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_分節閱讀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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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走到小屋前,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蹲下在屋前藥圃間忙碌,任鵬飛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這黑色的身影驀地站起,頭也不回,發出尖利如刀鋒磨石的聲音冷冷道:啞姑,你怎地把兩個臭男人帶進谷里來了! 啞姑臉色大變,退后幾步,驚慌地上下打量身邊的兩個女裝男人。 任鵬飛心神一凜,快走幾步,抱拳以禮恭聲道:這位想必是萬惡谷主人了,在下是任鵬飛,乃渡厄城現任城主—— 任鵬飛還未近院門,眼前叮一聲,松土小鏟深深插入他面前的泥土之中,只余木制握柄在外。只差一寸,這把小鏟就能把任鵬飛的腳趾鏟下,動手的人沒留情,之所以會差一寸,是武功高強的任鵬飛電光石火間險險避過。 我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地府閻羅,敢出現在這里的男人,不是成了花肥就是藥人,今天我心情好,讓你選一個! 任鵬飛抬頭,任是早有準備,還是被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萬惡谷主人被稱之為鬼婆婆,并不是空xue來風。斑白的發下,一張根本不似凡人的臉,火燒過般黑抹抹一片,皮膚全然不見,只見一顆顆rou瘤,幾個或十幾個堆積,整張臉因這些大小不一的rou瘤大了不僅僅一圈,也把眼睛鼻子嘴巴擠得根本找不見,比故事中形容的惡鬼還驚悚,可怕至極。 咭咭咭—— 耳邊才傳來尖銳的冷笑聲,下一秒這張能致人每晚作噩夢的臉驀然在眼前放大,任鵬飛驚得忍不住連連后退,而這張臉同樣步步緊逼,尖銳得刺耳的聲音一直在耳邊重復。 男人,告訴我,我美嗎?我美嗎?我美嗎?哈哈哈!哈哈哈! 任鵬飛被逼得只能用力合上雙眼,一顆冷汗順額滑下。 你怎么不看了,怎么閉上眼睛了,啊,??!尖銳的聲音抖然變得憤怒不已,甚至,還能聽見其中極度憤恨的磨牙聲,這就是男人,男人!惡心的男人!既然進來了,就別想活著出去,找死找死找死! 殺意瞬間迸發,任鵬飛再顧不上其他,驀地睜開眼睛,撲通跪在地上。 婆婆,鵬飛求婆婆救弟弟程飛一命,若婆婆能出手相救,鵬飛愿赴湯蹈火,就算婆婆想要鵬飛一命相抵,鵬飛也絕無怨言! 鬼婆婆仿若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突地放聲大笑:你們進來了,命就是我的了,我還要你的命做啥,再說,我也根本不希罕你們這些臭男人做任何事情! 婆婆—— 任鵬飛抬頭想再勸說,卻發覺腦袋發暈,頓覺不妙,正欲起身,結果一動,身子反而像抽光骨頭一般癱軟在地上。 萬惡谷里到處是毒物,就算你進得來,我也能讓你再出不去!我要讓你們這些臭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中毒之后盡管腦袋渾沌不辨東西,但自鬼婆婆身上傳來的殺意,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卻是再尖銳不過,任鵬飛知曉,鬼婆婆句句是真,外頭關于鬼婆婆對男人的痛恨與殘忍也多數是真。 世間萬物,有因才有果。 身為渡厄城城主,任鵬飛直隸屬下過百,掌管中原生意,睿智卓見,不是鄉野匹夫,更不逞無謀之勇。這次前來萬惡谷早已預料到兇多吉少,為了以防萬一,自然是有備而來,但這個備在任鵬飛看來卻是個險棋,尤其是對性情不定的鬼婆婆而言,本想試著用條件,試著懇求,結果鬼婆婆絲毫不理會,甚至還令他與任程飛陷入一個非常危險的處境之中。 