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帶我去見太子?!蔽蝴[沉眉,已然恢復了慣常的端然姿態,微抬下巴,用一種極為不悅的語氣道:“我有急事須提醒太子,倘若耽誤,你來擔著?” 那侍衛是周令淵的心腹,豈能不知魏鸞在太子心目中的位置? 先前魏鸞不曾硬闖,他自可盡忠職守。 而今魏鸞忽然轉了態度,露出與周令淵和好的跡象,他稍稍猶豫,見魏鸞目光陡然鋒銳,面露不耐煩的焦灼,只好拱手道:“姑娘請?!闭f著,點了七八個侍衛跟在魏鸞身后,往周令淵的方向追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老盛:罵罵咧咧,摩拳擦掌 蟹蟹ringo的地雷和九三的手榴彈呀,么么噠??! 第107章 暴揍 東宮端明門外, 盛煜正被侍衛層層圍住。 他身上的深青長衫已有數日不曾換洗, 日夜疾馳后風塵仆仆,衣角染泥。卻因身如山岳,姿態巋然挺拔,望之仍覺剛健威儀,便是被盔甲俱全的侍衛們拿鐵槍指著,仍有懾人的氣勢。慣常隨身的長劍雖留在了東宮外, 赤手空拳的氣勢仍令人敬畏。 侍衛們不敢妄動, 皆凝神提防。 盛煜則端然站在門前, 神情陰鷙欲雨。 他從長春觀趕到東宮后,便以有急事商議為由, 求見太子。 監門的侍衛固然不知道鄧州的事, 卻也深為納罕。畢竟章家跟玄鏡司數度交鋒, 以性命相搏,是朝堂上人盡皆知的事。盛煜是永穆帝最倚重的寵臣,跟東宮素無往來,如今忽然穿了身常服造訪,著實罕見。 遂請盛煜在門廳稍候,派人通稟請示。 盛煜哪會容他們通稟? 他一路掩藏行蹤, 壓住動靜,原就是想趁周令淵不備闖入東宮將魏鸞帶回,若叫周令淵得知此事,不等他趕到琉璃殿,魏鸞就已被藏起了!見那侍衛頭領墨跡, 便沉著臉道:“十萬火急的事,須即刻見太子,不容耽擱?!?/br> 侍衛卻仍固執,“須太子首肯,方可放行,盛統領見諒?!?/br> 糾纏之間,已有人領命往里走。 盛煜再不耽擱,將腰間的劍解下扔在宮門外,閃身便往里闖。他原就身手出眾,迅如鬼魅,那侍衛哪里攔得住,尚未反應過來,便見跟前人影一晃,盛煜已闖到了兩三步外。青衫鼓蕩之間,聲音威冷沉厲,“太子若怪罪,我擔著!” 說話之間,步如疾風,飛掠而入。 監門的侍衛大驚,忙高聲示警,讓內側巡查值守的侍衛出手阻攔。 然而玄鏡司統領位高權重,非等閑臣子可比,且他早已在宮門外解了劍,又稱有要事商議,侍衛們縱覺得闖宮之舉著實狂妄忤逆,卻也不敢放亂箭射傷。一群人呼啦啦地圍過去,靠著人墻圍堵,在數番勸誡均被盛煜無視后,便以兵器圍剿。 可惜東宮內外,沒任何人是盛煜的對手。 出手阻攔的侍衛被盛煜打得七零八落,糾斗之間,盛煜已闖過數重宮殿,洶洶氣勢如入無人之境。不過這般打斗畢竟費時,那報信的侍衛趕到琉璃殿時,盛煜才行至端明門——這是內外宮的分界,再往里走,就該是女眷居處。 聞訊而來的衛率親自執劍守在門口,近百侍衛將盛煜團團圍住。 盛煜神情陰沉,目光穿過拱門,看到里面的湖波。 據章念桐的侍女所言,內宮以此湖為界,分成東西兩大片,從前章念桐和眾多女官、小侍女皆住在東側,另半邊則留給琉璃殿,不許人輕易踏足。湖水既然近在眼前,困著魏鸞的琉璃殿也應在不遠處。 盛煜眸色驟寒,騰身而起,越過拱門。 眾侍衛阻攔不及,唯有衛率揮劍來阻擋,被盛煜凌空一腳踹翻在地,輕易闖入內宮。 