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_分節閱讀_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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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炎的手下一頭的汗,臉色難掩驚慌:回盟主,他的速度非常之快,不過盞茶工夫,已經殺到半路,小的一路趕回來報信,已經耽誤不少工夫,恐怕—— 這時,前方倏地傳來的一聲慘叫生生把他的話截斷。 任鵬飛凝目一望,只見遠處一個身影被什么給擲到天上,又重重摔下,倒地時沉悶的一聲,隔得老遠,似乎都能聽見。 周炎足下一點,人已經飛了出去,任鵬飛沒動,內力盡失之后,他最不想的便是人前出頭,寧愿老老實實躲起來避開一切有可能惹火上身之事,更何況他現在只是客,若是主人不要求,貿然行動只怕會喧賓奪主引人微詞。 周炎落地的時候,那個傳聞中的小江終于出現在任鵬飛眼前,遠遠一望,他只看見一個渾身浴血的身影,并未看清此人長相。 這人一路迎敵殺上武林盟總壇,面對的江湖中人武術或許良莠不齊,但不可能一個真正的高手都沒有,就算真的沒出現高手,這幾日來對付這么多人,就算不受傷也差不多累壞了,可他還能手持一桿長槍穩妥地走出來,不得不讓任鵬飛側目。 就在任鵬飛把探究的目光落在這人身上的同時,這人似有所感目光越過逐漸聚集起來把他重重包圍住的人們直直朝他望來,這一眼對望,任鵬飛的心莫名一悸。 身為武林盟主,周炎的武功自是不容置疑的,他的武功已經高強到不用雙眼,僅從空氣的流動便能察覺對手的一舉一動,此時,他感覺這個叫小江的青年明顯地怔了一下。 他覺得這個是好時機,已經古稀的他縱然武功高強,但面對敵人時從來都不曾放松過警惕,他覺得與其不探清對手深淺輕易冒險,還不如趁對手松懈時一招制敵! 所以他站在小江不遠處時,并沒有立刻出手,而是觀察這個小江到底有多厲害,可小江卻突然停下了進攻,就在周炎出手的時候,小江的身影只是一閃,便消失在眼前,周炎揮出去的一掌只堪堪碰上小江的背,卻也因這一掌,讓小江的速度更快幾分。 在眾人因小江的突然消失不禁發愣的時候,任鵬飛卻清晰地感受到一陣帶著nongnong血腥味的風正朝自己撲來,他想躲,可事實上,他甚至沒來得及挪動一下腳步,一只染血的手驀地抓上他的手腕。 任鵬飛微微失神地看著近在眼前的這個人,一雙通紅的眼睛圓睜,手上的勁道卻越發沉重,幾乎要把他的手骨掐碎,痛得他不禁蹙眉。 也因任鵬飛這個微不可察的吃痛臉色,讓抓住他的手頓時緩了不少,隨即,面前這人被血染紅的臉上,一張嘴突然咧開,傻乎乎一笑,啞啞地道了聲:笨蛋…… 隨著聲音溢出的,還有一條細長的血絲,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受的內傷,看起來很嚴重,嘴角的血絲越流越多。 任鵬飛佇在原地沒動,小江稍稍側了下腦袋,嘴咧得更開,又道: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沙啞粗糙的聲音一個勁兒一個勁兒地重復,嘴里的血也涌出得更快,但他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似乎只要在任鵬飛面前,一切痛苦都不存在。 任鵬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個人,那么的陌生卻又那么的刻骨銘心。眼睛看不見別的東西,耳朵有什么在不斷的轟鳴,不知何時,似乎有人在他旁邊問道:任城主,你認識這個人? 任鵬飛緩慢地眨了下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從未見過…… 他的話,讓小江笑瞇起的眼睛驀地睜開,重復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卻越來越無力: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誰在轟然大笑,刺耳非常。 你的確是笨蛋,自己跑上門來送死! 沒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哈哈哈! 無數人要把小江拉開,無數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可他的手死死地,死死地抓住任鵬飛不放,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任鵬飛,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不知是誰,掄著一個流星錘狠狠砸在小江的手臂上,卡嚓一聲脆響,他的手終是松開,另一只手卻又不肯死心地再伸出去,結果同樣一聲脆響,兩只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手腕上的力道松開之后,任鵬飛似才終于能夠呼吸一般,頭轉了下,看見周炎已經站回自己身邊,便用有些干澀的聲音說道:周盟主,抱歉,在下有些累,可否先去休息。 周炎不疑有他,立刻叫人來帶任鵬飛進去。 就在任鵬飛轉身欲離開時,見他要走,小江拖著兩只手艱難地欲爬過來,卻被圍在他左右的人拉住一只腳往后扯,望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人,小江再忍不住,朝天狂嘯,這一聲,劃破長空,凄厲絕望的聲音震得人雙耳轟鳴,也讓任鵬飛腳下一頓,卻終究還是頭也不回繼續前行。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被越拖越遠的小江一口鮮血猛地噴濺而出,頃刻染紅冰冷的地面。 江南——聲音已經嘶啞,卻不顧喉嚨的撕裂,臉上滿是血漬,拼命去呼喚那個遠離的身影。 