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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文琪輕輕搖頭,“不,皇上,你沒有錯,是我不顧大局,任性妄為,挑起戰爭,皇上若不處死我,那就成了昏君,又怎能鎮群臣,服天下?” “你應該怨我,是我親手逼殺你……”慕容翼飛舉起雙手,“我為了帝國大業,放棄了曾經最愛我的人,這是我一生要背負的債,永遠不能解脫?!?/br> 羅文琪慢慢將慕容翼飛的雙手合在掌中,眸澄秋潭,“皇上,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從一開始已知結局,不怨任何人?!?/br> 慕容翼飛嘆道:“你總是為他人著想,從不考慮自己,真是上天可憐,你安然無恙,傷可好些了?” 羅文琪微笑起來,“皇上說的和雨南一模一樣,連口氣都差不多?!?/br> 慕容翼飛一震,“南兒他……好嗎?”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雨南服了血芝漿,中的毒都解了……” 慕容翼飛欣喜若狂,合掌相慶,“謝天謝地,南兒和你都平安,他人呢?為什么不跟你一起回來……” 倏地回過神來,方雨南不能原諒自己逼殺羅文琪,所以,選擇了離開。 這是南兒對自己的懲罰,也是南兒為自己擔下了罪孽…… 從邵君青到羅文琪、柳星,自己欠的所有罪孽,為何老天都要方雨南承受? 以南兒的烈性,只怕從此云游江湖,永無見面之期…… 望著黯然神傷的慕容翼飛,羅文琪心有不忍,“雨南答應過我,一旦積福修緣圓滿,再回來相見?!?/br> “那一定是你逼他同意的……”慕容翼飛深為動容,“文琪,我現在才知道,失去你,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 羅文琪淡淡而笑,如果早幾個月聽到這句話,他不知會怎樣激動。然而,時過境遷,經歷了最殘酷絕望的痛苦,心境已起了極大的變化。放下一切,珍惜眼前,這是他對方雨南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只求皇上不要重蹈覆轍……” 慕容翼飛眸光一閃,“你在為高靖廷求情?” 羅文琪揚起頭,神色堅定,“是!奪權出兵,為柳星報仇,文琪死而無怨。只是無辜牽累他人,非我所愿。高靖廷是國之良將,忠勇可嘉,要是因文琪而受到查處,文琪寧愿再死一次?!?/br> 慕容翼飛凝視著羅文琪,良久,低聲道:“我很羨慕高靖廷,能得你真心相待,當初我也有過你的真心,只是沒有珍惜……” 這蕩人心魄的目光依然撩撥得心弦顫抖,十多年的愛戀,早在心底刻下了永久的傷痕。羅文琪垂下眼光,“文琪視皇上如親人,此心永不會變?!?/br> 只是親人,不是情人,慕容翼飛苦笑,或許,這就是他們最后的緣分。 “高靖廷謀略出色,及時出兵,化解了擅攻柔然的危機,為朝廷奪得八百里江山,可補失符之罪,官復原職,仍舊鎮守邊城?!?/br> 羅文琪大喜,剛要謝恩,忽又憶起一事,“聽說高靖廷欲辭婚約,態度堅決,俗語說強扭的瓜不甜,皇上英明,就應允了他吧?!?/br> 慕容翼飛一怔,不禁大笑,“你倒是事無巨細,全管到了。高靖廷已說他不能人道,我也不想讓珮真守活寡,依你就是?!?/br> “謝主隆恩?!绷_文琪心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慕容翼飛唇邊浮起了苦澀的笑,“真要謝我,就教我做一回木樨糕……” 一陣酸楚在羅文琪心頭泛起,久遠的記憶悠悠浮現腦海,紫藤花下彈琴唱曲,親手做好木樨糕,滿心歡喜看慕容翼飛吃下…… 默默來到早已備好材料的桌前,手把手教天子和面、揉面、兌入糖漬木樨花,切好后上籠蒸熟,甜甜的木樨花香便在屋里彌散開。 慕容翼飛取了一塊滾熱的木樨糕遞上,“來,嘗嘗我的手藝?!?/br> 羅文琪淺淺咬了一口,一滴清亮的淚珠滴在糕上,轉瞬消融不見。 艱難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似千斤重,墜得他邁不開步。 慕容翼飛注視著桌上熱氣騰騰的糕,突然問:“在你心中,摩云是個怎樣的人?你……愛他嗎?” 羅文琪身形一滯,半晌,從心底迸出一句:“他已是文琪生命的一部分了……” 昂首,大步走出房間,五指一用力,木樨糕碎成了粉末,迎風四散飄落。 飛身躍上雪光,抖韁直馳城外。那里,五哥在等他。為了這一刻,五哥已經等了十二年…… 黎明時分,邊城外茫茫原野上,在赤影金光護衛下,赤白雙馬并肩奔向天盡頭。 尾聲 三年后。 高靖廷緩緩踱步,走遍西北都護府每一個角落,最后來到了帥堂上。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那么熟悉,油然而起不舍之情。 “大將軍,桑老爺子的信?!鼻f嚴旋風般沖了進來,“還好來得及,正趕上?!?/br> 高靖廷笑著糾正,“驃騎大將軍已經是你,我現在平民百姓一個,別叫錯?!?/br> 莊嚴鄭重道:“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大將軍?!?/br> 高靖廷笑了笑,拆開信一看,不由得大樂,“喜事啊,老舅前年退職回鄉,娶了妻,今年生了個大胖兒子,居然五十九歲當爸爸,哈哈哈……” 莊嚴聽了大喜,“恭喜恭喜,聽說老爺子娶了個三十多歲的寡婦,又賢惠又體貼,如今還生了兒子,真是老來享福。我得叫弟兄們出賀儀,一個不能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