目光四顧,隔水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映入眼簾。 而湖畔樹蔭掩著的路上,有人正步履匆匆的往這邊趕過來。 盛煜瞧見,一股怒火登時從腳底直沖腦門,秉著擒賊先擒王的做派,徑直撲了過去。 …… 湖畔甬道上,周令淵哪能料到盛煜竟會闖到此處? 章家襲殺的當晚,盛煜墜落懸崖下落不明,章家花了整夜都沒找到蹤跡,反倒陸續被玄鏡司擒住,蹤跡全無。消息斷續傳回東宮,周令淵起初還期盼那是盛煜慘遭毒手后玄鏡司的報復與反撲,漸漸地,卻因永穆帝風平浪靜的態度,生出盛煜還活著的猜測。 方才侍衛稟報有人闖宮,他最先想到的便是盛煜。 出殿后問了緣故,果真不出所料。 那樣隱秘強悍的刺殺下,他竟然還活著! 還有膽子闖入東宮! 周令淵大怒,徑直往外趕,欲命六率擒住這膽大妄為、公然闖宮的狗賊,治以重罪。誰知還沒出內宮,忽見不遠處樹梢猛晃,不待他反應過來,一道黑影迅如疾風,鷹鷲般凌空撲下,徑直沖到跟前,狠狠揪住他領口。 周令淵躲避不及,被那股勁道沖得后退數步,撞在道旁的樹干。 不遠處眾侍衛蜂擁而入,明槍亮劍嚴陣以待,盛煜瞧都沒瞧,只將那雙陰鷙鋒銳的眼睛盯著周令淵,拿手肘重重撞在他胸前。這一招力道極重,周令淵原就毫無防備,后背撞上樹干后劇痛難當,衣領被他扯著,緊緊勒住后頸,手肘如鐵錘襲來,幾乎令胸腔內翻江倒海。 衛率見狀大驚,忙命調□□手。 盛煜對身后的動靜充耳不聞,只死死盯著周令淵,“她在哪里?” 周令淵呼吸阻滯,卻目露兇光呲了呲牙。 盛煜更怒,再度揮拳招呼。 周令淵痛得趔趄,也握拳反擊。 于公于私,兩人的仇恨都已積攢許久,先前周令淵被軟禁在朗州時,更是對盛煜恨之入骨。近日魏鸞的疏離態度更是火上澆油,令怒火燒得更旺,周令淵打不過盛煜,紅著眼喊侍衛出手擒拿。 盛煜哪會束手就擒? 朝堂上的紛爭,他原就不欲將魏鸞卷入其中,周令淵卻不擇手段地擄掠人.妻,囚禁在東宮,著實無恥之尤!魏鸞近日有多苦悶,盛煜便有多憤怒,且侍衛們雖奉命擒拿,卻不敢傷及太子分毫,出手總有顧忌,盛煜遂鉚足了勁,只追在周令淵旁邊,拳腳相加,當眾暴揍。 魏鸞急匆匆趕去,遠遠瞧見這場景,呆在當場。 長這么大,她從未見過周令淵如此狼狽,以貴重的太子之身,在東宮里被人追著打,卻無還手之力。成婚這么久,她也從未見過盛煜如此猖狂,眾目睽睽之下,瘋虎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肆無忌憚。 歡喜與驚愕霎時涌上心頭,她趕緊提起裙角往前跑。 盛煜邊對付纏斗的侍衛,邊追打周令淵,余光瞥見遠處那道纖秀身影,當即抽身躍出,迎向魏鸞。 矯健的身影疾奔而來,衣袍被風吹得飛揚。 魏鸞望著那張沉黑如墨的臉,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陰鷙憤怒,然而瞧著他還能生龍活虎地跟人打架,滿腔擔憂皆仍被喜悅蓋住。唇邊笑意浮起時,男人的身影也到了跟前,伸臂將她緊緊抱到懷里。 嬌軟窈窕的身姿,抱在懷里柔軟而嬌弱。 她明顯瘦了,抱習慣之后,身上稍許的變化都摸得出來。 盛煜心疼而愧疚,拿側臉蹭了蹭她發髻。 魏鸞貼在他的胸膛,滿面皆是笑意。方才盛煜抱得太猛,撞得她腦門微微作痛,男人熟悉的氣息卻令人安心,她將雙臂環在盛煜腰間,如纏在樹干的秀致藤蔓。 風拂過湖面,吹動依依楊柳。 