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_分節閱讀_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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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什么?聶穎一臉不明。 你的藥有問題。 我的藥又沒問題聶某何必承認?我剛剛這么問,是想向你確定,病人之所以出事,問題是出在哪一個地方。聶穎微微頓了下,在下給你的藥絕對不會有問題,若英雄不信,聶某可以再拿出這些藥,當你的面全都吃下去如何? 任鵬飛冷哼,你拿出的藥,就肯定是你給我的那種嗎? 聶穎無奈又無辜地擺手,那你要如何才信? 任鵬飛久久不言,只是目不轉睛地看他,看得聶穎都開始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長了什么奇怪東西。 任鵬飛后退一步,默默道:我不信,再如何我都不信,因為你恨我,你巴不得我死。 聶穎收住笑,黝黑的眼睛直直看他。 你就是在谷底的那個人,你就是小江,對吧。任鵬飛苦笑。 聶穎撐住桌沿緩慢且沉重地站起來: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任鵬飛合上眼睛,記起昨天在酒樓與他對望的那一眼,那雙清澈帶笑的漂亮眼睛,他至今難忘,只是一雙全無半點雜質,隱約重疊的另一雙卻微微帶著深沉的色澤,他有些迷惘。 回到家中,仔細地看著女兒的臉,才逐漸醒悟過來,因為女兒長得越來越像他了。 隨后近來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有了答案。當查到聶穎家中的情況,他為何沒有起疑,是因為沒有多少人知道華夫人的真實來歷,在外只知道她年輕喪夫,幼子體弱一直在娘家養病,她偶爾會回去看望孩子,最近才把獨生子聶穎接到身邊。也有人說華夫人貌美一直受靖王爺愛護,這也是她一介女流能在京城把生意做得這么大的主要原因。 任鵬飛慢慢睜開眼,看著面無表情的人,不具感情冷淡地道:聶穎,你有什么盡管沖我來,但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女兒。 聶穎坐回原位,手指敲打桌面,嘴邊抿起一抹淺笑:呵,你的女兒…… 任鵬飛朝他伸出手:聶穎,給我解藥,我隨你處置。 敲桌面的手指一停,聶穎搖頭,長嘆一口氣:唉,我知道這時候我說什么你都不信,可是,任鵬飛,你在沒有確定藥是否安全之前,會讓女兒吃下去嗎? 任鵬飛無語。沒錯,若不是無意間發現聶穎的真正身分,他絕不會懷疑那瓶藥有問題,畢竟他吃過,也讓大夫調查過??墒橇私庹嫦嗪?,就越覺得一切都如同預謀好的一樣,聶穎千方百計要的無非是他痛苦。 你不必問我要什么解藥,別說我沒有,就算我真找出一瓶藥給你,你還敢用嗎? 不由得仔細再看一眼他,這時候的聶穎和在谷底時已是天淵之別,若不是他身上有些痕跡揮抹不去令他起疑,還有長相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女兒擺在眼前,他一定料想不到,他便是谷底的那個人。 只不過,坐在他面前的聶穎,再沒了半點當年在谷中時的癡傻無知,也沒了清澈無染的眼神,也不用再笨笨地學說話,更不會再全心全意地為他找來好吃的食物…… 任鵬飛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聶穎一動不動,只有目光從頭到尾停留在他蒼寂的背影上,直至完全消失在眼前。 原來以為聶穎這兒有治女兒一命的良方,沒曾想事情竟是如此,竭盡全力卻無功而返,比什么都要打擊人,更何況女兒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還能再支撐多久。 疲憊地回到家中,先去看女兒,也不知啞姑用了什么法子,女兒已然睡下,只是臉色青白,睡夢之中眉頭仍然緊鎖,她這么小便被傷痛折磨,卻從未怨天尤人,反而乖巧得令人心疼。 任鵬飛內心沉重地坐在床邊輕撫女兒的小臉,不經意間發現女兒壓在枕頭下的一本醫書,據說是鬼婆婆傳授與她的醫書,任鵬飛拿出來翻看了幾下,只覺得上面所提到的藥方都有些深奧且匪夷所思,不禁想女兒這么小能看得懂么? 翻了幾頁,發現有幾張紙上血跡點點,任鵬飛翻書的手一頓,輕顫著摩挲這些早已干涸的血跡。他的女兒不僅懂事,還很堅強,盡管病重只要醒著就會翻開醫書學習醫術,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并不是無心之語,她是真的這么做,很努力地堅持著,就算傷重得咳血了也仍堅持…… 任鵬飛的眼眶泛紅,一直沒敢再低頭,深怕眼淚承受不住胸口的沉重滴出眼眶,他好久不曾哭泣,此時此刻卻不是因為悲傷,而是無奈與感動,痛苦和幸福。 他有一個很好的女兒,他不想讓她再這么痛苦下去,他想讓她健康地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察覺有人接近,任鵬飛趕緊把書壓回去,調整一下神情才回過頭去,原來走近的人是方才出去了一趟的啞姑。 任鵬飛看向啞姑詢問的眼神,淡淡一笑,道:我去找聶穎了,能治青青的藥,已經沒有了。 啞姑面色一黯,垂首默默走離。 這一天,任鵬飛哪兒都沒去,就守在女兒床邊,一直在照顧她。 青青的傷情不容再拖,可千里迢迢趕來京城不可能立刻又千里迢迢趕回渡厄城,青青的身體狀況完全不能再承受舟車勞頓。任鵬飛只能派人去請城里的大夫,天下名醫齊聚京城,在這種時候,換個方向想青青留在京城也不全然是件壞事。 幾經周折之后,渡厄城的威勢雖大不如前,請醫術高超的大夫的錢卻并不是拿不出,更何況任鵬飛自己還私存有不少積蓄,就算渡厄城真的沒了,也夠他享受幾輩子了。 