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_分節閱讀_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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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城的人向來訓練有素,片刻工夫便有一人出現在任鵬飛跟前,任鵬飛立刻叫他去請才離開不久的那位大夫,他則先把啞姑扶進屋里躺著,然后守在女兒身邊,焦慮不安地看著女兒。青青在不停地吐血后,正氣若游絲地躺在床上。 此刻的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握住青青的小手,悲痛地陪著她。 任鵬飛看著女兒的小臉,想著方才的事,他重復告訴自己,他沒有做錯,是聶穎先傷了青青,傷了他們的女兒…… 可越是這么想,心就越是撕裂得厲害,手竟在不知不覺顫抖。任鵬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注意到青青的睡顏越發安穩,呼吸也逐漸平順…… 等大夫被任鵬飛的屬下拖著過來時,看著小女孩一身的血,也顧不上喘口氣,急急忙忙為她切脈。過一會兒后,大夫臉上的神情顯得尤為奇怪,他先是咦一聲,放開手,深呼吸,再揉揉太陽xue,接著繼續把脈。 大夫的樣子更是讓任鵬飛的心沉入谷底,四肢冰冷。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大夫的神情卻越發的詭異了,任鵬飛再也忍不住正要開口詢問時,大夫手一伸,制止他說話,然后用力地掐了下大腿,又拾起青青的手,開始把脈。 見此,任鵬飛只得強忍下心中的不安,繼續等候。 半晌之后,大夫總算有了定論,他先放開青青的手,沉吟一陣,轉而向任鵬飛問道:你們是不是給她吃了什么? 什么? 沒有嗎?大夫也是一臉吃驚,那就真是件怪事了。 大夫,我女兒到底是如何了?一直沒有答復,任鵬飛已是心急如焚。 大夫搖頭:你女兒沒有如何,她是——怎么說呢,就像是有神仙相助一樣,在短短時間內,纏綿身體的內傷全然好了! 什么?任鵬飛一愕。 就是說,你女兒沒事了,完全沒事了,就像是神仙在保佑她一樣,身體全都好了! 可是她剛才還在吐血,身體抽得厲害……任鵬飛指著女兒未來得及換下的帶血衣裳問。 大夫用手一摸這些血漬,放在鼻子里聞聞,很快便道:這是你女兒體內的污血,也正是無法排出體外導致你女兒傷情一直惡化的原因之一,能夠把污血排出,是好事??! 接下來大夫又說了一陣諸如神跡天助之類的話,可任鵬飛耳朵卻似突然失聰一般,什么都聽不見了。 大夫所言非虛,因為青青的身體匪夷所思地在一夜之間全好了,醒來后的啞姑知曉此事,激動得跪在地上哭。 青青只在床上躺了半天,已能下地自行行走,雖然身體還差些,卻不再像從前那般,連下床走走都需要人攙扶。一開始任鵬飛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找來幾位大夫看過后,都說女兒除了體虛些需要注意調養外,和常人無異,他才逐漸相信。 看著女兒經過幾日調養逐漸紅潤的臉色,任鵬飛對此感到欣慰的同時,心底卻空出一塊,夜深人靜時,總會想起那一夜聶穎的一言一行,便再也無法入眠。 他覺得自己,在怒火攻心之時,真的干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 第十四章 聶穎受傷的那一日后,華府一直沉浸在詭異的寧靜中,任鵬飛居住的小院如同被人遺忘了一般,不再有人送來三餐,也不再有人來傳話,更沒有再叫任鵬飛去到聶穎身邊…… 這些對任鵬飛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盡管他現在寄人籬下,卻依然是渡厄城的主人。 現在青青的身體已經無疑,任鵬飛完全可以隨時離開,但他沒有,甚至連提都未提一下,每日起來,他都會坐在院里的小石凳上,什么也不做,偶爾會低頭望著自己的右手陷入沉思。 啞姑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青青為她解惑,說:爹在想心事。 至于想的是什么,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青青看著院里的父親,漸漸地,也陷入沉默。 看著這一對發呆的父女,啞姑嘆息。 青青康復后的第四天,小院的平靜終于被打破,華府的主人華夫人攜幾名丫鬟和仆役走進小院,看見院中的任鵬飛,說的第一句話是:任鵬飛,你該走了。 