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杰森感到驕傲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但是當他穿上制服，俯瞰著深夜的小巷里正在上演的暴力犯罪時，他總是忍不住想到杰森、想到他們不歡而散的對話、想到萬一有人發現了紅頭罩之下的秘密，杰森面臨的很可能會是來自國家機器的追捕，進而讓阿曼達·沃勒那樣的人有機可乘。

    道德究竟是先天的還是后天學習的，還是個爭辯不休的議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法律也不是不曾存在過，但是他堅信無論做什么事都要有個底線——不殺人就是蝙蝠俠最后退無可退的底線。

    哪怕義警們在打擊犯罪的過程中違反了這樣那樣的法律，至少他們沒有取人性命，這讓他們的所作所為即便在最不利、最險惡的情況，也有高唱“我們不一樣”的機會。

    這也是紅頭罩讓他最擔心的一點。杰森以為他擔心的是自己的孩子會不會變成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的瘋狂儈子手——他壓根就不曾擔心這一點。哪怕是在刺客聯盟成長教育的達米安，他也有信心那個孩子絕對不會成為一個殺人取樂的瘋子。

    他完全相信杰森是有底線有節制的，只是那條線太不明確，萬一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殺了一個哪怕以杰森自己的標準都罪不致死的人呢？布魯斯絕對不想要看到這種負擔壓在他的任何一個孩子肩上，殺死一百個罪犯是伸張正義，但只要錯殺一個不是非常無辜，但是罪不致死的人，就足以擊潰一個好人。

    而他的每個孩子都是世間難得純粹正直的靈魂。

    哪怕是他咽氣了，布魯斯都不想要看到孩子們因為這種萬分之一的機會承受永遠無法復原的傷痕。

    “布魯斯老爺，禁止夜巡到天亮的目的是讓您有相對正常的生活作息?！卑柛ダ椎掠米l責的眼神看著換了睡衣坐在床上卻沒有乖乖睡覺的布魯斯，“不是讓您換個地方熬夜，您已經看了一個小時的相冊了，我相當確信當您早晨睜開雙眼的時候，它還會在那里不會消失的?！?/br>
    布魯斯在阿爾弗雷德的眼神下乖乖闔上相冊放在床頭邊，對著封面的名字皺眉，不是出自怒氣，而是放不下的憂心。

    “你說他們為什么要長大呢，阿福？”布魯斯嘆了一口氣，將目光從相冊上抽離，“小時候多可愛啊，我愿意一輩子擔心他們有沒有吃太多零食、有沒有踢被子或者在學校跟同學打架?！?/br>
    管家十分贊同的點頭，走到床邊將布魯斯的被角掖了掖：“確實如此，老爺。至少當他們還小的時候，不需要擔心他們三更半夜還在外頭游蕩，會不會帶著一身傷回不了家?！?/br>
    布魯斯看著眼前的老人，什么時候阿福又換了一副老花鏡？或者是更好的問題——阿福從什么時候開始老花鏡再也不離開鼻梁的？

    啊，杰森不在家這件事開始讓他變得多愁善感了。

    “阿福?！辈剪斔固稍谂艉舻谋桓C里，就像小時候那樣等著阿福的回應。

    “什么事，布魯斯老爺？”管家數十年如一日的答覆讓布魯斯忍不主嘴角微微上揚。

    “沒什么……我有沒有說過謝謝你？還有抱歉，我現在的人生絕對不是你當初期望的那一種，你肯定相當失望了?！辈剪斔挂恢倍贾肋@位從小照顧他長大的長輩，最希望的約莫是他過上一個正常企業家的生活，忙碌、充實，但是和打擊犯罪沾不上邊。

    阿福仍舊是那副令人看不透的表情，那些說蝙蝠俠神秘莫測的人，真應該來看看阿爾弗雷德，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

    “我得承認，老爺，您的職業規劃與我最初的設想有極大的偏差?！卑⒏５拇朕o讓布魯斯在心里苦笑，“但是呢，盡管如此，我仍然非常為您感到驕傲。好夢，布魯斯老爺?！?/br>
    管家對著他從小看大的少爺露出一個百感交集的微笑，時至今日，布魯斯覺得自己終于開始讀懂那樣的笑容背后的意義。

    “晚安，阿福?！?/br>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達米安拒絕承認他想念有杰森在的日子。

    他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才不會像德雷克那樣每天都要哼哼唧唧的，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最關心杰森一樣，這種軟弱又愚蠢的表現只不過是為了爭取父親關注的可笑伎倆而已！他才不會自降身份和德雷克落到同一個層次！

    就算只有一個人，他也可以完美的看顧紅頭罩的地盤，不需要虛偽的德雷克假模假樣的來“幫助”他，實際上他根本是想要討好紅頭罩地盤上的小鬼們，打著將來讓他們在紅頭罩面前多幫紅羅賓說好話的主意，真是卑鄙無恥，完全是給夜巡這份榮譽的任務抹黑！

    紅羅賓是個變態就算了，他可以承認并且接受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杰出的變態，他們在特定領域有非凡的成就，但是卑鄙絕對不是其中一個領域！

    “你知道……你可以拿起手機打電話給他，對吧？”小喬納森·肯特托著下巴坐在達米安對面，手上的勺子在水果圣代上左右游移，思考著該先吃旁邊的水蜜桃還是冰淇淋。

    達米安從底部挖起了一大口冰淇淋，失去了“地基”的其他部分立刻朝著旁邊傾斜，眼看就要掉出杯子外，小喬倒吸了一口氣連忙伸手攔住傾倒的部分，小心翼翼的將冰淇淋往杯子內部推了推，接著才動手刮去周邊岌岌可危的部分送進嘴里。

    ——??！韋恩家阿福自制圣代比大都會的排隊名店都要好吃，真是太幸福了。

    “我才不會像個沒斷奶的小孩，打電話撒嬌吵著要糖吃?！边_米安不屑的哼了聲，“有辱斯文?！?/br>
    “想念家人才不是有辱……有辱……啊，我想說的是，這很正常的，就像我mama出差的時候，我也會想她??！”小喬嘗試了幾次都沒辦法讓舌頭順利的轉動，像達米安那樣張口就吐出艱難的詞匯來，但是他仍舊試著安慰眼前的小少爺，就像爸爸說的——要和蝙蝠家的人做朋友，就得習慣他們的不坦率，當他們說“我沒事”的時候，基本上就等于“我不好”。

    “Tt，只有小孩子才會隨時想要黏著某人?！边_米安又發出了他那招牌的咋舌音，昂起頭試著表現出成熟的大人指責幼童的表情。

    小喬淡定的“喔”了一聲，指出了最關鍵的一點：“但是你也不能算是成年人，不是嗎？”

    “我比絕大多數的’成年人‘都要來得更明事理?！边_米安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他一向討厭被當成小孩子，被逼著去學校和一群腦袋空空如也的小屁孩“社交”已經足夠羞恥了，被人指著鼻子說“你是個孩子”更是奇恥大辱。

    “是啊，是啊，你說了算?！毙坦首鲊烂C地點頭，同時的搶在達米安之前挖走了冰淇淋巧克力米最多的那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