弦伏在地面上,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將那枚印章撥出來。 她跪坐著沉思了片刻,將視線定上了衛憂已書房墻上那根鎏金鍍銀的長鞭。 藺吹弦記得這長鞭似乎已有好些歷史了,衛憂已將它掛在此地無非也是采它鞭策之意,并無他用。 “……”藺吹弦看了數秒后站起身來,拍拍衣袖后快速將手腕上的幾只鐲子悉都卸下,又取下指環和耳珰,一一列上桌面。 待到卸下全部首飾后,藺吹弦便立刻回身取下了墻上那根馬鞭。 窗外傳來了打更聲,藺吹弦并未料到她只是尋了尋自己的畫放在何處,再回過神時居然也已經到了這個時辰。 這樣胡亂想著,藺吹弦意識到或許衛憂已很快便要回府,一時不由得微微蹙眉間回身將桌上點著的蠟燭吹滅。 而燈火驟然歸暗后,藺吹弦復又伏下了身,開始夠著架底深處的那枚印章。 房中黯淡一片,只有些許極為微弱的光亮。藺吹弦借著那光亮伸出手去,扶著書架邊緣伏低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