有備無患是每個精明商人的心訣,任鵬飛也不例外,就算外面的人都認為渡厄城再風光幾百年都沒問題,任鵬飛卻暗中給自己和家人留了不少后路。 但此時擺在任鵬飛面前的問題卻不能用錢解決。京城里的大夫只要一聽說是去哪里看病個個搖頭,給再多的錢也不來。 天子腳下貴胄之地,也許一個不起眼的販夫走卒都有可能是皇親國戚,至少也是沾親帶故的關系,正因此,京城里的人個個油滑得似成了精,對誰都點頭哈腰,深怕一不小心便得罪人,進監獄事小滅九族事大。 能在京城買這么大的一間屋子住下,還有丫鬟下人伺候,想必身分也差不到哪兒去,京城里的大夫之所如此不識抬舉沒人肯來,唯一可能便是,有個身分快頂了天的人給他們都放了話。 皇帝老兒事多管的都是國事,可沒空管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任鵬飛也沒怎么想,想到靖王爺和華夫人的關系,想他和聶穎的牽扯,頭都大了。 他知道聶穎不會就這么放過他,卻沒想過聶穎會把火氣撒在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內心里,他總以為曾經擁有那么一雙清明眼睛的人不會做出這么無情的事。 如今的情況對他很不利,就算渡厄城還和以前那樣聲名鼎赫也不敢真正和皇親國戚對上,更別說現在這種低人一等的局勢之下。 啞姑的能力有限,在青青的傷勢無力回天之前,任鵬飛知道,這件事情必須解決,而此刻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只有聶穎。 華夫人走進屋中,她的兒子還維持那人離開前的姿勢,她走上去抱住他,讓他依偎在自己的懷中。 看兒子這般模樣,不用猜便已經知道來者何人。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努力讓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孩子變成如今風度翩翩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只用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就能讓她的一切努力白費。 外人皆看華夫人坐擁萬貫家財容貌端麗風光無限,卻沒有人知道她心底的酸苦。 年輕時的糊涂帳她已不欲多談,好不容易把兒子盼回來,卻見他生不如死毫無存志,比什么都要撕裂她的心。此時此刻,她什么也不求,如果散盡家財,折盡陽壽能換來兒子的終生無病無憂,她愿意付出。 聶穎靠在母親溫暖的懷中,用力閉上雙眼:娘,我好累…… 華夫人紅著眼抱緊他:告訴娘,你想要什么,娘都會為你去做,告訴娘—— 聶穎疲憊不堪地搖頭:我現在什么都不想想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從來都對我沒有任何感覺,又何談無情,所以,即便我變得更強大更出色又能如何,他還是能夠三番兩次頭也不回地離去。 把淚水忍回去,華夫人親吻他的發頂,手指輕撫他的臉:娘知道你心里苦,放心,娘會讓他回來的,讓他主動回來,再也不能離開…… 任鵬飛來找聶穎,卻被帶到華夫人面前。 華夫人素妝坐在圓桌前,面前擺著針線盒,手持一件月白色的綢衣,垂首仔仔細細地縫制衣裳。此時看,她不是一個縱橫商場的巾幗,而是一位普通的端莊的母親。 任城主,我知道你是一位父親。華夫人頭也不抬,專注地飛針走線,我想你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思。我沒有想傷害你女兒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嘗受自己的孩子身受重傷不省人事時是怎樣的心如刀割。你能狠心看我兒子受傷,我也狠心讓你也經歷這么一次,這并不好受,不是嗎…… 華夫人的聲音隱約變調,任鵬飛來時的戒備漸漸被愧疚取代,想起女兒傷重時的難受,內心便克制不住的酸疼,他垂下雙手,低聲道:對不起…… 尖銳的細針從綢面里穿過,取出拉線,再扎下,渡厄城里所發生的一切也是我做的,你不必責怪我兒子,有什么怨氣盡管沖我來。老娘我皮糙rou厚還能奉陪到底,可是小穎不行,他已經承受不起一丁半點的傷害了…… 華夫人……任鵬飛心想聶穎是不是告訴了她什么,微驚。 華夫人的雙眼依然只在面前柔滑的綢面上,動作嫻熟,很快便縫出一排緊密整齊的針腳,你和我兒子以前到底發生過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可既然小穎心里一直放不下你,身為一個虧欠他許多的娘親,我所能做的便是一一實現他的愿望。 手輕快地打結,輕啟朱唇咬斷棉線,扯出針孔里的短線拿出白色的線團取線頭穿針引線,穿過針孔的棉線拉至一個合適的長度,擺好衣料,繼續縫衣服。 任城主,你到我這來住,做小穎的護衛,日夜守他身邊,絕不能私自離開。你若是不放心你女兒,也可以帶她一起來這,我可以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給她看病療傷。 這不是詢問征求,而是肯定,沒有選擇,若是任鵬飛不答應,他的女兒不僅沒有大夫診治更無法買到他們需要的藥。 屈身為仆,這對一位向來號令四方的城主而言,說是恥辱也不為過,所以任鵬飛在猶豫,在遲疑…… 時光匆匆流逝,華夫人的衣裳縫好了,舉高攤開仔仔細細地再看一遍,然后放下月白色的衣裳,拿起剪刀剪去剛剛發現的線頭。 任城主,你不是一個好父親。 任鵬飛莫名地抬頭看她,她嘴角含著淡淡地笑,恁地慈祥和溫暖,若我是你,為了孩子一定毫不猶豫答應。 暗地里指責他的口吻如一盆冷水從頭澆至心里,任鵬飛啞口無言。想得太多,太容易計較得失、太在意名利,這曾經算是他的優點,卻也是他致命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