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閱讀_132
裴真意對此自然并沒有什么好說的,她樂得見到所有人都喜歡沉蔻,也極愿沉蔻多結交些除她之外的友人。于是這一月有余的時間里,各人皆是各自歡喜。 然而歡愉常常僅在一瞬,待到裴真意恍然回過神時,便誠然已是九月將半,時值暮商。 “眼下三秋將半,若是如今動身慢慢走,我們應能恰在元月前趕到朝京?!?/br> 晨間起后,裴真意站在窗邊,同窗外端著碗喂雞的沉蔻道“你還想去朝京么還是更想要留在云堂再久一些” 裴真意邊說著,邊揉了揉眼角,神情里帶了幾分晨間方醒的惺忪 沉蔻聞言便抬起了頭,將碗中谷里一氣都撒了下去,隨后走到了檐下廊內,同裴真意隔著一道敞開的雕花窗相對而視,答道“我自然是想去的?!?/br> 她說完便將手中小木碗擱在了窗臺上,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裴真意指節,傾身同她靠近間問道“可那要是你也想去才是?!?/br> “若是你更想留在山中,我便也想留在這里?!?/br> 沉蔻笑吟吟地將指尖擠入她指節內,十指相扣后輕輕晃了晃,道“總之我想,什么時候都不算遲。若是你想開春再走,我也正好能夠見到人間春花最好的模樣;若是你想夏時離開,便也恰好能上朝北去乘涼。而后若是冬季、秋季,便也恰好是能在落云山中待上一年,自然是安逸穩定,怎樣都好?!?/br> 裴真意聽完,只越發覺沉蔻如今能言善辯,一時不由得笑著捏了捏她臉頰“我知道,盡管你說這么多,但你卻其實還是想要看朝京雪景的,對不對” 沉蔻被她捏著半邊臉頰,一時眼睫微彎道“這話,我可未曾說過?!?/br> 兩人一時談笑,沉蔻便從廊外繞入了房中,又同她一道走出了房門。 “天氣已要轉涼,若是要繼續上路游方,首先得給你置辦些衣物?!迸嵴嬉鉅恐赁⒌氖?,將她手腕抬起后輕輕摸了摸“你總是摸起來這樣涼,冷不冷” “你總說冷,我可從來沒冷過?!背赁⒉挥傻檬骈_指尖回握住裴真意,感受她身上暖而舒適的體溫“不用擔心,若是冷了,我自會說?!?/br> 裴真意抿唇看她一眼,指尖輕輕撓了撓沉蔻微涼的手心,輕聲應道“嗯?!?/br> 一時兩人并肩朝花田中走去,遠遠便看到了正同吳云一一道刈著花梗草桿的江心亭。 “師姐,我也來罷?!背赁⒁灰姷浇耐?,便笑著朝她伸出手去,意欲接過她手中的刀。 江心亭知道沉蔻素來熱心,便也并未推辭,將手中刀遞出去后復又從一旁拿起另一把,三人一道極緩慢地割起了高高的花草枯桿。 江心亭只帶了三把刀,眼下便只剩下了裴真意兩手空空,抱臂站在田埂上,朝里面看著。 她知道江心亭愛打理,每到了秋冬交替之時便喜歡將草桿悉都收起來,或挑揀些用于制墨,或用作燃料,又或是揀出些柔嫩的拿來喂養,總之便是每到時節,都定要親手做這些瑣碎之事。 于是眼下裴真意也并不好幫她,就干脆摸著身邊湊上來的小鹿耳朵,同江心亭談起了離山一事。 “難得你想要去那繁華熱鬧處,便自然是好?!苯耐ぢ犓f完,只答道“不過你這回可要答應我,常常寄書信回來?!?/br> “否則我定是要去山外,親手將你提著耳朵捉回來,才算解氣?!苯耐さ穆曇艉茌p,卻帶了幾分嗔怪。 裴真意聞言如此,不由得登時心虛糾纏著愧疚,紅著耳尖答道“那是自然。師姐放心,栩兒再不會了?!?/br> 自打前些日子里江心亭復又將裴真意捉住夜談一番后,裴真意便每每談起此事都要別扭不已。 她本就不擅欺瞞,原先同藺吹弦一道在江心亭面前裝模作樣已讓她十分內疚,如今發覺原來江心亭早有察覺后,更是每每提及此事就要羞紅了臉。 江心亭看著她面紅耳赤的模樣,一時只感到有些好笑,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才復又緩緩割起了草。 眼前秋色正盛,風已染上了涼薄的寒意,將人的袖擺輕輕鼓起,又緩緩放下。 金色的日光已經褪去了暑時溫度,更多的只是帶著明艷的光色,在風中的草稍上翻浮跳躍,令人挪不開眼。 沉蔻手中握著沉甸甸的刀,看著那刀鋒上映照出來閃爍的白光,心下一時倍感新鮮。 “可山中事務繁多,這樣辛苦,若是我們走了,師姐當真不吃力么”那方裴真意臉紅了一陣,隨后回過神來時看著江心亭慢吞吞地伸手撥弄著草葉,又慢吞吞地一點點細細切下,不由得問道“就算是有云一,也照管不過來罷” 落云山地界廣袤,許多年前師門還齊全時,便有許多地盤不得不因人手不夠而閑置,而如今師門各人四散各方,閑置的地界便越發多了起來,以至于裴真意方才歸來 時放眼望去,竟是滿目皆是微微荒蕪,只有極少幾處地方顯露出人煙。 即便已是棄置了如此多的地盤,眼下光是花田、作物并上山中成群羊鹿都還是仍舊十分難以打點。 裴真意素來知道照管田地與牲口縱使說來簡單,然其實卻并非易事。更何況近來沉蔻同江心亭出山時,還有意無意間添置了許多新種類的花同作物種子,現下搭了新棚早已播下,若是沉蔻這便忽然間說走就走了,冬日來臨時,裴真意怎么都想不到單憑江心亭同吳云一要如何料理這一大片地界。 這樣想著,裴真意又漸漸盤算起干脆這個冬天不要離開,等到開春時天氣回暖、更加宜人時再走。 “不必擔心我?!苯耐ぷ匀豢闯隽伺嵴嬉鈶n心何在,一時指尖繞著草葉,目光柔軟地緩緩朝她看去。 兩人對視片刻,江心亭才復又輕聲開口道“你以為你同漪兒不在、湘兒也未入師門的那數年,我是如何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