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閱讀_29
上一次見時,元臨鵲還掌管著川息府中大小事宜,平日里不說健步如飛,也算是相當康健。為何不過數年,在這個仍算得上的氣血旺盛的年歲,她卻就已經淪落到了這等不能站立的地步 要說是斷,裴真意也覺得并無可能。在她記憶里,元臨鵲本人似乎是總很疲懶的,不愛騎馬也不愛多走動,平日里總是坐著或靠著,待到非要外出時便乘轎輦或馬車,總之幾乎是時時腳不點地。 而這樣不騎馬、不愛出門的性子,要讓雙腿都斷到無法行走,怎樣想都該是件難事。 一時胡思亂想間,沉蔻也靠了過來,輕輕拉住了她袖口下的手。 “要跟她們走么”沉蔻的聲音很輕,是裴真意熟悉的惑人語調“很晚了?!?/br> “嗯?!迸嵴嬉獾氖忠埠茌p地回握了她一下,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在安撫自己“無妨的?!?/br> 如今也并不是她想走便能走的。元臨雁雖然看著和氣又親切,但裴真意到底知道,她到底還是性情乖戾,不滿時是能做出許多離譜事的。 一行鶯鶯燕燕下了船就不知所蹤,一時只剩下了元臨雁同元臨鵲,和遠處走動的幾個護衛。 裴真意默默無言地跟在元臨雁后面,不知道這是要去哪里,卻也絲毫不愿開口同元臨雁說話。 “我這邊還有些急事未辦,就要勞煩我們裴大人一同先走一趟了?!痹R雁知道裴真意的性子,也并不多說什么,只親手將meimei抱了起來送上轎輦,而后才回過頭向后面的車夫招手,邊同裴真意說著“明日我們回川息,裴大人可要賞臉,一道前去啊?!?/br> 說完,她也全然不等裴真意回復,只朝裴真意嫣然一笑,便伸手掀開了轎輦簾,坐到元臨鵲身邊后果斷收手將簾垂下,隔斷了內外的視線。 沉蔻微微皺著眉,她雖同元臨鵲是第一次見面,元臨鵲也始終表現得算是熱情和氣,但她總依稀覺得此中有何處十分怪異。 是那種頤指氣使高人一等的態度,還是那不容反駁擅自決定的做派 她默默想著,蹙起了眉。 “走罷?!?/br> 裴真意冷冷地看了一眼前面已經架起了的轎輦,然后收回視線,輕輕朝沉蔻說著“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是想做什么?!?/br> 對于突然出現又插手入二人生活的元臨雁,裴真意此刻也并不再畏懼,反倒是訝異與憤懣多了些。 她到底已經不再是往昔那個年幼的孩童,如今局面若是元臨雁想要做什么,總還要掂量掂量才對。 她對元臨雁誠然是萬分憎惡排斥,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不允許自己在元臨雁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膽怯。 天色昏昏,一時車馬皆動,緩緩向前。 戊原遭過了一場大水,裴真意是知道的。但這場大水究竟帶來了什么樣的損失、那損失又如何地未被官家大戶得當補償,都是需要自己親眼去看才能見到七分真實的現狀。 于是眼下走在戊原狹窄的巷中,裴真意開始隱約意識到了此行的目的。 街巷依舊是空而少人,但裴真意掀開轎輦簾朝外去看時,卻發覺元臨雁帶的護衛格外多。 裴真意相信若是單為了防自己離開,根本并沒有必要帶上這樣多的人。聯合了戊原水患這件事,裴真意便篤定了元臨雁此番前來是為了散財賑災。 而賑災過后,才是元臨雁口中真正未辦的“急事”。 時已過酉,一時天色昏昏,濃云蔽月。元家若干侍衛都點起了手中的燈,周遭便也還算得上明亮。 此刻步入了街巷之中人家門前,元臨雁已經從轎輦上下了來,手中仍舊抱著胞妹,兩人像是形同影一般如膠似漆,當真寸步不離。 元臨雁將元臨鵲放上輪椅,又從轎輦中拿出個精致匣篋放在了元臨鵲腿上,而后才朝沉蔻和裴真意招了招手。 “站那樣遠作甚兩位過來些便是?!闭f著,她朝身邊站著的侍從推了推手示意,而后又將目光落回了裴真意身上。 “小真意,我還能吃了你不成還是這么些年了,你還記我的仇”元臨雁的語氣里帶了些不知真偽的訝異,仿佛是在哄小孩兒一般調笑道“你不是我要的人,裴真意,你大可不必這樣緊張,我不會再去試你?!?/br> 裴真意壓根不想聽她解釋,她厭倦了元臨雁這樣一幅偽君子的虛偽臉孔,又不愿同她多作爭辯,一時便干脆就靠過去了些,再轉過臉時就對上了元臨鵲冰冷的眼神。 “離我遠些?!?/br> 二人對視不過數秒,裴真意就聽見元臨鵲聲音極小地忽然說了一句。 沉蔻離她還有三步遠,此刻也就并未聽到元臨鵲的聲音。 “你是在端著副什么清高架子裴栩,你討不來阿雁歡心,在這里便只是個廢物。廢物沒有資格在主人面前抬眼,你懂不懂” 一時敵意十足。元臨鵲的聲音很輕,卻也足夠輕蔑。裴真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半晌后才錯開了視線,半句多余的話也沒有同她多說。 這樣全然無視的態度顯然是赤裸的挑釁,元臨鵲瞇了瞇眼,一時二人分明劍拔弩張。 但誰也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元臨鵲便見到那邊元臨雁已經敲開了戊原人家的門,正笑容親切地同那家家主說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