走?任鵬飛慢慢站起來。 華夫人側過身,似乎不想正面看見他,既而冷聲道:你女兒既已康復,你也沒必要再留下了,不是嗎? 任鵬飛沉吟片刻,方道:是聶穎的意思? 華夫人冷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總之,你該走了,華府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說罷,對身后下人揚手,去,把他的東西全搬出來,這座小院也不用再收拾了,直接燒掉! 下人丫鬟低頭便往小屋走去,任鵬飛低喝一聲:且慢! 然后看向華夫人,誠心誠意地抱拳道:任某鹵莽,氣極之時傷了聶公子,倍感愧疚,夫人要打要罰任某甘愿承受,讓任某離開,任某便絕不多留,只是懇請夫人一事,在走之前,在下想見一見聶公子。 見他?華夫人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怨恨,是不是還想在我兒身上捅一刀? 任鵬飛垂眼:任某絕不會再傷害聶公子。 華夫人冷著刺的眼瞬也不瞬地看他良久,終拂袖讓開一步:你去罷,若你膽敢再傷害我兒,就算他為你求情,我華鳶即使拼盡一條命也不會讓你好好活在這世上! 還有你們,在這好好守著,等他一回來,馬上動手! 交代完,華夫人不欲再多說一句,轉身走向院外。 爹! 任鵬飛本想向女兒交代幾句再去找聶穎,卻只見青青一聲爹后便走了出來。 縱然女兒身體已經無礙,但擔憂她仍然弱不禁風的任鵬飛趕緊迎上去:怎么出來了,快回屋里去。 青青則一頭撲進他壞里緊緊環住他的腰。 而本來已經走出院門的華夫人聽見青青一聲脆生生的爹后本只是隨意住院中一看,看見青青的臉后,雙腳又不禁邁進院中。 任鵬飛背對她,看不見這些,只是一把抱起女兒沒幾兩重的身體走進屋中,青青則趴在爹爹厚實的肩膀上望著院里的華夫人。 屁股才坐回床上,青青便扯著父親的衣袖問:爹,你要去哪兒? 任鵬飛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頂:爹去見一個人。 見誰? 任鵬飛沉默,隨后淺笑道:等爹回來咱們就能回去了,青青想不想回渡厄城? 青青乖巧地點頭:想,青青想程飛叔叔了。 任鵬飛彎下腰,輕輕抱住女兒,隨后放開。 爹很快便回來。 青青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外,慢慢地,慢慢地垂下小腦袋。啞姑以為她是擔心父親,便笑著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無聲地陪著她。 任鵬飛在水榭里見到了聶穎,他依靠在窗前,身上蓋著一件月白色的披風,又黑又長的頭發散落在潔白的貂皮毯子上,疲憊地合著眼睛,扇子一般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層淺淺的陰影,臉上依然不見半點血色。 任鵬飛無聲無息地走上前,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不欲出聲打擾,然他卻在他坐下的同時睜開眼睛,似是早知道他的到來。 我娘把你叫來了……他淡淡地笑,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人氣,我叫你來,不是為別的……聶穎拿出一個盒子,放在彼此中間,這個,你拿走吧…… 任鵬飛看也未看盒子一眼,目光緊緊落在聶穎身上。 任鵬飛,我累了,已經不想再追下去了。聶穎的視線不知落在何方,遠遠地看,不再像從前,總是情不自禁地關注著另一個人。 既然你女兒已經無礙,拿走這些東西,回你的渡厄城吧,不論是你還是和你有關的一切事物,我都不想再有任何瓜葛,你也不用再擔心了。 你恨我嗎?任鵬飛的聲音很低。 聶穎自嘲地笑:如果真的能恨,然后不顧一切,也許就不會被同一個人一而再的傷害了。 經過這幾天的沉淀,他終于明白,對于任鵬飛,一開始是怨,怨他當初的無情,而后是大徹大悟,不論再如何堅持終究只是癡人說夢。 他在任鵬飛心里什么都不是,所以他可以無視他的存在,屢次頭也不回離開——他一定不知道,看他走遠,點蒼山上滅頂的絕望就會不斷重演,傷口明明已經愈合,卻痛得他連呼吸都困難。 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是不是瘋了,帶著刀走到他女兒面前,他的確很想就這么殺了她,也許她死了,任鵬飛就能對自己多關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