庭花香……信尚淺……最玉……樓……先暖……夢覺春……衾……江南……依舊遠…… 他記得,他對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可他為什么不回頭看他一眼,為什么? ……江南……依舊遠…… 苦苦尋找終于得見,可他卻頭也不回地離去,頭也不回。 當年夢醒來,他無影無蹤,這時夢已醒,他走得決絕。 無數的人把他圍住,終于全然擋住他的視線,全身已經痛得麻木,在合上眼睛的時候,一顆血紅色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滴下。 任鵬飛聽見了他的江南,卻裝做聽不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疲憊地合上幽暗的雙眼。 周府的下人帶任鵬飛走進客房,下人問他還有什么吩咐需不需要漱洗一下?任鵬飛一一謝絕,說他只想休息,待下人退下并為他輕輕合上門后,望著緊閉的大門,任鵬飛卻是杵在原處,半晌都不曾移動過。 小腹上早已愈合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手情不自禁地撫上疼痛的地方,往事一幕幕重現。 沒曾想,他看起來癡癡傻傻,卻仍記得他說的每一句話,并且僅聽過一遍,就把整句晦澀的詞背了出來。 若是孤寂久了需要人陪伴,為何在好不容易出谷之后,見過世間的喧囂與繁華,還千辛萬苦地來找他? 任鵬飛不懂,就像他決定為淮甯贖身卻從此再不去見她,只派人送去書信一封讓她良禽另棲一樣,他認為這是為她好,可淮甯回信附上他曾經送與她的珍貴珠簪表明彼此決裂后,從此再不見蹤影。 任鵬飛緩步走向窗前的椅子坐下,這一坐,便是數個時辰,直至日落西山,屬下來敲門告訴他晚飯已送到。 被再次關起來的小江沒有死,卻離死只差半步,他不僅渾身浴血身無完膚,四肢骨頭也被敲斷,讓人如丟垃圾一般扔在潮濕腥臭的地面上,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有一絲氣息尚存。 武林中人沒有就地取走他的性命,而是把他當成獻給周炎之子周墨潭的大婚之禮,不僅大快人心,又能揚世間正氣,給天下人一個警示。 白妍直到晚上才聽說小江又闖回武林盟總壇的這件事,等她知道小江被打得半死關在地牢里時,人已經本能地朝屋外奔去,她的大師兄葉青城更快一步,用身體擋住大門攔她去路。 師妹,你又想偷偷跑去把人放走嗎? 白妍一驚,望向面色鐵青的葉青城。 葉青城瞪她:那個小江殺了師父,是你的殺父仇人,你不想著報仇便也算了,居然還想放人走,你不怕師父死不瞑目嗎? 白妍臉色煞白,身子發軟,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么:不……師兄……不是……不是…… 葉青城看她如此痛苦,也不忍再多加苛責,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帶進屋中:師妹,夜已深了,你去休息吧,師兄陪你。 白妍心中太亂,無力的任葉青城帶她入屋內。 等葉青城幫她鋪好床,轉身叫她睡下時,才發現她無聲無息之間,淚流滿面。葉青城不禁心疼,伸手要幫她拭淚,快要碰到時,忽聞她泣道:師兄……小江不會做這種事……一定是爹他、爹他先對小江做了什么…… 葉青城的心頓時沉入谷底,一股冰冷陰暗的心情瞬間占據整個心房,白妍還在往下說:師兄,小江受傷那么重……他會死的……我不想讓他死…… 葉青城忍了又忍,才終于忍住欲一掌拍醒她的沖動,他瞪圓一雙眼睛,狠狠地罵:滾他媽的小江!他到底給你下了什么迷藥,讓你如此念念不忘?他殺了你爹,殺了你親生父親,你居然還幫他說話,還想去救他,你被鬼迷住了心竅了是不是! 白妍一雙眼睛全是淚光,聲音已然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師兄…… 葉青城氣得一掌拍在床上,白妍在這時毅然轉身離開,葉青城難以置信地看她走離的身影,目眥欲裂。 氣到理智盡失,等到葉青城清醒過來時,發現他從來都是放在心底疼惜愛護的小師妹光著身子躺在自己身下,早已經哭啞了聲音哭腫了眼睛。 頓時涌上的悔恨與愧疚只在心里停留片刻,便又逐漸散去,不論如何,他終于得到了,不是嗎? 從此以后,加倍愛她呵護她,用一輩子彌補她。 夜深人靜時,黑云遮月,天下一片蒼寂,守在地牢外的人東倒西歪躺在地上,數名黑衣人站在氣息微弱的小江跟前,先輕手輕腳抱起他,隨后迅速把一名不論外形還是穿著都完全一樣的人放在小江躺過的地方。 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黑衣人如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地牢里,另一個小江同樣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 翌日便是周墨潭的大喜之日,新娘迎過門拜完堂之后,不是送入洞房,而是與來喝喜酒的眾武林中人一道來到比武臺前,觀看惡人小江受刑。 一身黑臭血腥的小江被綁在木桿上,身子垂軟,一聲不吭,似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下面堆滿干柴,周炎高坐于上,滿意地看一眼身旁的新人,抬頭看日頭高照,時辰已到,他手一抬,便立刻有人在木柴上澆上油,等他把手放下,點燃的火把便丟進了柴火堆中。 新娘的蓋頭已經揭下,眼前的一幕讓她不禁微驚地把鼻嘴捂住,一身紅衣玉樹臨風的周墨潭伸手輕拍她的背,似在無聲勸慰。 任鵬飛隱于角落,看臺下眾人各色各樣的神情,有同情有不屑有看好戲也有不以為然,卻不知他自己,是何種面目?任鵬飛從頭到尾沒看一眼臺上的人,在火把人完全覆沒時,轉身離去。 等臺上的人燒成一堆灰炭,臺下的人散得七七八八時,白妍披頭散發跑到臺下,哭得肝腸寸斷,直至哭昏過去,默默立于她身后的葉青城才上前把她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