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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夠,今生、來生、三生,我們生生世世不分離?!蹦υ频氖难詿霟崛缁?。 羅文琪深深凝望著摩云英武的面容,眼睛漸漸濕潤了,“好,五哥,待我了結柔然之事,我們便再不分離?!?/br> 摩云苦戀多年,終于等到了兩情相悅的一天,不禁欣喜若狂,放聲大笑。笑著笑著,熱淚卻滾滾而落。 羅文琪抬手擦著摩云臉上的淚,卻被摩云捉住了手掌,溫柔地輕吻,“可以不回去嗎?我怕天朝皇帝不肯放過你……”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殺了大耶氏,必須自己承擔后果,不能牽累其他人……還有,我一定要親手將大耶氏的心奉祭在柳星靈前?!?/br> 摩云慢慢笑了,“好,我的阿宣敢作敢當,鐵骨錚錚,男兒氣概蓋天。你去,我不攔你,刀山火海,我陪你去闖?!?/br> 羅文琪熱血上涌,一直籠罩在心頭的迷霧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撥開,突然變得清明似鏡。柳星之死使他幾乎崩潰,慕容翼飛的冷酷摧毀了他最后的希望。這段日子,他就如同在陷阱沖突的狼,咆哮,撞擊,掙扎,換來的卻是遍體鱗傷。 在他最絕望的時刻,是摩云溫暖的懷抱給了他生活的希望…… 從不阻擋他想要做的事,只用寬闊的心胸為他撐起一片晴空,陪伴他縱情奔馳,這就是摩云愛他的方式! 這樣的英雄,值得托付一切! 羅文琪合上眼睛,松懈下來的身心格外疲憊。自柳星死后,他就沒真正睡過,哪怕打個盹,也會噩夢連連,直到驚醒為止。 半天不聽回答,摩云回頭看時,羅文琪已倚在他肩頭沉沉睡去。緊鎖的眉宇不知何時悄悄展開,淡淡的柔情浮現在眉梢眼角,分外優雅動人。 摩云在他額頭印下一吻,低聲道:“阿宣,我一生最大的驕傲就是擁有了你……” ※※※※ 更深夜靜,高靖廷仍然站在院中,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羅文琪逃走了,不會回來送死的,所有的罪責全是你來承擔。清醒點吧,我的傻外甥,皇上不日就到,你就快被砍頭了!” 桑赤松的吼叫又在耳邊回響,高靖廷挺直了身軀,屹立如山。 心中祈禱,千萬別回來,文琪,有多遠走多遠,隱姓埋名,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只要你幸福,我死而無憾! 攤開五指,掌中的蘆笛在月光下變得幽黃。輕含在唇邊吹起,悠悠笛聲在寂靜的夜空中蕩開,相思如縷,再難斷絕。 文琪贈笛之時,便已想到今天了吧? 突然,沙近勇跌跌爬爬撞入,“大……大將軍,羅將軍回來了!” 高靖廷全身一震,雖然早已料定,以羅文琪的個性,必定會回來,可是乍聽此信,依舊驚心動魄,腳已不由自主向外急奔。 一口氣沖進柳星的靈堂,猛見那清逸飄飛的身影,心怦怦狂跳,一時竟僵立不能動。 羅文琪取下腰間的皮袋,供奉在靈前,“柳星,我帶來了大耶氏的心,大仇得報,你終于可以瞑目了?!?/br> 高靖廷腦中轟的一響,歌舞、歌伎、訓練,出走,羅文琪一切反常舉止都有了答案,那就是:刺殺大耶氏! 擅自奪權出兵已是死罪,再殺死大耶氏,二罪相加,就算是皇帝想赦免都不可能! 雖是盛夏,高靖廷仍然驚得手足冰冷,一把擒住羅文琪,吼道:“你走,快走!” 羅文琪回過頭,唇邊浮起了歉意,“靖廷,我想我給邊城惹下潑天大禍了?!?/br> 仿佛印證他的話,探馬流星般奔入,“報:小耶氏率四萬兵馬,包圍了邊城,口口聲聲要大將軍交出羅將軍,為大耶氏報仇?!?/br> 高靖廷臉色大變,“前方關卡怎么輕易放小耶氏到邊城?” 羅文琪低聲道:“他們是來和談的,沿途關卡當然不會阻攔!” 高靖廷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兵符被繳,無權調兵,沒有慕容翼飛的旨意,又不能隨意攻擊。邊城中僅有兩萬余人,敵眾我寡,守城極為不易。 一咬牙,“來人,將羅文琪關入牢中,等候處置!”轉身就走。 快到門口時,忽聽一聲幽幽的嘆息隨風吹入耳中:“對不起,靖廷……” 高靖廷眸子不覺發熱,文琪,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好好地活著…… ※※※※ 牢房昏暗陰濕,羅文琪倚墻而坐,大事已定,剩下的不過是預料的結局,細細思索平生,此刻,竟然是最寧靜的。 自從奪權出兵開始,他早知自己的命運不可挽回,以他對慕容翼飛的了解,沒有當場誅殺已是手下留情,怎能再容下刺殺大耶氏的大罪?明知回來就是送死,他還是回來了,一來不能連累邊城將士,二來,他寧愿死在慕容翼飛的手中。 既然不愛我,那么,就讓你永遠記住我…… 只是,這種想法在巧遇摩云之后就徹底改變了。 不知何時,心頭便已刻下了摩云的身影,雖然不是刻骨銘心,卻是深情厚誼,溫暖了枯索的心…… 幾天來,他一直在不停思考,一層層剝去了年月的塵灰,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曾經那么深愛慕容翼飛,只因無情地拋棄一次次刺穿了心,苦苦眷戀,換來的,仍是傷心絕望。一直努力掙扎著想擺脫這無望和傷痛,卻一直無法忘記…… 可是,接到慕容翼飛金牌撤軍的一剎那,他徹底清醒了,那一刻,他心中充滿的,是怨,是恨!