背上忽然一輕,弟弟任程飛被鬼婆婆一腳踢飛,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弟弟虛弱的身子在地上倒滾,任鵬飛的心被什么狠狠地一遍遍抓撓,所有的掙扎與努力,皆化為無能為力的顫抖。 嘁,這小的活不長了,留著也沒用,啞姑,直接搬出去剁碎了埋進土里做花肥,這大的嘛,長得倒挺健壯,老身正好缺一個藥人試藥,試完藥再挖出他的心挖出他的腦子,做一個由蠱控制行動,不怕痛也不怕死的尸人,哈哈哈! 比死還要可怕的莫過于此了吧,連見慣血腥場面的任鵬飛都不禁背脊發寒。 眼見任程飛要被帶他們進來的啞姑拖走,任鵬飛艱難地把重如千斤的手伸進懷里,似要掏出什么,眼尖的鬼婆婆用一根長約半寸的大釘子穿透他的手骨釘在地面上,任鵬飛頓時痛得面白如紙,豆大的汗掛滿額頭,一個東西隨之咕咚咕咚從任鵬飛懷里滾落。 根本不是什么暗器,鬼婆婆定睛一看,怔住,清風吹來,卻吹不走空氣中彌漫的詭異的謐靜凝重。 靜靜躺在地上的,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且再破舊不過的撥浪鼓,鼓面上用青顏料寫下的青青二字,在歲月的洗刷下,已經褪了不少光華,卻遮掩不住當初寫下這兩個字的人是如何的期待與用心,是如何的甜蜜與憧憬…… 一只蒼老的手顫抖地撿起這個小鼓,翻過另一面,咕咚一響,赫然印入眼簾的,是安康二字。 青青,安康。 鬼婆婆的目光再次落在任鵬飛身上,這次,不再只有冰冷刺骨的殺意與讓人頭皮發麻的恨意,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深沉,還有忽略不去的連呼吸都不由凝滯的壓抑,這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覺,任鵬飛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在不安地怦怦亂跳。 ——這就是他的有備而來。 傾渡厄城之力查找一個人的過往易如反掌,盡管鬼婆婆的曾經已經隨歲月流逝逐漸淡去,但總還留下蛛絲馬跡,所以任鵬飛最終還是知道了造成鬼婆婆如此憎恨男人的因。 人們總說,找到癥結才會有辦法解開所有,可是死結又如何解?任鵬飛來之前就不止一次無奈嘆息,但弟弟的情況容不得再拖,所以任鵬飛左思右想之后,揣上屬下找到的撥浪鼓來到了萬惡谷。 往事并不全是無奈悲傷的,但人們卻總是更清楚的記得不快樂的事情。任鵬飛知道這個小鼓只會給鬼婆婆帶來不好的回憶,所以他不到迫不得已實在不想去用——誰知道鬼婆婆見了這個東西,會不會因為憶起往事而更想痛下殺手呢? 現在,鬼婆婆見到這面小鼓后,事態的發展看起來不容樂觀…… 任鵬飛緊張地忍不住屏住呼吸。 鬼婆婆的手拂了一下,任鵬飛只覺得身子突然輕松許多,喉嚨不再緊得難受,手也能抬起來了,當然,能動的只有左手,因為右手還被牢牢釘在地上。 鬼婆婆輕輕地撥弄著手中的小鼓,咚咚咚地響,她啞著聲問:這東西,你從哪弄來的? 任鵬飛一能動,立刻用目光去尋找弟弟的身影,發現他已經不見,頓時著急萬分,可一對上鬼婆婆佇立的瘦小干枯的身影,他還是強忍住心中的擔憂,小心謹慎地答:在下來之前,曾打聽過婆婆的事情,然后無意中尋得這面鼓,也沒多想,便帶來了。 婆婆冷笑:還真是用心良苦??! 任鵬飛忍痛爬起跪在鬼婆婆腳下,誠懇地道:婆婆,在下弟弟的性命當今世間只有您能救,若婆婆能施手相救,在鵬飛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一定會竭盡全力完成婆婆的任何愿望。 就憑這個小鼓,就想讓我救一個臭男人?鬼婆婆笑他癡心妄想。 不,不只是這樣。任鵬飛抬頭,一句一句堅定地道,只要婆婆能施手相救,渡厄城鵬飛能拱手相讓,鵬飛的一條性命也隨婆婆處置,就算挖了鵬飛的心、腦子還是五臟六腑,做藥人做尸人還是做花肥,鵬飛也絕無怨言。 鬼婆婆盯著他沉吟片刻,道:你說剛剛那個準備斷氣的小矮子是你弟弟?聽你一番話,你對弟弟倒真是情深意重。 是,因為他是在下唯一的弟弟,更是在下的娘親拼死生下來的孩子。 哦?鬼婆婆似乎對這句話頗有興致。 