東宮侍衛們緊隨而來,將盛煜團團圍住,冰寒的劍尖幾乎抵在他后背,只等周令淵一聲令下,便將這位膽大包天、擅闖宮禁的玄鏡司統領繩之以法。 然而背后卻是死寂。 周令淵被盛煜追著暴揍了一頓,除了臉上沒掛彩之外,渾身上下皆是拳打腳踢的傷,稍稍動彈便牽動筋骨似的疼痛。那身端貴的華服在追打中早已凌亂,冠帽脫落后掉在地上,微散的發髻里有幾縷垂落,顯得十分狼狽。 此刻他卻無心顧及這些。 他只是死死盯著湖畔相擁的兩人。 憤怒纏斗的間隙里,他看得清晰分明,魏鸞幾乎是跑著鉆到盛煜懷里的,裙衫飛揚,迫不及待。艷艷秋陽映照下,他甚至看到她露出笑容,雖仍容色憔悴,如畫的眉眼卻恢復了往西的嬌麗靈動——跟在他跟前的姿態迥異。 數日相處,她不曾對他露出半點笑容,有的只是疏離防備。 卻在看到盛煜時,喜笑顏開。 那是他捧在掌心的小姑娘,悉心呵護照拂,比對親meimei還疼愛。這幾年里,他克制著迎娶占有的欲望,耐心等她及笄,成為太子冠上最耀眼的明珠。到頭來,她卻毫不猶豫地撲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仿佛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了心頭,剜開血rou。 周令淵痙攣似的微微蹲身。 那張臉骨相清秀,卻血色盡失,如同尚未著墨的宣紙蒼白,再不復往昔的溫潤如玉。 他隔著交錯而立的侍衛,盯向湖畔的身影。 侍衛原是拔劍護駕,哪料這位以威冷狠厲、不近女色而名聞京城的玄鏡司統領,竟會當眾露出這般柔情姿態?片刻死寂,又仿佛過了很久,不知是誰輕咳了聲,在安靜的湖畔分外清晰。 盛煜終于松開懷抱,轉而握住魏鸞的手。 柔軟而溫暖,像失而復得的珍寶。 他抬手,雙指夾住離他腦門僅有尺許的劍尖,并無動手相搏之意,只緩緩撥向旁邊。那雙眼深邃如淵,卻越過人群望向周令淵。 侍衛亦隨之望過去。 周令淵并無命令,只僵硬地半蹲在那里,臉色青白交加。 盛煜遂撥開第二把劍。 他身居高位,深得圣寵,便是皇親國戚也須忌憚三分,眾侍衛固然因他方才的行徑而義憤填膺,沒有周令淵的旨意,卻沒人敢擅動。于是劍尖依次被撥開,讓出條逼仄的通道。 盛煜牽著魏鸞,端然往外走。 周令淵緩緩站直身子,目光牢牢鎖在魏鸞身上。然而她卻沒看他,只在走到他跟前時腳步稍頓,低垂著眉眼屈膝為禮,而后斂袖不語,與盛煜執手默然離開。她身上仍是金絲暗繡的披風,陽光下貴麗輝彩,卻再也不會在琉璃殿駐留。 他已沒有任何理由攔住她。 即便想攔也攔不住。 在將魏鸞接入東宮時,周令淵也清楚金屋藏嬌并非長久之計,執意如此,不過是想趁著朝夕相處的時機,勾起她對昔日情分的懷念,將她拉回身邊。就像盛煜將她娶進曲園后,令魏鸞漸漸動心那樣,他缺的只是對她的陪伴。 然而,結果卻令他再度失望。 如同掬在掌心里的溫柔春水,便是握緊了拳頭,也會從指縫流出去。 十多年的深厚交情,果真被她丟在了身后,不見半點眷戀。 唯有他被困在過往,執迷不悟。 周令淵閉上眼,仿若身處冰天雪地間。 作者有話要說: 性情溫和,有時候意味著優柔寡斷,哎~ 第108章 問罪 出了端明門, 巍峨矗立的殿宇披金煥彩, 巨大的檐翼如鷹翅舒展,是僅次于皇宮的威儀所在。魏鸞曾無數遍穿行于這片宮廊殿宇,年少時也曾想過,倘若周令淵往后登臨帝位,以他溫潤如玉的性情和滿腹才華,會不會成為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