任鵬飛于腦中快速轉念一想,似明白什么,便又接著道:我娘懷弟弟時家里遭遇禍事,爹不得不前去應對,娘帶著我逃難,結果途中受敵人埋伏,娘在打斗中受傷并動了胎氣,后來雖逃了出去,卻命不久矣,拼著最后一口氣,她硬是生下尚不足月的弟弟,最后只來得及見急急趕來的爹一面,并說好好照顧這孩子就死去了。爹那年傷心過度,一夜白發,此后再不肯續弦,并對這個孩子疼愛入骨?,F在爹隨娘親逝去,弟弟在我照顧下受此大難,鵬飛有何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爹娘?因此,只要婆婆肯救弟弟一命,鵬飛愿以一命相抵。 鬼婆婆握緊手中的小鼓,視線在任鵬飛身上駐留許久,終是背過身去。 任鵬飛抬頭,只能看見鬼婆婆瘦如竹竿的身影,風中不停傳來小鼓咚咚咚聲,一聲一聲敲擊他焦急擔憂的心。 啞姑! 鬼婆婆突然大喊一聲。 把那小矮子送到藥房里! 不久之后,鈴鐺聲逐漸靠近,弟弟昏睡的身子再次出現在任鵬飛被送進一個小小的草房之中。 鵬飛謝婆婆的救…… 任鵬飛還沒來得及說出感激之言,鬼婆婆冷哼一聲打斷他:我改變主意,是看在你娘親的面子上,你不用高興太早,你送來這面小鼓,還真讓我想到怎么整治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臭男人了?,F在,要不要救你弟弟,就看你夠不夠聽話,肯不肯依老身的命令辦事了! 鬼婆婆的本名叫齊萱,金陵人士,父親是當時金陵人稱再世華佗的大夫,家里開了藥堂數間,家中奴仆數十,齊萱出入皆有丫環侍女相隨,也可稱得上是大家閨秀。齊萱雖不是美艷無雙傾國傾城之姿,但相貌舉止端莊溫婉,為人親善,還是令不少富家子弟風流公子趨之若鶩,年方二八,上門求親的人幾乎踏平齊家門檻。 齊大夫僅此一女,自然疼惜非常,不僅一身醫術傾囊相授,為女兒擇婿更是千挑剔萬挑剔,總覺得誰也配不上自家聰慧蘭質的女兒,導致齊萱年滿雙十仍未嫁人。 某日齊萱出外探親,回來后帶回一名身負重傷昏迷不醒的男子,經過數日治療,男子醒來告之自己是販賣貨物到金陵的商人,結果途中遭遇強盜,不僅所有貨品財物被搶,還與幾名家仆失散,他受重傷逃出,幸蒙齊小姐相救。 男子在齊萱家住下來養傷,齊萱時不時去照料,彼此日久生情,私定終身,齊大夫皆被蒙在鼓里。男子重傷痊愈告辭離開時,臨別之夜與齊萱悲切傾訴離別之情,并留下定情信物發誓回到家中后必來金陵向齊家提親,八抬大轎風光迎娶齊萱進門。 男子走后數月,齊萱在家中苦苦思念,不久身體微恙便為自己號脈,發現自己已有身孕。這件事情很難瞞過醫術精湛的齊大夫,大怒之下逼問原由,得知事情經過時,氣得嘔血倒地。 齊大夫讓女兒打胎,齊萱深陷情海為保愛人之子死也不肯,齊大夫萬般無奈之下,派人根據男子留下的絲許線索前去查找,結果讓人失望至極,查無此人。 齊萱不聽父親所言,仍癡癡盼望愛人來金陵娶她。齊大夫見勸說無效,索性命人暗中下藥打掉她腹中胎兒,齊萱的丫環無意中得知此事,嚇得趕緊告訴她,齊萱傷心之下,選擇連夜離開金陵,自己去尋曾與她山盟海誓的那個人。 身懷六甲,萬水千山長途跋涉,一村一村、一城一城,曾經綾羅綢緞的大小姐變成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乞丐,一次又一次尋找,一次又一次失望,若不是腹中孩子相伴,若不是一線希望相隨,這名弱女子怕早已撐不下去。 也許是老天作弄,齊萱正值臨盆之際,終于在某日大街上撞見千辛萬苦尋找的人。那時的齊萱盤纏用盡不得不沿街乞討,一身狼狽憔悴和乞丐無異,而那個人華衣玉靴眉開眼笑。身邊陪伴一個美貌的大腹婦人,細心扶持小心呵護,好似手捧心中寶。 齊萱難以置信地逢人便問,那婦人是誰?路人疑惑紛紛避讓,也有人好意答她,那婦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嬌妻,現已有六個月身孕。 算一算日子,那人應是回來后不久便娶了妻,把對她的種種山盟海誓拋諸腦后,什么不離不棄,什么風光迎娶,什么八抬大轎……曾經令齊萱癡迷難忘的情話,如今如同一把把利刃,分割她的心。 那日齊萱心如死灰,搖搖晃晃一路茫然前行,也下知是否打擊太大,腹中開始疼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